吴伟伟绞尽脑汁,迟疑地说出心里的答案:“她想保护这块地方,不希望四方绿化引起外界和警察的注意?”
“对。”陈岭若有思道,“唐四平的种植区下面,肯定藏着什么东西。”
“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注意到四方绿化,唐太太不会动这里的任何一个员工。”吴伟伟害怕,好奇,“可这地里能有什么呢?”
陈岭:“总之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已经知道我们在怀疑的她身份。”吴伟伟捏紧拳头,一副随时准备撸袖子开干的架势,“陈哥,你说她方才到底有没有听见我们说的话?她会不会一怒之下,找机会对我们下手?”
“我也不知道。”陈岭眼神暗了几分,“但她刚刚化出原形,应该是对我们已经起了杀心,你去通知李鸿羽,让他们小心一点。”
“好,我这就去告诉他们。”吴伟伟抱着双肩包,转瞬就消失在人群中。
今天的辞别会很热闹,唐四平的表面工作也做的十分到位。
他像个没事人似的,拿着下午临时准备的演讲稿上台。一番慷慨激昂的宣读后,他将目光投向下方,落到人群中的某个位置。
“下面由我的太太来为大家主持抽奖。”
唐太太温婉地笑了,向附近的员工点头致意,由之前那名工作人员推上小礼台。
灯光打在女人的脸上,深褐色的瞳孔放着光,她一手将话筒取下来,一边握住丈夫的手。
“在场的许多人,都是从我丈夫创业之初就跟随的肱骨之臣,对于大家的即将离去,我表示非常遗憾。我们一起走过了风风雨雨,即便往后不能再同舟,大家依旧是朋友……”
陈岭站在台下的圆桌旁,悄悄跟江域说:“口才真好,枭阳的学习能力这么强吗?”
“她应该是从其他地方获取了唐太太的记忆。”江域看了眼青年的红润的嘴唇,刚喝过果汁的缘故,唇瓣润泽泛着水光。
他敛眸沉默瞬息,继续道:“而且在正式向唐太太下手前,枭阳应该对她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
“难怪了。”陈岭恍然大悟,“难怪唐先生说还在隔壁市的时候,就总感觉有人在偷看他!”
枭阳的目标其实不是唐四平,而是唐太太,偷看不过是想通过观察唐四平,进一步了解他们夫妻间的相处。
台上,唐太太的致辞完毕。
员工们一个个排着队上台抽奖,抽完后,他们按照顺序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激动地展开四四方方的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各种不同的数字,只要他们手里的号码,能跟唐太太手里的几个幸运号对上,就能顺利把奖品搬回家了。
辞别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员工们吃得乐呵,有些手边放着奖品,有些什么也没捞到,而那些决定辞职的人,荷包里都多了一个装着遣散费的信封。
晚上十点左右,辞别会到了尾声。
陈岭等人没有留下来和唐四平一起收尾,在董事长助理的带领下,踏入四方绿化的办公大楼。
员工宿舍在五楼和六楼,楼道干净整洁,走廊两边是门门相对的房间,每道房间门上贴着号码牌。
“唐总已经提前通知我们把卫生打扫干净了,里面的被褥、床单、牙膏牙刷、毛巾……全都是新的。”助理公事公办道,态度不卑不亢。
陈岭点点头:“谢谢。”
助理:“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抬手指向走廊尽头右手边那间,“那间屋子里住的是保安队长和副队长。”然后又指向左边那间,“那里面住的是舍管,有任何事情,你们都可以找他们。或者直接给我打电话也行。”
助理还要赶回员工食堂,没说两句就快步离开了。
吴伟伟从胖瘦师兄俩身边越过,指着紧闭的保安宿舍,扭头问道:“陈哥,咱们要去询问一下当事人吗?”
“嗯,走吧。”陈岭看向李鸿羽,“你去吗?”
李鸿羽点头,“一起。”
想起还有个人没有安顿好,陈岭将迈出去的腿收回来,低声问身旁的男人:“你去吗?要是不想去可以先进屋休息。”
江域本来因为被忽略而产生的些微不满,被青年这么温声一问,什么情绪也没了。
他按住青年的肩膀,将人转了个方向,“去吧,有事就叫我。”
陈岭含糊应了一声,感觉到来自于吴伟伟和李鸿宇的视线,他莫名燥热,头也不回的跑了。
保安宿舍的房门没关严实,留着一条缝隙,电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吴伟伟错愕一愣,抬手敲门。
“来了来了。”粗犷的男声从里面传来,随即是拖鞋趿过地面的声响。
开门的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体格健硕,气势逼人,大概是刚洗过澡,他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
“你们找谁?”保安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你们是唐总的客人。抱歉抱歉,今晚喝了点酒,把脑袋喝糊涂了。”
陈岭笑着说没事,“我们住在尽头的那三间宿舍。”
“行,我知道了。”保安是个人精,知道这三人来找他肯定不是邻里间打个招呼这么简单。
他问:“几位还有别的事情要说吧,不如咱们进去聊?”
保安态度大方,热情的把人请进门后,他用纸杯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水,转身坐到床边。
陈岭率先发话:“你应该知道唐先生找我们来是做什么的。”
“哪能不知道啊,那晚上我也亲眼所见呢。”保安十指交叉,掌心搓动几下,方才的豁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浮于面容的恐惧。
由唐四平转述的内容必定没有本人叙述的详细,陈岭想要挖掘更多的线索,好找到枭阳的弱点,“保安大哥,那晚的情景,你能再仔细回忆一遍吗?”
第50章 枭阳07
保安的肩膀抖了下, 脸色发青,嘴唇颤抖,显然被三人强行勾起的回忆让他十分忌惮。
陈岭掏出一张黄符, 塞入他的掌心,“这是驱邪符, 有它在什么都不敢动你。”
不管是真是假吧, 总归是个心理安慰。
保安面色好转些许,一手死死攥紧符纸, 仰头往肚子里灌了一大口凉水, 紧张恐惧的心得到了片刻喘息。
“相信唐先生一定跟你们说过当时的情况,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只说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地方。”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几番深刻的纠结和思索后, 切入正题。
“我当时没看见她的脸,只瞥见一点额角,太恶心了, 像是一根根细细的树根盘亘在上头,弯弯曲曲的, 如同扭动的蚯蚓。你们可以想象一下, 要是整张脸都是这样,那该有多恐怖。”
“根长在脸上?”陈岭觉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 与山精的来历挺符合。
“可不是嘛。”大概是人多的缘故,保安感觉自己没那么怕了, 越说越来劲儿, 仔细描述道,“还有她那身骨头,咯吱作响, 我发誓,我真的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亲眼看见断开的骨头从包裹的肌肉中支起出来,顶起薄薄的皮肤!小兄弟,我跟你说,这还不算完,那些骨头还皮肤下面动呢!”
保安说得眼睛都红了,纸杯被猛然收紧的大手捏得干瘪,“那些骨头在她的皮肤下攒动,就像是科幻片里那些肌理和骨骼重组的怪物一样!她追我的时候,一直在喊我好饿我好饿……”
“我听唐先生说,她的头发会变长。”陈岭道。
“是啊,我还差点被缠上呢!”保安跑去给自己又倒了杯水喝下去,压惊完毕,他说,“其实我今天一直在想头晚上的事,那些东西不像是头发,有点像,像是……”
想到保安方才的描述,陈岭试探道:“气生根。”
吴伟伟:“什么是气生根?”
“就是树木长在地面以上的不定根,像一条条从树枝、树干上往下吹落的根须。”
“就是树须嘛。”吴伟伟恍然大悟。
保安听到通俗说法,用力拍向大腿,“对,就是那玩意儿!黑褐色的,细细长长,密密麻麻,光是想想我就起鸡皮疙瘩。”
“你怎么知道?”李鸿羽也想到了这点,但还是侧脸看向陈岭,想进一步确定两人的想法是否一致。
“保安大哥不是说了吗,女鬼鬓角是蜿蜒的树根。”陈岭解释道,“既然是山林树木精气聚集而生的精怪,化出的形态与植物相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世间大概没有人真正见过山精,就算见过恐怕也早就不在了,所以才会就连古籍上也只是说他们外貌丑陋,没有详尽描述。
谁也说不清,枭阳究竟该是什么样子。
“倘若真是这样,这东西对付起来就难了。”李鸿羽发愁,饶是特调部有一些政府背景,也无法做到烧山毁林。
陈岭小小抿了一口水,“世间万物总有自己的弱点,相信枭阳也不例外。”
保安听得一知半解,抖着嗓子问:“几位大师,我今天听说山上又找到一具人骨,这也是白衣女鬼做的吗?”
“知道得越多,晚上越睡不着。”陈岭拿走他手里的符,贴在了保安的床头,“保安大哥早点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保安亦步亦趋地把人送到门口,直到三人分别进门才哭丧着脸回到屋内。
要不是唐四平给的工资太诱人,他铁定昨晚上就收拾包袱走人了。他一个退伍回来的大兵哥,何曾想过有天会落到险些被鬼怪吓得尿裤子的境地!
陈岭回到房间的时候,江域正在洗澡,淅淅沥沥的水声从卫生间里传来。
他换了一次性拖鞋,坐到没有搭放外套的那张床上,盘起腿,给赵迅昌打去一个视屏电话。
赵迅昌已经快睡了,接电话的时候直打呵欠。
他揉了下眼睛,“徒弟,今天的事情顺利吗?晚上不回来了吧。”
“不回了。”知道师父要早睡,陈岭没有多废话,三两下就把事情说清楚了,“师父,你知道该怎么对付她吗?”
“枭阳鲜少出世,在此之前我也未曾遇到过。”赵迅昌打起精神,刚坐直,紫蓝鹦鹉从墙角的架子上飞进来,停靠在他肩上。
鹦鹉:“起床啦,起床啦。”
小蓝思维简单,以为从床上坐起来就是起床。见赵迅昌不为所动,鸟嘴叼住他的袖子往床下拉扯。
赵迅昌被它闹得没脾气,只好配合的下床走了两步,随后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圆形盒子揭开。
陈岭隔着屏幕看师父给鹦鹉喂食五谷,“我刚刚去跟那晚的保安大哥聊过,据他描述,那些追着人跑的头发,其实是气生根。他还说枭阳身体里的骨头可以自行折断,我猜当时她应该是想改变形态……师父,我想不明白,既然都被发现了,她还想变成什么?唐太太的脸吗?”
“徒弟啊,你没发现吗,唐太太爱好颜色,对外表十分注重。”
这些也是通过小徒弟对唐太太的描述得出的,赵迅昌道,“枭阳为了不让外人看见自己的丑陋的脸,宁愿昼伏夜出。”
“所以她只是不想让保安大哥看见她本来的样子?”陈岭觉得不可思议,却又不得不承认,师父的说法很有道理。
从见面伊始,唐太太给人的感觉一直是端庄优雅,衣着妥帖,脸上没有丝毫病容。任何时候,她都保持着自己最美的状态。
“她生于山林,林中万物以她为首,听她差遣支配。”赵迅昌将五谷盒子中坏掉的小米挑出来,扔到桌上,“这山精已经成了气候,普通的术法制不住她。”
“师父,五雷灵符应该可以吧。”妖邪精怪是违背了自然发展的存在,被天道所不容,故而每每有精怪渡劫,老天总是降下轰天雷霆。
雷霆一落,百分之九十九的精怪当场灰飞烟灭。
赵迅昌挑眉,“五道雷,你能全请下来?”
陈岭讪讪道,“大概率不能。”
那天废了牛劲儿才勉强请下来一道雷,第二道很不给面子,直接哑火。
赵迅昌倒是对小徒弟很有信心,“未必不能成,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师父,这可不是小事,五雷灵符靠自身灵力支撑,就我这身体顶多只能支撑五秒。”陈岭有自知之明,身体内的灵气一旦枯竭,枭阳一定会趁机加倍进攻。
到时候,他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赵迅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发起呆来。陈岭隔着屏幕喊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神情忽地忧愁起来,“是啊,这么做风险的确有点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什么去跟你爹妈交代。”
说到父母,陈岭恍然发觉,自己好像有快一个月没跟他们联系了。
赵迅昌在那头咳嗽一声,提醒小徒弟专心听讲:“你请教江家老祖宗了吗,他怎么说?”
“没问,他还在洗澡呢。”陈岭老实说道。
“你们今晚住一起?”赵迅昌眉梢抽动,表情古怪一秒,随即转变为严肃,“那等他出来,你问问他有没有办法。”
“哦,好。”陈岭挂了电话,抬头就看见江域穿着白色睡袍站在卫生间外,正拿着一条毛巾擦拭头发。
发梢上的水珠滚下来,恰好掉进男人锁骨的凹槽内。
形态这么好的锁骨,陈岭是头一次见,情不自禁的咽下口水,口有点干。
他错开视线,去床头柜上取了一瓶矿泉水,低垂着眼帘说,“你洗好了该换我去了。”
江域默不作声,丢开手里的浴巾,五指微微弯曲,随意拨弄半干的头发。
“我听见你在跟赵老先生打电话。”刚洗过澡的缘故,男人的声音低哑了几分,带着跟他身上相似的潮气。
陈岭眨了两下眼,背过身去床头拿白色浴袍:“嗯,师父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让我请教请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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