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拼命推开他,两人很不体面地撕打起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隆隆响起,昭阳想呼救,喊不出来,盛年也没看来人是谁,习惯性地颐指气使,“快给我按住他——”
然后又是砰地一声。
昭阳一惊,这一次看着盛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盛年也惊了。
他刚刚被昭阳抡了左脸。
现在又被抡了右脸。
他要炸了。
昭阳背靠墙壁才堪堪站稳,喘着气,看向来人。
简星甩了甩刚刚用力过猛的左手,也不管昭阳有没有反应过来,拉上他就往外跑。
简星身后陆续有人涌来,他牵着昭阳杀出重围,小赵虽不明觉厉但尽职尽责地给他们开路,简星紧紧抓着昭阳的手,甩掉身后混乱的宴会,冲进货梯,世界才重新安静。
昭阳的心砰砰直跳。
简星的手和以前一样,很烫。已经出来了,简星却不放手,他也不挣脱。
“前辈,你……”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
昭阳继续,“是我先打的人……”
“哦。”简星说,“能让前辈出手的,肯定是该打的。”
昭阳没忍住笑了。
虽然笑得有点凄惨。他的嘴刚才好像被盛年手上的戒指刮到了,现在一扯就疼。
西服的扣子也掉了几颗。发型大概也全乱了。他不知道现在简星看到的自己究竟有多狼狈。
简星想拿纸巾给昭阳擦一擦,又意识到他们还牵着手。牵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想,现在才突觉手上掌握着核武器的开关。
两人都头皮发麻,但都没好意思主动松开。
客梯准备到负一层时,简星手机铃声响起。
昭阳主动抽回了自己的手。
简星接电话,是纪哥的声音,“人呢?”
“马上回来。”简星说完这四个字,冷静地挂了电话。
接着又给小赵拨电话,让他来停车场,开他的车送昭阳回家。
“我不能走。”昭阳焦急。
他走了,盛年会找谁撒气?
他刚刚跑是想先到人多的地方,怕盛年动私刑,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至于那么出格。
“你不走留这过年么。”简星说,“放心,我能处理好。”
昭阳摇头,“我去找他。”
简星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冷下脸,“你找他又能怎么样?”
“给他道歉,或者……做什么都行。”只要能让盛年不追究简星。
简星皱眉,“做什么都行?”
昭阳语塞:“……”
昭阳:“我……不是……”
不是那个意思。
“前辈,”简星说,“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
“啊?”昭阳不明所以。
“你一直在挑战规则。”
昭阳心里一动,有点想哭。
片刻,摇头,“我没有。”
他已经顺从了那么久。无法不顺从。
简星也摇头,“很多事,你心里从来没有认可过,也从来没有妥协过。”
他可以对生活降低期望,但他的信念绝不退让。
当精神的自由被剥夺,才是真正堕落的时候。
“所以,”简星说,“你今天去给他道歉,不就是承认,他做的事没有错吗?”
昭阳发怔。
有些事,错的就是错的,为什么总有理由曲解成对的?
“前辈,别这样。”
别为了我这样。别为了任何人这样。
“嗯。”昭阳鼻尖发酸,艰难点头。
简星等来小赵,看着小赵载着昭阳出了停车场,才转身进电梯,上楼去面对狂风暴雨。
纪哥已经很久没这么给人赔过笑脸了,盛年怒不可遏,愤而离场,临走前放话给纪哥,等着他封杀那两个人。
纪哥一边安抚现场,软硬兼施,让目击者别把今天的事往外传,一边通知公司团队,准备做公关工作。
简星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酒店经理,要求查看监控录像。
洗手间那条走廊的监控画面因光线不好而有点模糊,但大概看得清两人的动作,盛年远远跟上昭阳,拦住他,又突然抓他的手,随后两人不知说了几句什么,昭阳一拳抡过去。
简星看得忍不住挑眉。平常总觉得昭阳奶凶奶凶的,一点威慑力也没有,他真发起狠来……
还挺飒的。
但更多的是气闷。尤其看到宴会厅里那一段,盛年突然拉着昭阳过去喝酒,一杯接一杯地给昭阳灌酒,昭阳每被迫喝下一口,简星就觉得,自己揍盛年的那一拳揍得太轻。
昭阳已经那么努力地远离圈子里这些污秽了,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他?
周燃听说有人要封杀他发小,半个小时就赶来了,也大致看了一下监控。客房里,简星和周燃相对而坐,纪哥烦躁地来回踱步。
他都快被简星气爆炸了,脑子里有十万个为什么,盛世集团这条线他瞅很久了,就想找个机会促成他们和简星的合作,简星是脑子磕成了什么样才会干出殴打资方这种蠢事?
但有外人在,而且现在的重点是解决问题,纪哥生生咽下了对简星的一通咆哮,展开理性思考,“要是这段监控被曝光,盛年走法律程序,那没得打,我们全责。”
昭阳先动手是事实,后来简星赶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又给了盛年一拳,铁证如山,一告一个准。
揍一拳倒不是什么大罪,最多是民事案件,然而关键是,这种负面新闻,还涉及到“星辰日光”的两位当事人,放出去能飘个一周的热搜,对简星和昭阳的口碑影响很坏,要是对方大规模打舆论战,说不定还会引起全网对简星和昭阳的抵制。
这就真的是封杀了。
“放心,”周燃说,“都不用等到明天,他就会让酒店删监控。”
简星看一眼周燃,对他的说法并不意外,显然早就跟他想到一处了。
纪哥将信将疑。
周燃把烟屁股往烟灰缸里一摁,“要我是他,我也不会告,这件事都不可能往外传。”
纪哥有点明白了。
他太紧张简星的前程,刚刚纯粹从艺人的角度思考这个问题,如果盛年也是艺人,这对于盛年就是一次非常好的营销机会。
可盛年是个商人。
他还是盛家的三公子。盛家就是盛世集团的大股东。
这桩丑闻若真的传出去,公众会是一个看法,业内又会是另一个看法。
盛年之前就包养过几个小明星,男女通杀,这事传得不广,但圈子毕竟有交集,周燃多少听到过一些。
盛家有头有脸,是个名门望族,盛家三公子私底下玩玩,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如果盛年把自己搞上头条,还要让懂行的人一看就明白他这是潜规则失败反被揍了,等于把盛家的脸一次丢光。
按周燃自己的经验,来这么一出,盛年会直接死在自己老爹手里。
就算留点残命,他也没有脸再在这一行混。
这就跟小混混打架打输了也不可能去警察局报案一样。小孩子才正儿八经讲公平正义,他们成年人有成年人的解决方法。
“要我是他,”周燃又说,“我就私了。”
“怎么私了?”纪哥疑惑,这意思是让他们私底下去找盛年求和?
“用自己能用的手段搞死你们啊。”周燃说,“盛家估计也会帮他。”他看向简星,“你们打他的脸,那不是打盛家的脸么?”
“他想封杀我,想多了吧。”简星翘起二郎腿,不以为意地笑,“他能撤我所有资源?”
娱乐圈里的关系网千丝百缕,环环相扣,简星不是小糊豆,他的人脉和资源不是随便一个集团说全部切断就能切断的。
“他一个人封杀不了你,”纪哥说,“但你这种行为在业内传出去,哪个资方还敢用你?”
资方喜欢听话的艺人,而闹出负面新闻,对高奢代言也有很大影响。
简星指了指周燃,“他。”
纪哥:“……”
纪哥:“你还有心情说笑?”
“不说笑不说笑,”周燃来劲儿了,乘虚而入,“你意思是要来演我的项目了?”
“不演。”简星说。
周燃:“?男一号也不演?”
简星斜睨他,“就你那些脑残剧本,男几号都不演。”
周燃的经营理念很直白,赚快钱。他现在是起步阶段,不比那些有积淀的大集团,没法一下子掏出几个亿搞个国民级的IP,那就只能加快资本积累的速度,拍商业剧最可行。
“那你看上哪个本子,”周燃不死心,“说,我去买。”
“星儿,”见两人越扯越远,纪哥憋不住了,有些话当着周燃的面也要说,“你以前很懂事的,从来不会这么冲动。”
比盛年恶心得多的资方他都见过,尤其刚出道那会儿,他长得出众,却没名气,别人都欺负他资历浅,纪哥带着他到处结人脉,拉资源,有时候被四五十岁的油腻大叔在饭桌底下摸大腿,简星都能忍着不当场发飙。
纪哥就是欣赏他自控力好,比一般毛躁的小年轻稳重得多,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个能干大事的。
简星靠上椅背,“因为以前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那些人,再恶心他也不在乎。
“纪哥,”简星笑,“现在我也没变。我还是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纪哥:“……”我TM信你的邪。
盛年正如周燃所料,离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派人来酒店删监控。既然双方都无异议,酒店不敢不从。
没有了监控,当晚亲眼目睹打人场面的人寥寥无几,丑闻被适时压住,没有外传,然而简星和盛世集团的梁子算是就此结下了。纪哥主动出击,正在观望的那几个剧本,只要和盛世集团沾亲带故的全部剔除。盛世集团占股的几个广告、参与投资或赞助的综艺也按控股比例和投资额大小列出了一个清单,但凡盛世集团有话语权的项目一概不考虑。
就算他们用简星,也得防着他们给简星小鞋穿。
盛世集团确实代表不了整个娱乐圈,不与他们合作,简星依旧不缺资源。
他担心的是昭阳。
第50章
闹腾了一晚上, 简星凌晨4点才回到家。
进浴室前,发了一条朋友圈。
明晚他参加一个棚综,要表演一首曲目。
录制地点就在本市。
仅一人可见。
手机就放在洗漱台上。从浴缸出来, 简星一边披浴袍,一边拿起手机,点进朋友圈。
刚刚那条朋友圈有了一条新点赞。
简星一时连衣服都忘了穿,浴袍半挂在身上,宽大的镜子里,他的胯部之下刚好被洗漱台挡住, 露出半边胸肌和腰腹, 头发没擦干, 发梢有节奏地滴着水。
简星倚着洗漱台, 点开昭阳的对话框, 打字。
简星:前辈
10秒后。
昭阳:还没睡吗?
简星笑。明知故问。
简星:你也还没睡
然后昭阳显示“正在输入中”, 输入了一分钟,一个字也没发过来。
简星主动继续:明晚我的表演, 你来看吗?
昭阳的手指顿住。
迟疑了不知多久, 他的指尖僵硬地打下一个字:好
这一期棚综的观众票早已售完, 简星让昭阳晚上到了联系他, 小赵会带他进去。
简单地约好这件事,两人没再聊什么, 互道晚安。
这是上一次简星从昭阳家落荒而逃以来, 两人第一次交流。
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说话,第一次发微信,昭阳第一次给他朋友圈点赞。
破冰以后的第一次。
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说,却都心照不宣地止步。
昭阳根本没睡着。清晨7点, 他翻出那张早已被他抓皱的名片,拨通号码。
无人接听。
昭阳发短信:盛先生,我是昭阳,能见一面吗?
10分钟后,电话回拨过来,是盛年本人。两人约好,两小时后,在金年影视盛年的办公室见。
这次昭阳戴上了口罩和墨镜,还背了个背包,另外带了套衣服,进去穿一套,出来前再换一套。要是让狗仔抓拍到他进出金年影视,不知又要编出个什么故事来。
进门前,保安给昭阳做了全套安检,手机、手表等都不能带进去,怕他录音。昭阳有所预料,带来的手机是个空机,里面什么都没有。他把电话卡拆下来,自己拿着,手机交给保安。
他们这次见面的谨慎度,不亚于卧底接头。
昭阳怕盛年不择手段,盛年怕昭阳有备而来。
一进办公室,昭阳就看到西装笔挺的盛年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在膝上,一副王者睥睨天下的神情审视来人。
可他的黑眼圈和满面倦色出卖了他。
昭阳没有坐,就那么直挺挺地立在办公桌前,隔着一张桌子和盛年对视。
盛年冷冷地微笑,“想说什么,说吧。”
“我来向你道歉。”昭阳说。
盛年稍稍一怔,片刻,又觉得这似乎毫不意外,了然地从鼻腔里冷哼一声,拖长音调,“嗯?”
很享受地等着他说下去。
来吧,求他吧,求得好听,可怜相摆得够好看,戳中他兴致了,他可以考虑考虑。
昭阳看着盛年,表情严肃认真,“虽然你的行为和语言很不妥当,我也不应该打人,所以,我只为我打你这件事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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