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杨之前有个发妻,发妻也生过一个大儿子,大儿子一表人才,也很优秀,所以即使无法再生孩子,他也没想过把江溺接回来,很不巧的是大儿子正值丰年却被人害死了,之后江杨才不得不舔着脸把江溺请回来。那时江溺才上初二,初三那年休了一年学,所以降了一级,所以说到底他来江家不过两三年。
现在想想有些遗憾,他要是不降那一级,现在也许就能和顾池同年级了。
江杨一直旁敲侧击的希望江溺回来接手江家,江溺的态度一向坚决,他怎么开条件都不答应,也没兴趣,但是这一下突然答应了江杨的心里却更没底了。
江家百年基业,可不能毁在江溺的手里。
“你怎么……”
江溺像是看透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直接说:“放心吧,不会让你们祖宗留下来的这点东西白白浪费的。”
“……”江杨没说话,心里隐隐猜到应该是出什么事了。
“江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只说这一次,你自己考虑清楚了。”江溺看着他,“毕竟……我也不缺你们江家这点东西。”
最后这句话戳到了江杨的痛点,他一直知道江溺有自己的势力,只是不论他怎么顺着去摸这条线都摸不清,也始终不明白他一个高中生哪来这么大的权势。江溺能在呼风唤雨靠的都不是江家,而是他自己,所以江杨知道他所言不虚,他要是这次拒绝了,以后江家就真的后继无人了。
“让我考虑考虑。”江杨说。
他不能显得太草率。
江溺站了起来,散漫的抬了一下眼皮:“随你。”
说完就抬步走了出去,没有丝毫留恋。
……
晚上八点,顾池从急救室里出来,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江溺自离开江家到达医院起就一直守在外面,维持着靠墙闭眼的姿势,就这么怔怔地站到了晚上,一直到医生出来。
“……还没有脱离危险期,要观察几天彻底脱离生命危险才能转到普通病房,但病人身体弱,承受能力并不强,能不能醒来还是要看他的个人意识。”
医生的话如惊雷在耳边炸响,江溺愣了很久才稍微找回一点神智,看向一脸愁色的付冬,问道:“你告诉我……顾池,还能醒来吗?”
付冬看了他一眼,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叹道:“那一枪没有打中要害,但是顾池身体太虚弱了,本身就有点问题,再加上失血过多,到底能不能醒来还是要看他的意愿,但是……你也别太担心了,醒来的几率还是很大的,他母亲还在这里……”
他越说越没底气,他给林缘看过病,比谁都清楚顾池母亲现如今的情况,能不能挺过这半年都未可知。
也不知道顾池现在知道了多少,但总归不是很妙。
江溺沉默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重起来,没人敢说话,这狭小的一方顿时逼隘无比。此时深秋,哪怕医院里面开着暖气也泛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凉意,凉到了人的骨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历经了无数日暮西沉般漫长的一段时间,江溺才终于缓缓看向紧闭的急救室大门,肩上尚未愈合的伤口一下一下的刺激着他的痛感神经,他闭了闭眼,哑声道:
“不惜一切代价,给我留住林缘。”
……
附中。
校长办公室。
“校长,您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辞退我吗?”周鸿一改往日的和蔼,沉肃的板起了脸。
他自认教书这么多年勤勤恳恳,除了有点维护学生之外就没做过什么别的有违师德的事,不求职业节节高升,这么平平淡淡教一辈子书教育教育后代也是好的,谁知道校长突然把他叫到办公室,说是要把他调走。他打从教书开始就一直在南阳附中,教书的成绩有过显赫,到如今也平平淡淡了,能让他带高二一班完全是因为学生的反响好,所以从来没有被调来调去过,校长这么一说不免让他误会了意思。
校长见他急了,赶紧打圆场:“不是这样的周老师,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就是想把你调去别的地方教书。”
周鸿一愣:“你什么意思?”
校长是个地中海老头,戴着副老花镜,可是看起来并不面慈目善,反而显露出一种并不符合为人师表的圆滑:“你难道不想去更好的学校教书吗?在南阳待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出去看一看了吧,不过周老师你大可放心,把你安排去了那里,住处什么的都不用担心,你的家人和孩子学校会给你安排好的……”
“等等,校长,我在南阳待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把我调走?”周鸿不解。
他教书并不是最出色的那个,有好处也轮不到他,如果是给他调去不好的地方那他就更想不通了,他怎么说也是评过优秀教师的人,莫名其妙的为什么要把他调走?
校长神色不变,也没再绕弯子,说:“周老师,这样吧,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把你调走并不是我的意愿,而是上面的意思,而且这个调走并不是调去不好的地方,而是更好的地方,那是别的老师想去都去不了的好地方,你应该知足……”
“校长,无功不受禄,我带的上届学生并不怎么出色,这届学生还没带出来,这种好事情没必要给我,我也不需要!”周鸿厉声说。
他确实很不高兴,作为一个老师难道还要走后门升高?那他还算什么老师?
再说了,这一届他就带出顾池这么优秀的一个学生,他了解顾池的家境,也知道他的难处,在很多事情上顾池很需要他的鼓励所以和他感情也深,他就盼着看顾池的高考成绩,亲眼看着这个少年脱离现在这种阴暗生活,他还等着他过来炫状元呢,就这么走了他怎么对得起顾池,也愧对那一班级学生。
但是校长也难办啊,毕竟这事确实不是他的意思,把周鸿这样吸引学生的老师调走就是割附中的肉。
“周老师,这件事情由不得你,你要是不去,老师也不用干了。”校长漠然道。
周鸿气得要死,起身就要走。
“周老师,想想你的家人,还是不要和我们置气的好,毕竟不管你去不去,你都在附中教不了书了,那边的条件肯定是要比这边好上千万倍不止的。”
校长在身后缓缓道。
周鸿咬咬牙,捏了捏手指,开门走了出去。
……
顾池的情况是真的不好,江溺为他找遍了医生也没用,连国外的高级设备和私人医生都找了,除了睡眠沉稳了些之外一点也没有要醒的迹象。
反倒是林缘那边看着好了很多,只是顾池很久没来看她,她也在隐隐担心了。
江溺真的害怕林缘会离开,她离开就会带走他的小池一起走。
所以江溺每天都会进去陪顾池一小会儿,告诉他母亲的情况,只说好的不说坏的,像是诱哄小孩子一样在他耳边低吟,有时候顾池听到了,就会皱皱眉或者动动手指,江溺看到就会很高兴,就和他说很多林缘的事,告诉他林缘一直在念叨他想着他,他还不回来她可就要怀疑了。
江溺知道他说什么顾池都能听见,只是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也无法回应他。
又过了几天张鹤过来交给他一封信,是周鸿写给顾池的,此时的周鸿大概已经身在另一边了,江溺没有看那封信,帮顾池收了起来,第二天再去看他的时候又和他提了这件事。
江溺不能现在告诉他退学的事情,但是他又不得不给顾池退学。
如果不退学,他没办法保证顾池的安全,顾池再恨他也没有顾池的性命重要。
“小池,你的确不欠我什么了,但是我欠你太多了,一辈子那么长,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江溺抓着他的手,将头抵在床边,声音有些哽咽。
他失去的太多了,不能再失去顾池了,他只有顾池了。
怪物失去了少年,才是真的一败涂地。
……
顾池好像被扔在了无人区。
死寂无人的四周。
周围却是崭新又眼熟的游乐设施。
这里他知道,再熟悉不过了。
小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带他来过这里,父亲走的前一年,许诺他下一年生日带他到这里玩,但是他失诺了。
其实后来母亲带他也来过,只是再也没有了当初和父亲在一起时的那种感觉,也没什么兴致再去玩了。
……这里是哪里呢?
顾池游走在这里,这里每一条路他都记得,因为父亲和母亲曾经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走过这里的每一个地方。
真的太熟悉了,好逼真。
所以他现在是死了吗?
“小池?”
顾池浑身僵硬,头脑轰鸣,猛然回头,看见一个高大又挺拔的模糊身影。
但是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爸爸?”
他愣怔半晌,眼泪瞬间不受控的流了满脸,顾池踉跄着跑过去,可不论他怎样靠近也抓不住父亲,越靠近,父亲就走的越远。
“小池,你不该来这里。”
父亲的声音响在耳侧。
顾池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才明白自己到底是个孩子。
“不要……爸爸,你带我走吧,我……我撑不下去了,我好累……”
顾池哽咽着,泪眼模糊。
他确实太累了,他一直在走一条没有尽头和光明的路,荆棘那么多,却看不到希望。
父亲似乎是笑了一下,走远了一点,声音清和又温柔,是记忆里面的样子:“小池,妈妈需要你。”
顾池垂下了眼:“可是我怕我……留不住她了,我一个人在这里……”
“不是一个人啊。”父亲笑道。
“什么?”顾池一愣。
“他会陪你的。”父亲说。
顾池不明白:“谁?”
“他会接替我们照顾好你的,爸爸妈妈把你带到世上来,就是为了把你交给他啊。”父亲柔声说,“小池,不要放弃,无论你做什么,有一个人会一直陪着你的,他会替我们陪你走完接下来的路,爸爸会看到你满怀希望的那一天。”
第39章 039 黎明
在少年没有爱上怪物之前,
少年没有自由。
……
四天后,顾池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江溺提了几天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顾池恢复的很快,大概是知道林缘有疑心了,想要快点好起来。
不过他身体确实太虚弱,醒来之后也才勉勉强强能下床。
“我妈妈那边……”
“没事的,我都打过招呼了,说你最近学业重去看不了她,还让周鸿打了电话,她没起疑心。”江溺生怕他太牵挂这件事。
顾池虚弱的点点头,没说话了,他现在说上几句话都很费力。
“小池,外面的事情都不需要你操心,你好好养伤就可以了。”江溺温和的说。
顾池点点头:“只是学业……”
他说多了就有些喘不上来气。
江溺皱皱眉,赶紧上去帮他轻轻拍背,沉声道:“你知道就好,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顾池闭了闭眼,偏过头没说话。
他只是不想欠江溺什么。
江溺也察觉到了他的躲避,没再说这个,转了话题:“学习别太担心,等你身体好一点了我给你请老师来上课。”
顾池没拒绝,也没力气说话了,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最近总是这样,说不上两句就犯困。
江溺给他掖好被子,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轻轻开门出去。
张鹤一直守在门外。
“去帮我请一个人。”江溺语气淡淡。
江溺想让谁来从来没有说过“请”字,这个字出来,那来人肯定就没那么容易了。
“纪家少爷纪清冶。”
张鹤一愣,终于明白江溺态度好的原因了,毕竟纪清冶可不是个小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请他比登天还难。
“少爷,纪少爷早就离开南阳了。”张鹤为难道。
江溺皱了皱眉,沉声问:“什么意思?”
张鹤说:“说是回老家看外婆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
他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头有些疼:“教授当的好好的干嘛跑去那种地方……”
“少爷,纪少爷小的时候是被外婆带大的。”张鹤解释。
“也是……”江溺叹了口气,“那你去帮我留意一下家教吧,要全能的那种,找来给顾池补补课。”
张鹤点点头:“是。那您有什么要求吗?”
“随便。”
反正他在这里,料谁也不敢乱来。
“好的。”
……
顾池和江溺同时退学的事情闹得全校人尽皆知,大家虽然不敢明面上讨论江溺,暗地里不知道已经传成什么样了。
徐然这几天在学校什么流言都听到过,也一直在试图找顾池,但都无功而返,无奈之下他只好找了父亲,父亲在南阳势力不小,要找一个人应该不是难事。
他前几天就说过了,今天就是来问问结果。
可他没想到父亲的态度突然转变。
“徐然,这件事情你别再关注了。“父亲语气沉重。
徐然一愣:“为什么?”
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可能不再关注。
顾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了,那他不参加高考了吗?元旦晚会的钢琴演奏也不去了吗?
父亲却突然发怒,“砰“的将手里面茶杯摔在了红木桌面上:”要你别管就别管,不要引火上身,到时候我可保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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