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有些得意。
“……”
行吧。
这种事情还要研究还真是委屈他了。
“滚吧。”
江溺一把床恢复原样顾池就大手一挥要赶人。
江溺摸了摸脑袋待在那里不太像走的样子。
顾池啧了一声,转头看他:“你还有什么事?”
江溺犹犹豫豫,眼神飘忽半晌说不出一个准确字来。
顾池捏了捏拳头,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说就滚出去。”
“我……”江溺看着他眨了眨眼,还想再吞吐一会儿,但一见顾池眉宇间的不耐又怕他把他赶出去,索性咬咬牙,一口气说出来,“顾池我们一起跨年行不行?”
顾池愣了愣。
他不喜欢过年,母亲和他都不喜欢。
大年三十的晚上往往璀璨灿烂万家灯火。
每当这种时候,就会无可避免的想到父亲。
原也是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到后来离了一个人,这个家便也冷了,母子俩也不敢过年了。因为新的一年来到,就代表父亲离他们越来越远,相隔时日长凄清便越明显,反倒愈加想念,回忆里的身影也开始跟着时光模糊,即使是照片也找不回父亲的半点神韵。
所以过年自父亲走后对顾池来说就再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了,准确来说,每年除了父亲的忌日和母亲的生日,其他顾池都不在乎。
现在母亲也走了,顾池怎么可能还会对新年有什么期待?
“不了。”顾池垂下了眼。
江溺有些失落,但发觉顾池情绪不高也没有说什么,点点头:“那你……现在要睡吗?”
顾池点头。
江溺抿抿唇,说:“小池,要是睡不着的话十二点起来看烟花吧。”
顾池看着他:“南阳市内可以放烟花?”
江溺笑了笑,神秘的说:“不可以啊,但是我让人找了一个绝佳的地方放,我这里和你这边都能看见。”
“哦。”顾池没什么别的反应。
江溺没有强求他,今天做了检查估计是真的累了。
“那你……先休息?”
顾池“嗯”了一声。
江溺转身要走,可掌心触到门把手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回头看着顾池问:“我可以把下面那些礼物搬上来吗?”
顾池面带疑惑的看着他:“什么礼物?”
江溺:“就是那些堆在地上的小礼物啊,本来都是给你买的……”
顾池咽了一下,把他当小屁孩吗?还有新年礼物?
“随便你吧。”顾池懒得和他周旋了。
江溺笑了下:“那……我去搬了?”
“嗯。”
江溺出去以后顾池也没急着上床,先坐在窗前看着朦胧的月色抽了会儿烟,尼古丁能一定程度上麻痹人的神经,顾池喜欢上了这种味道,也享受这种沉溺。
一直到江溺来敲门的时候顾池才把烟掐掉去开门。
门打开入目的先是一大堆礼盒,江溺的脸被遮在后面了,顾池怔了怔让到一边让他进来,江溺就摇摇晃晃的把东西扔在空缺处,长长呼了一口气,顾池看着莫名有些想笑。
“还有两趟。”江溺举着两根手指笑道。
顾池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那你快点,我困了。”
“是。”江溺笑了笑。
他拍了拍袖子,又朝外去,经过顾池身边的时候却闻到了股烟味,他心下一悸,不动声色的走了出去,顾池毫无所觉。
为了让顾池早点睡觉,江溺两趟很快就搬完了,礼盒满满当当铺了一地,好在主卧够大,这么放着也不占位置,还颇有种别样的艺术感。
“拆开来看看吗?”江溺转头问顾池。
顾池蹙了蹙眉,不耐道:“不,我要睡觉了。”
江溺:“好吧。”
他转身时不动神色的转了转目光,然后在茶几上看到了烟灰缸,江溺心中空荡,心下涩然,临走时若无其事的冲顾池笑了笑:“晚安。”
顾池点点头,看起来已经很不耐了。
他轻轻带上门。
江溺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门一关上,笑容便倏地的散去,他刚才的冷静与平稳瞬间被击溃,江溺跌跌撞撞奔向床头柜,在日记本下找到了白色的药瓶,瓶子上没有任何标签,江溺几乎是立刻便倒出一粒来,就这么咽了下去。
他心跳如镭,那种惊慌与暴躁的失措感时隔这么久再次侵袭了他。
怪物终于还是卷土重来了。
上一次顾池中枪,他虽然几欲失控,却没到如今这种心跳骤然停了一瞬的状态,这么多年了,又一次来了吗?
那些血腥、不堪又污秽的东西冲刷他,坚冰利剑般直捣他的心腔,这种感觉以前江溺并不觉得痛苦,甚至觉得享受,因为杀人让他觉得满足而快乐,血会让他兴奋,因为没有太过于在意的人,所以谁死在他手上他都不会有任何负罪感。
他们都该死,他最该死。
但是顾池不能死。
他的小池得活着啊。
江溺坐在地上缓了很久,待到地板上冰凉的温度渗透进来时他才微微平复过来些,江溺拿出手机,直接给莫宴书发了信息:
“复发了。”
只有三个字。
发完之后他静静靠在床头,手心被他掐出来的血顺着他修长的指滴落在地上,他像是毫无所觉般仍然紧紧掐着伤处,痛感……他喜欢这种痛感,但是痛觉已经无法让他清醒。
他前所未有的认识到了自己的恐怖。
这下,他真的要离他的小池远一点了。
但他怎么舍得?
他知道这次复发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城墙的坍塌,一个黑暗世纪的起点和终结;也代表着落日的失格,余晖尽散于天边。
他前所未有的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晚上好。
第73章 073 将溺
一场绚烂烟火,一个虚幻的梦。
……
江溺出去之后顾池在窗前坐了一会儿,原先还有的睡意被“烟花”彻底冲散。
他有好久没有正式的看过一场新年烟火了。
万城璀璨,再绚丽也不属于他。
而今晚这一场,是江溺为他放的,尽管不想承认,但顾池知道自己被这场即将开幕的烟火吸引到了。
他只身坐到了十一点多接近零点,它会准时绽放吗?
顾池想。
这么多年以来万事都没遂过他的意,他所求所愿的一切都在朝着最黑暗的方向驰骋,他单枪匹马,架不住这枪林弹雨,也没有谁愿意为他放一场人间烟火。
现在有个人愿意为他放了,却不是顾池所期盼的那个人,还是顾池最不期盼的那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讥讽。
到头来,他的欢欣与痛苦都来自江溺。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各有欢喜各有愁。
这新年,自己是该迎接还是埋怨
……
江溺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用着自己那点所谓的意志硬是把自己拖到了飘窗上。
窗帘敞着,江溺伸手推开窗子,手还是抖的,血迹又沿着他的腕骨蔓延进他的衣袖里,他像是没看见一般挣扎着将冰凉的夜风放进来,冬夜的风像极地的雪,凉入骨髓,寒气瘆人,江溺也因着这刺激才算是找回了自己的清明。
他脱力般背靠着墙,咽下喉间的腥味,狠狠吸了一口冰寒,凉气爬进他的五脏六腑,挑衅似的朝那只怪物冲撞着,他穿的本就单薄,房间里面向来不开暖气。太温暖会让他生出错觉,毕竟这人间在此之前于他而言并没有与之匹配的温和,而他生性凉薄,也不必将皮囊捂出温度。
如果不是顾池在这里,这个别墅就该是冰凉而空寂的,此时他的脚边该堆满了酒瓶,而他在这万家团圆的夜晚里用酒精麻痹着自己疲惫的大脑和心脏。
他是夜里崩溃的怪物。
他孤独又冷血。
窗外烟火璀璨,他不屑给自己点一盏,却想为少年燃这明灯万千。
是顾池救了他,而他非但没有报答他的少年,反而以千万倍的痛苦害了少年。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他有病,他是怪物……
……
“十九,十八,十七……”顾池看着腕上的表出神的倒数着今年最后的期限。
父亲的那块表顾池已经收起来了,现在这块是楚阳送他的,原本就是楚阳买着过来给顾池赔罪的,顾池带着他去退了之后也没想到他还会再买回来。但是这块确实和父亲送他的那个款式差不多,只是少了点陈旧与伤痕,显出独属于楚阳的生机勃勃。
顾池很喜欢,钟表会让他真切的感受到生命的蓬勃。
还有十秒。
还有十秒,这个让他守了十八年的光骤然消失的年度就要彻底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就和历往数年一样,慢慢的慢慢的淡化于历史长河,即使还会有人对它记忆深刻,或狂喜或痛恨,它都将不复返,拿走了的不再归还,赠予过的却不确定会不会收回了。
凡事都有期限不是吗?
……
“我对你的喜欢永远没有期限。希望新的一年,你对我的恨能减少一些。”
江溺带着虚弱的笑意望向窗外漆黑的夜幕。
“我永远,最喜欢你了。”
……
“我永远,不想再企盼什么了。”
只愿生命快些走到尽头,这无休无止的折磨终该有个结果。
如果结果是死别,他也乐意且坦然。
“五,四,三,二……一。”
来吧,新年。
“砰——”
烟花在夜空炸开,那灿烂而娇艳的烟火犹如千万朵盛开于宇宙长河中的鲜花,斑斓的色彩将南阳的天空染成了一片余晖,花瓣如雨般倾洒向天地,又转瞬逝于夜色之间,他的绚丽似乎就是如此短暂,短暂到去追溯也无疾而终。
它给了世间一场盛世美景,却张开双手,将自己化作漫天大雪,那一地的冰凉是它的残骸,人们践踏它于足下,因为人们不知道他们脚下那满地的破碎是他们也曾可望而不可即的绚烂。
美好短暂如斯,人生亦如是,只是烟花好歹有过万人之上,而有的人一辈子庸庸碌碌,为了名利与欲望、金钱和权势压折了自己的肩膀。
少年与怪物之间隔着一堵墙,也横着沟壑万里与遍野荆棘,他们注定无法相近,两个世界的人又怎会心心相惜?
怪物的霸道与病态最终还是将少年推的更远。
这场烟火越灿烂,那烟火里暗藏着的浪潮便越汹涌,汹涌到冲垮了城池,埋覆了万物,世界都被笼罩在这虚无的温情之中。
人们自以为窥见一隅浪漫,便拾得天上星掌中雪了。
这一年,他们隔着一堵墙,独自看了一场寂寞的绚丽烟火。
……
付冬谨遵江溺警告,在新年初一的第一天没有冒死前来,而是把莫宴书拿了出来垫背,但令他很奇怪的是莫宴书答应的十分爽快,居然连一点骚出格的要求都没有,还真是令人意外。不过他也是等真正到了初一这一天才发觉莫宴书神色不太对,眼下有淡淡的清灰,明显就是晚上没睡好。
付冬一向不多过问他的事,一是两人非亲非故没必要请问他,二是莫宴书涉及的行业保密性要求极高,他问了反倒跟去窥探机密似的。
毕竟莫宴书这人心比天高,轻易不会觉得慌,在他看来在没有涉及到他装逼的事那就都是小事,总之这人没脸没皮,只在工作上才会正经一二,所以莫宴书陡然的心情转变就只能是因为工作了。
付冬最终还是没有多问,任由莫宴书带着顾星眠去了江溺家。
…………
如果不是车上还有小孩子,莫宴书这一路上肯定是飙过来的,他从昨天晚上看到那条短信起就辗转反侧彻夜未眠,寝食难安。
莫宴书不如付冬认识江溺早,也对江溺的童年没有深入了解过,但是江溺的精神和身体状况他却比付冬了解的多,因为江溺更加信任他,不是说付冬不可信,可付冬毕竟只是个医生,而他是国际专业级犯罪心理学家,江溺算是他的病人。
付冬是医学高材生,临床心理学没修过多少,而江溺的内部伪装比谁都牢固,他能看透江溺身体的外在问题,可是他不看透内部。
所以苏凭川来了,苏凭川是个专业的心理专家,只可惜也只是个心理专家,江溺问题不止于心理,还有……精神,这个莫宴书没有和江溺明说过,他的心理治疗也是从苏凭川出现才开始的。
这个精神问题,影响到的不仅是他的行为和心理,还有身体。
他的身体,早就被蛀空了。
铁打的身躯也招架不住常年的枪林弹雨,更何况江溺的身体早在童年时期就被叶袖清毁了。
只是莫宴书想不通这怎么会突然复发。
复发?明明早就已经稳定下来了怎么还会复发?
复发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之前的一切治疗都功亏一篑,也代表江溺的身体正式开始分崩离析。
…………
顾星眠今天要过来江溺知道,此时已经将近中午,张深把中饭已经做好了,就等着莫宴书把小屁孩带过来。顾池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江溺就在厨房里给顾池切水果。换做以前他是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的,但是顾池的身体需要营养。多吃蔬果总是没错的,所以江溺在冰箱里面买了很多水果,一闲下来就给顾池切,只是他手法笨拙,削梨子或苹果之类的水果皮总是把果肉也削去很大一块,导致拳头大的水果切出来只剩丁了,顾池为此嫌弃了他很多回。但无奈顾池在吃方面实在不积极,想吃也不会自己切,江溺当然也舍不得让出这份差事,为了让顾池满意就只能慢一点细一点下刀,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最精细的事情了,绣花都没这么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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