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当时不思悔改,还大声指责观静大师当初为何不直接拒绝他,断了他的念想。
“……那最后他没死?”苏青崖实在是不懂这种无论如何都将责任推在别人身上的人,内心里替观静大师不值。
“他确实没死,但也……大约不能算得上是活着。三枚真火烧掉了他的性命,可是他的那股执念却还是让他活着,而且活成了一个‘透明’人……”观静大师眯着眼睛:“看不到他存在,可是他就是在那里。”
“后来……后来他从幻魔那里学来了化形,逐渐开始在门派里面作恶。不是变成我们师兄弟的模样把人骗走伤害,就是变成师父和几位师叔的样子,让我们陷入险境。”
“他熟悉地形,而且对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作息十分了解,所以一时间我们也分辨不出人来。”
观静大师点点头,说是这么多年来,静宗不胜其扰。这人也越来越强,最终反噬,将他们所有人都关在了这个地方,用了这些魔物来看守,他们的纳戒都被取走,对外面的情形一概不知。
就算是使用最古老的传音入密,也要担心这些魔物会不会借机攻击。
本来观静大师几人已经陷入了绝望,却没有想到会有苏青崖到来。
“施主积福,”观静大师对着苏青崖作揖:“静宗上下必定会为您祝祷。”
“大师客气,眼下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
因为魔物被吃掉了大半,让其他几个佛修护法,观静大师还是带着众人从地底破土而出,雪地中十分平静,漫天飘雪。若非是身后一片狼藉,只怕没有人知道静宗曾经经历了什么。
按常理,如此大的动静应当会惊动旁人,但偏偏他们出来戒备着,却等了半天都没有人。
苏青崖用纳戒试图给陆野联系,传讯却石沉大海,陆野半晌都没有回应。
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苏青崖皱了皱眉,轻声道:“……大师,您说,幻魔交给您那徒弟的,除了变成人……有没有可能制造幻境?”
观静大师:“……”
陷入了沉默的众人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情更加抑郁了起来。
“大家小心些,苏施主你跟紧我。”观静大师吩咐,并且让那些徒弟们两两在一起,总之不要落单。而那些被佛修们也是各自约定了暗号,希望待会儿可以认出彼此来。
苏青崖点头,跟着观静大师往外走。
静宗的一切还是如同苏青崖他们进来时候的模样,只是这里没有了一个人,在飘雪的夜空下显得十分恐怖。踩踏在雪地上,细碎的脚步声仿佛是拉紧在人脑中的那根线,能够看见它逐渐变细、变脆,甚至要断裂开来。
观静大师外表沉静,可是他无意识在捻动的手指,却泄露出了一丝丝他的紧张。
两人走了一段,却发现了异样。他们从静宗的后厨出来,已经沿着山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还是站在山门口看见的那样。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们确认了自己确实是在幻境之中。
整理了一下思绪,苏青崖大约是明白了——那个“观静”想要的就是陆野出手。
那么陆野身上一定有点什么东西是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的,仔细想了想那个老流氓身上到底有什么好觊觎的——苏青崖恍然间串起了从魔气出现到现在的所有线索:
九煞魔君别打散,只剩下一些残魂也就是现在他们所说的“魔气”,这些魔气散落在锦州大陆的四面八方,唯一的能力就是吞噬掉旁人的修为和灵力,然后逐渐强大到某个“度”就消失。
像是六壬城里作乱的那一团东西,又好像是之前在妖族里面出来还得鱼丰鱼们迁徙的场景。
它们不断吞噬,不断累积,不断壮大,为的似乎就是让九煞魔君重临。
陆野身上旁的没有,却有足够多的灵力和实力,作为锦州大陆的创始神明,他的力量若是能够被吞噬,那么直接复活了九煞魔君都未可知,或许——那些魔物们、魔修们就是为了这个。
若是为了这个,那么他们更加不能在幻境中久留。
寻常幻境不可能无懈可击,总是有突破口,即使这个幻境本来就是为了困住他们的存在。打破幻境,本来就是靠与幻境中“大不相同”的异常。
而没有灵根的苏青崖,在修真世界里,本来就是一个异数。
而这个异数旁的没有,纳戒中多得是吃的和锅碗瓢盆——修真世界里本来就最少的东西。看了看自己纳戒里面还剩下的东西,苏青崖拉住了还在找方法出去的观静大师:“大师你……能不能在秘境中变出葫芦?”
“葫芦?”
似是没想到苏青崖怎会提出这等问题,观静大师的脸上出现了一点惊讶的表情。
苏青崖只是笑,然后取出了纳戒中的炼魂鼎——这口锅高温、高热而且携带方便,他倒是很感激送给他“锅”的那位“仁兄”。在枯叶禅师的秘境中,苏青崖还顺手拿走了两根白萝卜。
切掉白萝卜的皮,就着旁边的雪水在锅中煮炖。
苏青崖完全忽视了观静大师眼中的震惊,自然地从纳戒中取出红枣、枸杞还有几枚调味的沙棠果,漫不经心地用小刀开始雕花。
大约是苏青崖泰然的态度让观静大师安心,他走到苏青崖身边:“不知苏施主要的是哪一种葫芦。”
“吃的那种,”苏青崖想了想补充一句:“嗯……最好是新鲜的。”
观静大师迫于师父“黑暗料理”的压力,自然是很多很多很多年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在他记忆里面就是晒干了用来装丹药的“葫芦”能有什么新鲜的吃法。
于是想了想,观静大师指间一点,就在面前的一方土地中落下了一枚种子。
那种子在观静大师的灵力催动下,正在缓缓地生长,变成了一株较为高大的藤蔓植物,藤蔓上满慢慢地结成了几个葫芦,翠绿翠绿的,却不是寻常人吃的那种“西葫芦”。
不过这种葫芦也行。
苏青崖笑着谢过的心情有些忐忑的观静大师,他动手将一个葫芦劈开成了两半,剜掉了中间的瓜瓤,用甄子包住了加入大枣、枸杞放入炼魂鼎中蒸着,又在白萝卜的汤锅中加入了米。
等了片刻后,苏青崖将与白萝卜熬制成一锅的粥,全部盛起来倒入了已经蒸软的葫芦之中。
青翠的颜色淡去,葫芦的形状却还在,白色的米饭加上了沙棠的酸甜、大枣枸杞的味道,变得十分清甜可口,合上葫芦的另一半盖子,将蒸腾的热气关在里面。
极北之地也用不上什么冰鉴,苏青崖取了一点点冰雪,顺着葫芦开缝的地方抹了一圈。然后在低温之下,那个葫芦就重新合上了,只是上面多了一圈粉白色的冰晶。
“大师,叫他们过来一起吃吧?”苏青崖笑眯眯。
观静大师点点头,呼唤了自己的徒弟们,那些佛修分散开来其实也没有找到什么,被观静大师喊过来,本以为是他们发现了出口,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让他们吃东西。
众位佛修面面相觑,看着苏青崖问:“……小施主,难道出去的方法,在这个葫芦里?”
“这叫福禄寿喜羹,”苏青崖笑,“葫芦本来就是福禄之意,本来应该再加入白桃的,可是这里东西短缺,我也只好用雕刻成寿桃模样的沙棠球儿来凑,大家吃吃看?”
僧人们犹犹豫豫,倒是有一个叫静岚的,听完苏青崖的话以后就下意识地开始吃起来。苏青崖记得他的名字,是因为方才只有他一个人被旁人叫出了名字。
而且根据静宗的法门,观静大师的嫡传徒弟,都应是以“静”字为号。
此人跟随观静大师,也是被关押在地洞中很久了。
看他吃东西的样子,苏青崖撇了撇嘴,然后指着他说:“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但是……我敢肯定你,必然不是陪着观静大师他们被关押了多少年的人。”
“至少,你应当是知道——修士本来可以吃饭这个理念的人。”
“而非大师他们,还停留在辟谷时候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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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包烧雪青方
苏青崖这话说得太快, 以至于刚才还在大快朵颐的静岚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苏青崖说得是他。可是当他环顾四周, 发现自己的师父和师兄弟们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 他才堪堪停住喝福禄寿喜羹的手。
抹了一把嘴,静岚眨了眨眼睛:“小施主,您这推断可站不住脚。方才可不是您带着我们哥几个, 在底下那个破山洞里面大吃特吃的么?”
“我带的, 和你主动吃的——”苏青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这有本质的区别。”
静岚看着苏青崖,还是满脸无辜。
“据我所知,锦州大陆修士辟谷已有千年,根本不可能随便吃点什么东西。吃东西对于修士来说, 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消遣,刚才——情况危急,我虽然是让大师和你们一起吃, 但吃掉了那些魔物,我们就有了出去的机会。这对大师你们来说——是在救自己,而不是因为想吃。”
苏青崖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大师他们被关押在这个地洞里面这么多年, 而我来到锦州大陆不过两三年。最近发生的事情——大师他们可谓是一概不知。所以,自然也不会知道什么辟谷不辟谷的事情。”
观静大师脸上的表情还算沉着冷静, 可是手指下意识摸索得更快了。
而他身后其他的几个佛修, 则是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青崖, 仿佛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这样的反应却恰恰让苏青崖的话更加具有说服力,无论眼前的“静岚”是谁, 他一定不是那个跟随着观静大师被关押了很多年的“静岚”, 或许也正是苏青崖的这份笃定, 捧着葫芦的静岚终于笑了一下。
“怪不得……”
静岚慢腾腾地站起身来,看着苏青崖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一个浅浅的笑容:“怪不得那个老妖怪会被你吸引……”
“放屁!”陆野的声音突然传来:“老子是正儿八经的神仙,你才是老妖怪,你全家都是老妖怪!”
伴随着陆野的声音,苏青崖和观静大师周围的场景像是水幕一般缓缓地消退,露出了原本静宗的场面——这个时候苏青崖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在静宗的后厨之中,根本就没有走出去。
此时的后厨已经被拆成了一片废墟,陆野好整以暇地站在外面,而杨玉寰则是面色不善地看着那个“静岚”。
静宗与苏青崖来时也大不一样:来时安静祥和的佛寺,此刻也已经变了个模样——原本纯白的世界里,多了好多黑红色的痕迹,黑色和红色交叠在雪地里,然后又被新落下的雪给彻底封在了雪山里。
就连那个就着雪山山势雕刻的菩萨,佛头里面都渗着一溜一溜的血迹。
看着不算十分恐怖,却让苏青崖不寒而栗。
似乎是注意到了苏青崖的目光,陆野一个箭步窜上来,直接将人揽入了怀中,然后轻轻地捏了捏苏青崖的手:“是我的错,是我从前瞎折腾,疏忽了徒弟们。”
一句话平平板板,确实陆野从出生以来说过最重的一句话。
因为这句话的背后,还有着静宗上下数百条的人命,以及这么多年来仙道追踪多年都没有追踪到的九煞魔君。
观静大师似乎没有想到静宗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他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脚底下一软,就直接跪倒在了雪地中,旁边的几个佛修慌了,赶快上前去扶住了自己的师父。
静宗不像是霜严宗、卿云派,他没有非常严格的一套门规。
只要经过了入门考验,进入了静宗之内,得到了掌门的认可,拜了师父,自然就算是静宗的人。佛修们多半自己修行、自己历练,遇上了问题找师父请教,各自都很清净。
而且,静宗的佛修都很……佛性。
他们并不太追求境界上的提高,反而多佛法钻研得很深。对极北之地的花花草草、凶兽灵兽很是在意,所以静宗说大也不算太大,但是说小——实际上却也不小。
算上在家、在外的弟子,静宗的人数可能比卿云派和霜严宗加起来还要多。
然而这么多人,在短短的几百年内却消失殆尽,只留下了雪山之中、佛头之上的缕缕血痕。观静大师大悲大痛,脸上没有表情,可整个人都在颤抖。
倒是那个站在雪地中同陆野对视的“静岚”,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些悠然的神情,只是他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来得及展现,额头正中心就被一枚银针稳稳地扎了个孔。
在场的几位多少都是体面人,就算有苏青崖这个“异数”在,苏青崖也很少对“非食物”动手。
陆野虽然是个老流氓,但他讲究,尤其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讲究。
于是,在场脾气最暴躁的,自然只剩下了那个为了一株灌木都要同静宗的人动手的杨玉寰。杨玉寰还是那身扎眼的女装,但是此刻他出手利落,甚至顾不上故意摆出的那副娇滴滴的模样。
杨玉寰吊着眼睛,斜睨着这个“静岚”:“我没空听你们叙旧,我只想要回我的炎燚。你们想要说话和腻歪就去旁边说去——”
而这句话的话音刚落,杨玉寰的指间便弹出了红色的朱砂细粉,顺着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银线爬上了那个“静岚”的额间,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额心就被点上了一个血红色的点。
“此乃添了钦原翠羽的朱砂细粉,”杨玉寰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和尚:“我虽然是个医修,但是我这个医修出了名儿脾气不好。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劝你还是快些将炎燚交出来,别在这儿费大家的事!”
钦原,是昆仑丘的一种鸟。
大小如同鸳鸯,可是浑身剧毒,蠚鸟兽则死、蠚木则枯,是整个大陆上少有的剧毒之物。
朱砂有毒,若是用得多了,对人体也有害。加上了钦原翠羽的朱砂粉末更是毒上加毒。寻常修士遇上了这个都要烦恼,何况是杨玉寰这个精通医道的人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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