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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无奈地笑：“什么四哥，我是你海哥。”
季风目光略有些迟滞地反应了一下，长长地“哦——”了一声。
陆海有点儿担心：“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吧？”
季风微微歪头，把脸颊贴在饮料瓶上，想了片刻，说：“姓赵。”
陆海：“……”
看来是还没出戏。
但季风扭头来看他，看了一会儿又自我否定：“不对，姓季。”
陆海微微皱眉，心想，总比姓赵好。
季风见了，笑道：“哈哈哈，骗到你了，我记得，我姓齐。”
最后三个字音量低得几乎听不见。
陆海抬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敢骗你偶像，长能耐了。”
季风又笑得眉眼弯弯，抱着那瓶饮料，说：“我是不是追星追得最成功的粉丝？”
这里灯光昏暗，季风看不分明陆海的表情，只听见对方低沉得性感的声音回答：“是。”
不过很快陆海就不满：“你成功追星了，我却没看见你粉丝的诚意，你给我打榜了吗？去我微博底下吹彩虹屁了吗？去超话里签到发帖了吗？”
季风：“……”
当事人就是心虚，十分心虚，只顾着犯花痴了。
于是只能信誓旦旦保证：“我一会儿回去就弄。”
陆海笑了一声，站起来：“我得回去拍戏了，别在这儿坐久了，地上凉。”
顿了顿又添了一句：“主要是别把戏服坐脏了。”
季风：“……”
偶像要走了，季风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股胆子，伸手把人拉住，掌心贴着掌心。
陆海竟也由他拉着，低头看他。
季风仰望着太阳，勇气在光芒里烟消云散，半天只挤出来几个字：“海哥，谢谢。”
陆海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掌，转身走了。
趁着各部门做准备的时候，导演和编剧看了一遍回放，确认没有任何问题。
吕东东有点顾虑：“这场戏已经是大结局了，焦点都在赵润身上，是不是不合适？”
编剧一直很喜欢赵润这个角色，谈论起他时有掩藏不住的洋洋自得。
赵润外放、鲜活，同梁昭一样，自始至终追逐的是自由，他想要挣脱皇室贵胄身份的束缚，尽情地去爱，去恨，去绽放生命。
但赵渊与他完全相反，他内敛、恪静，对一件认定了的事执着地去完成，在很多事情上近乎古板地坚持自己的原则。他从来不是视线的焦点，只是默默地如滴水穿石，从顺应时势的人变成操控时势的人。
编剧摇头，说：“我写的时候当然也注意到这一点，陆海本来是男主，看起来好像被抢了风头，但实际上我想他在看完剧本之后就有了决断。赵渊此人，是真正胸襟博大、能纳山海。甘愿放弃某些东西追逐自由，其实很容易，这样的人能活得尽兴。最难的，是为了某些东西甘愿放弃自由。赵渊就是这样，他身处一个封建王朝，有野心，有抱负，有坚持，还有爱。他的光芒是细水长流，是青史留名，他才是近乎完美的。”
不过编剧也很明白，观众们的第一反应总是把目光投向那个最能调动起情绪的人。
但作为创作者，塑造一个人物，也有属于他自己的坚持。
他相信观众能够透过赵润肆意的光芒，去看见赵渊的无声，会哪怕许多年后，观众们已然成长，再回头一看，更深地感受到原来赵渊是这样令人心疼也令人钦佩，会发现里面所蕴含的绵长余味。
“今晚的这场戏，陆海最后的那个眼神，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编剧最后总结。
对至高权力的渴求、期望和仇恨，那一眼，已经诉尽赵渊这个人物的一生。
蒋玉霖杀青后，吴煦的工作也接近尾声，提前离开了剧组。
离开之前，他特意找到季风，嘱咐他：“以后表演上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你很有天赋，又有热情，别埋没了，加油。”
季风听得心酸，情知自己又让老师想起了当初的他，于是肃然点头：“您放心吧。”
吴煦苍老的面容上露出宽慰的笑容，嘴里只喃喃两个字：“真好，真好。”
第40章
剧组在影城休息两天，然后全员前往北离取景地。
当地更偏北方，比影城冷得多，张原凯早早就开始准备必需品，因为季风在拍北离的戏份时，基本都没怎么穿暖和过。
搬箱子都塞了暖宝宝，还有小电暖炉、厚羊毛袜、大羽绒服，能装多少就装了多少。
“枫哥，这两天你多吃点吧，到了那边再控制饮食，保存好体力，接下来是真的很艰苦。”张原凯忙前忙后地操心。
当事人正窝在被子里，用微博登录小号，去给和陆海有关的一切榜单打了榜，然后去超话里用尽这几年的文学素养发了好几个帖子，狂吹一通彩虹屁。
之前就算成了粉丝，也一直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这点小心思给暴露了，现在陆海是在主动给他提供表达心意的渠道吗？季风默默地想，希望有一天偶像你不要被我吓到哦。
抵达拍摄地后，剧组休整和准备了一天，第二天正式开拍。
这场戏也是北离整个戏份的开始，赵渊来到边境督战，遭遇北离刺客的刺杀，危急之时赵润和梁昭赶了过来。赵渊得救，赵润却不幸被俘。
开拍前季风和陆海与动作演员一起走了好几次戏，确保每个细节都敲定之后才开始正式拍摄。
这场戏季风换了造型，宽袍大袖变成窄腰束袖，挺拔的身形被完美地勾勒出来，像极了少年侠客。
这是一个大场面，不光主演，周围的群演们也不能出一点差错，导演决定拍一条长镜头。
中间有一段是赵渊被刺伤，血袋已经事先藏在对应的位置，刺伤赵渊的那个人做完动作后，会有人遥控爆破血袋。
场记打板。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一堆堆积雪零散分布，衬出黑色的贫瘠土地。
利箭破空而来，射中赵渊的坐骑。骏马悲鸣着倒地，赵渊滚落马下。护卫们迅速围拢到他身边，然而箭矢片刻不停，如雨般落下。
近处的黑色土地蠕动几下后，有人从里面飞身出来，长刀在冬季的冷日下反射着光芒。
这时马蹄声近，人未至，先闻声：“四哥！”
十几匹骏马闯入镜头，赵润在马上挥舞长刀，斩杀了两名刺客，奔到赵渊面前。
进组之前，季风知道有马戏，先去专门的跑马场学了一段时间，进组之后剧组又请了专门的老师给他们更细致的指导，为的是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量不让演员用替身和假马。
这场马戏从头至尾十分流畅，演员们也提前做了保护措施，但陆海落马的时候胳膊磕在地上有一瞬间的发麻。
这会儿痛感传来，但镜头未停，一点伤痛反而能让他的反应显得更真实，因此他仍然坚持着。
另一波刺客又围了上来，梁昭被分开了，赵渊和赵润被几名刺客围在当中，刺客当是外族人，说的话兄弟俩都听不懂。
一番激战，赵渊受伤。
群演的剑锋偏了一点，生生刺中了陆海左腰，疼痛之下他一时扛不住，半跪了下去。
大家似乎都很入戏，真当在生死相搏。
季风劈开那些砍向陆海的刀锋，作为赵润他觉得大家的发挥都非常好，从镜头里看是一场近乎完美的表演。
可作为演员，他却觉得表演刺客们的演员有点过于真实，砍下来的力度太大，以至于他现在两手已经麻木，几乎握不住刀柄。
他拼尽全力保护着陆海，这时一名用双鞭的刺客挥舞着武器朝陆海的头部砸了下来。
用刀已经接不住了，陆海依然会受伤。季风无暇思考，走到陆海背后，将他整个人护在身下。
两根铜制的长鞭立刻落到背上，季风闷哼一声，甚至来不及感受剧痛，眼前有一瞬间的黑。
另一边，按照剧本，梁萧然击退刺客夺来一匹马，三个人逃不了，季风咬牙把陆海推向她，大喊：“带他走！”
陆海借力上了马，两个人突出重围，镜头里只剩下了季风一个人。
他近乎疯狂地乱舞着手中的刀，眼睛死死地盯住那个持铜鞭的人。刀被砍落，他终于脱了力，摔在地上。
过了片刻，导演喊卡，镜头结束。
“很好，非常棒，咱们这一次就一条过，准备拍下一场。”吕东东忍不住激动，说完之后又去细看回放。
群演们散开，化妆师准备上来给季风补妆，没想到那边陆海却下马狂奔而来，几乎把化妆师推倒在地。
他跪在地上，想要抱起季风却又不敢碰他：“齐纪枫，你怎么样？”
季风一动也不敢动，整个背都痛得麻木了，眼前一阵阵发晕，半天只喘出来一个字：“疼……”
这时候剧组的其他人也发现异常，导演踢翻凳子跑过来：“怎么回事儿？快叫车！”
“齐纪枫……”手被另一只满是汗水的手覆住，季风失去意识前，只来得及最后看了一眼陆海惊恐的脸。
单独的休息室里，医生说完情况后把房间留给了他们。
陆海脸色黑沉，向刚好过来探班的经纪人王智描述当时的情况。等他说完后，吕东东才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说：“好在人没有大问题，你们先留在这边等人醒过来，我回剧组调查。放心，都是登记过信息的，跑不掉。”
陆海陪着王智进病房的时候，张原凯正在抹眼泪。
因为伤在背上，季风只能趴着，即使是在昏迷中也很不舒服，眉头紧皱。
王智狠狠瞪着张原凯，说：“走戏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打得这么重？他受伤了你第一时间没有发现？要是那个人再上去……”
陆海也心有余悸，当时季风替他挡的那一下他就觉得有点异常，但因为还在拍戏，职业素养让他仍然配合着，直到他出了镜头回头去看，拍摄结束之后季风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才立刻警觉，冲了过去。
当时围在那里的人很多，张原凯在外面根本看不见。陆海也不敢想那个人只是想伤人还是起了杀心，如果真的丧心病狂上去再补一下……他只要一想到这点就心惊肉跳。
张原凯早在刚才就扇了自己好几个嘴巴，这会儿强忍着眼泪说：“为什么，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走戏的时候，枫哥和那几个演员相处得都挺好的，拍摄从开始到现在，剧组的人也很融洽，我们没得罪谁。”
王智想了想，问：“会是蒋玉霖吗？”
陆海扭头看他，听张原凯说：“不知道，也许有可能。可自从上次在包厢枫哥打了他一顿之后，他都没有闹过什么事，在剧组的时候虽然关系不好，但也没生事。难道是因为上次梁萧然的事？”
陆海还在接收上次包厢季风带着张原凯原来是去打了蒋玉霖的信息，这时候听见张原凯重提旧事，不由得道：“梁萧然的事是我出面的，而且留不留下她对蒋玉霖都没有影响，恐怕还是因为包厢的事？”
虽然陆海并不知道季风和蒋玉霖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好几次都是陆海帮了季风，而且这次要调查和追责，陆海能起的作用很大，所以王智干脆没避着他。
张原凯想了想，说：“我也觉得蒋玉霖没有这个胆子，他也不怕枫哥之后把他活吞了。”
陆海看向季风：“等吕导那边的消息吧，把人找出来就好查了。”察觉到王智看向自己，他又补充道，“你们唐总那里我直接去说，你们不用操心，好好照顾他。”
季风陷入里迷离的梦境，斑斓而模糊的碎片让这个梦混乱不堪，许久之后，画面才慢慢放缓，变得清晰。
他回到了大学时代，那是秋游那天，他们去了市郊的公园。
山坡上铺满了落叶，林子边有块凸出去的岩石，坐在那里正好把整个城市的风景尽收眼底。
然而梦里却没有他的同学，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唯有风声。
他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回过身去，远处的树林里站着一个人，但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他站起来，朝那个人走过去。然而走了好久，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始终没变，就好像他是在徒劳地原地踏步。
“你是谁？”他大声问。
那人不动也不说话，像尊雕塑，也许就是一尊雕塑。
但季风直觉那是一个人，或许是他认识的人。他又问了一次，然后说出了自己内心期望的名字：“陆海，是你吗？”
这时，四周的景物忽然变了，山丘四周变得漆黑一片，黑暗飞快地吞噬着这座丘陵。山体化作碎片飞散，那人脚下一空，向下坠落。
季风惊醒了。
眼前模糊一片，有人凑近。
“海哥？”他喊道。
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应道：“是我。”
季风顿时清醒两分，眼前的面容也逐渐清晰，他忍不住伸出手去。
陆海把那只手握住，放回枕头上，说：“别动，小心牵着伤。”
“真的是你。”季风有点不敢相信，上一次和这一次，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竟然都是这个人。
陆海冲他笑：“我也刚来，你经纪人和助理去吃饭了。”
季风这才打量了一下周围：“我们在医院？”
“嗯，”陆海抬头看了一下吊瓶，确认药液还没输完，“医生说幸好没伤着骨头，好好休息，很快就能恢复了。”
第41章
说起伤，季风这才想起来，忙道：“那个人，他是冲你来的！”
陆海皱眉：“我知道，我们看了视频，当时按照之前的设定，本来是你用刀去挡的，也就是说以你的距离根本不可能赶过来，可你竟然……”
想起在屏幕里看到的那一幕，陆海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齐纪枫，”他斟词酌句，小心试探，“就算是为了还人情，你也用不着这么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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