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知道了,谢谢您,诊费多少钱?”顾北知掏着口袋,想要付钱。
关舟拉了拉他,小声儿说,“我给过了。”
顾北知停了手,将大宝向上托了托,仔细抱好,“那我们一家子就不打扰您了,这就回去了。”又转头对关舟说,“抱好二宝,咱们先回家去。”
“嗯,路上小心点,注意看路。”赤脚大夫送走了两口子,扭头一看,牛嫂子还在他家里,直叹气。
“牛大家的,你还不回去,在我这儿赖着干嘛?”
牛大嫂这才反应过来顾北知一家子就这么走了,顿时抬起下巴,看来这顾秀才也是个软蛋,吭两声就走了。
“二姥爷,那我家去了,我家大虎还等着我做饭呢!”说完就跑了。
赤脚大夫看出她的得意,又叹气了,这娶媳妇还是得挑个会来事儿的,要不净给家里招祸了。
他儿子这儿也不用避嫌了,从后院过来,正好听见他爹唉声叹气的,就问了,“爹,咋一直叹气啊?那顾大郎家的又被牛大嫂子欺负了?”
“不是,是大郎来了,把牛大家的说了两句,就带着一家子走了。”赤脚大夫跟儿子说了一下。
他儿子蒙了,“这顾大郎脾气也太软了吧,牛大家的可不是个会服软认错的,没理也得搅三分的主儿,说她两句管啥用?”
“你是没看见大郎那表情,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不过是有孩子在,他不想吓着孩子。”赤脚大夫想起来顾北知阴沉沉的打量牛大家的,那目光,像是被动了崽子的老虎。
顾北知抱着大宝,还让关舟走在他前头,这样二宝也在他视线里了,二宝似乎是困了,隔一会儿就要揉一揉眼睛。
“二宝,跟爹爹说说,今天都有谁欺负你和哥哥了?”
二宝听见爹爹问他问题,眨巴眨巴着眼睛,有些困倦的皱着眉,“嗯?”
“今天是不是好几个人一起欺负你和哥哥了?”
“嗯!”二宝听懂了,“大虎、小虎、山子、牵牛、大丫、大花,他们拿石头砸哥哥,我拦了,就砸我。”
顾北知已经知道大虎是哪家的,剩下的几个孩子他就不太清楚了,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些的印象,但是知道一家的就足够了。
“爹爹一会儿去找他们算账去,二宝说好不好?”顾北知又低头问大宝,“大宝觉得呢?”
“好!爹爹,大宝疼,你去打大虎!”大宝一万个同意。
二宝也是,“大虎坏蛋,爹爹打他!”
顾北知噎住,他赶紧对两个孩子说,“大宝、二宝,打人是不对的,以前是爹爹错了,不应该打人的。”
第9章
“是这样吗?”二宝看向关舟。
关舟抱着孩子,“你爹爹说得对,不应该打人的。”
“那爹爹以前为什么总打小爹?不是小爹犯错了吗?”二宝有点糊涂。
“不是,是以前爹爹做错了,不应该打人,打人是不对的,打人是暴力行为,是不好的行为,会被人骂的。”
顾北知灵光一动,想起来那天村长说的话,“因为爹爹以前打人,做了错事,村长爷爷还骂了爹爹一顿,二宝记得吗?”
小孩子其实分不太清楚骂人和训斥的区别,只记得那天村长爷爷对爹爹很凶,平时很凶的爹爹却一直老实的挨着,没有回嘴。
“记得,村长爷爷凶爹爹了。”二宝打了个哈欠,真的困了。
“村长爷爷说了,爹爹要是再犯错,就把爹爹赶走,那爹爹就没有家了,所以不能打人,打人是不对的。”顾北知胡编着。
正好他们也到了家,就让二宝睡了,路上不让二宝睡觉,是怕吹了风着凉。
等大宝也睡了,顾北知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把关舟叫出房间。
关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心里有点不踏实,但还是乖巧的跟他出去了。
“小舟,我去一趟村长家,你一会儿把门关紧,除了我谁敲门也不开,好好看着俩孩子。”
顾北知脸色不太好,声音也低沉的厉害,似乎是压抑着怒火,但着怒火不是冲着关舟的。
关舟看了他几眼,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去找村长干嘛?”
顾北知冷哼了一声,“干嘛?占着我的便宜,还欺负我儿子、我老婆,我当然要找人好好说道说道!”
关舟有点不明白,隐约觉得顾北知似乎是要找牛家麻烦的,为了俩孩子,心里那点防备就又少了一些,现在只剩下一点点担忧了。
顾北知看他不清楚的样子,解释道,“你知道我名下有二十亩地可以不交税吗?”
“嗯。”关舟知道,关舟还知道,这二十亩地里头有一半多是别人的,就是挂在大郎名下避免交税,这样每年自家可以收几百斤到一千斤的粮食,就算是地租了。
牛家正是‘租’了其中一些免税田的人家,牛家人口多,地也多,要是都交税,一年到头可能就不剩什么了,田税加上丁税,可不是个小数目。
村里每个秀才都是这样的,也不光顾北知一个人的地‘租’出去了,其实就是一种惠及乡里的方式。
但千不该万不该,牛大家的不该纵容儿子欺负他家孩子。
“这牛家有五亩地是不交税的,‘租’的我的地,你也知道吧?”
关舟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牛家人口太多了,光兄弟就六七个,再加上父母叔伯,光丁税就得交二十几人的,丁税不多,一个人也就二十文,架不住人多啊。
地里的出息一年到头也就能盈余这么多,还是一家子都勤快,实在是困难。
后来原主考中了廪生,多了二十亩免税地,就由村长和族老们商量了,划了五亩的份额给牛家,这牛家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关舟猛地抬头看着顾北知,“你想把地收回来?可是咱家没钱买地了。”
“不是收回来,只是换一家,不都是‘租’吗?我换一家‘租’总可以吧。”顾北知勾唇微笑,看着温润,其实极其强势。
关舟瞪大眼睛,这样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好了,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了。”顾北知回了房间,翻出当年签下的契书,看了两眼,还挺正规的,该保障的权益都保障了,而且是对他有利的多一些。
不过也是,虽然说是还情分,但怎么也是占他的便宜,肯定会优先保证自己的利益。
顾北知拿着契书直奔村长家,一番寒暄之后,“叔,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想通知您一声儿。”
村长坐在他对面,放下烟斗,“你说说,啥事啊?”
“我决定今年麦收之后不再将地租给牛家,要从村里其他人家重新选一家租地,叔你看看谁家有这个条件?”顾北知说着将属于牛家的那五亩地的契书拿出来。
村长心里咯噔了一下,还不知道咋回事呢。
“大郎啊,这好好的,你咋突然不想租给牛家了?”村长捉摸着,这牛家一家子人挺多的,但绝不是那种仗着兄弟多欺负人、偷奸耍滑的,以前顾大郎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不喜欢这一家子的举动呀,怎么突然变卦了呢?
顾北知冷笑一声,“倒也没什么,就是觉得牛大哥家的行事不拘一格,与众不同,我夫郎又是个胆小的,做不起这牛家的地主,故而还是换一户能和我们一家合得来的吧。”
“我也不想为难您,才说等着麦收之后,交了今年的税,咱们再去换,否则...哼。”顾北知将自己的气恼表现的淋漓尽致。
作为一个读书人,他这一番话就等同于骂人了。
村长一听,这还真是牛家人得罪了顾大郎,心里头直摇头,这不交税的好事谁不想占上?不说讨好顾大郎,但也绝对不能得罪他啊。
“大郎啊,我先让二小去把牛家的叫过来,咱们有啥事当面说说,他们做错了啥就让他们改,改不好咱们再说后话,行不?”
村长劝说着,“你也知道,牛家六个兄弟还没分家呢,家里头孩子又多,大人也多,那田税又不老少,确实挺困难的,但好在这家人勤快、肯干,咱们村里才决定帮衬帮衬的。”
“叔,您这么说我自然是信的,不然我也不会签下这契书,可一码归一码,当初是听从村里的安排,也是为了帮扶牛家一把,但没想到我还帮出个差错来,害的我那五岁的俩孩子挨了打不说,连我夫郎都被人指着鼻子数落...我...”
顾北知气愤的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最后哭丧着脸说,“半月前我梦到父亲和娘,答应过二老洗心革面,好好照顾夫郎和孩子,这才几日便让他们受了这样的委屈,是我无能啊...”
村长半眯上眼,麻烦了,这顾大郎自尊心太强,现在不知道被牛家哪个人刺激了一下,估计很难平息了。
但他还是帮忙劝着,也是打听是牛家谁惹了顾北知。
等到村长的二儿子将牛家人带回来,就见一下子进来四五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脸上都是一副惊慌的模样,最后面是牛老汉,更是急得一脑门都是汗。
“顾秀才,老汉给你赔不是了,咱家哪儿做的不好您说,一定改,一定改,可不能不让咱家占地啊!”牛老汉是个老实人,一辈子都是勤勤恳恳的干活,从不偷奸耍滑,正是他人品好,村里才会帮衬他家。
顾北知自然不会为难老人,他看着牛大,露出了愤怒的神色,“牛大伯,小侄可不敢说您家不好,不然指不定您孙子拿石头砸我不说,还有人得指着鼻子骂我。”
他的视线那么明显,谁都看得清楚,牛大更是慌张,“我、我没有啊,顾秀才,咱家感激你都来不及,咋会又是砸又是骂的,咱不是那没良心的人。”牛大赶紧解释,但心里总是慌慌的,总觉得漏了点什么。
村长在一旁对牛老汉使着眼色,牛老汉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最后村长无奈了,只能出面调解,“牛大啊,你媳妇今天干啥了你知道吗?还有你家大虎和小虎,都六七岁了,也该懂点事了。”
牛大顿时愣住了,其他几个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是他家这泼辣的大嫂又惹事儿了,心里头不满加深了许多,但看着大哥,又说不出什么来,于是都闭口不言,让爹和大哥看着怎么办吧。
“顾秀才,可是我那婆娘惹着你了?我这就把她叫来给你道歉!”牛大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去找他那个祸家的婆娘去了。
其实看过了牛家的男人们,顾北知心里也挺奇怪牛大嫂是怎么和这么老实的人成了一家子的,那牛大嫂是个没理搅三分的主儿,而且说话极其粗鲁,动不动就骂街,什么脏话都能说的出口。
这也是顾北知格外生气的原由,他那时在赤脚大夫家屋门外,仅听了两耳朵,就听到不下三次脏话,作为一个老师,对于这一点格外不能忍,人可以没有知识,但不能没有教养。
而且还是把这种没教养用在关舟和两个孩子身上,简直是过分极了。
压抑着蠢蠢欲动的职业病,顾北知继续演戏,表面上是强行压抑着愤怒的模样,“牛大叔,各位大哥,不是我故意找事儿为难你家,而是我已经醒悟过来,我这辈子就剩下夫郎和孩子这么几个亲人,断不能让他们再受委屈,牛大嫂巧言令色、口舌如簧,移花接木、变白为黑的本事极强,我自觉说不过她,故而退一步,这地就换一家来签契书吧。”
“是是是,顾秀才说得对,我大儿媳妇确实难揍的很,她做错了,我老汉先替她给顾秀才赔礼道歉,今年我家多交一百斤粮食,顾秀才就消消气吧,老汉家里难啊。”牛老汉咬了咬牙,决定多交点粮,给人家赔礼。
虽然心疼,但自家现在能吃饱穿暖还能攒下点银子,都是沾了人家秀才的光,他家那大儿媳啥样人,他们自家人也清楚,看把人家秀才气的。
顾北知断然拒绝,他可不是要这一百斤粮食,“不用了,牛大叔,我不是要逼你们多交粮食,说好了是多少就是多少,我不会多占乡亲一粒米的。”
“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牛大叔连忙摆手。
正当他想说点什么,就听见他大儿媳妇那个嗓门嘹亮的声音传了进来,由远及近。
“扣你娘的,牛大你给老娘撒手,艹你娘的...撒手!哎哟!”牛大嫂被牛大拽着胳膊扯进来。
第10章
牛大嫂是个不肯吃亏的人,这一路上被拖过来的路上一直不停的咒骂,言语之肮脏,都不能重复出来,不然就过不了审了,自然也吸引了一众正好歇着没事的村民们。
顾北知隔着半开的窗子都能看到不少人在院门口聚集着,半侧着脸唇角翘起一个微弱的弧度,随即消失不见。
“你他吗的干啥!憨劲儿!”牛大嫂甚至还想打牛大两下,只是被村长咳嗽了两下吓住了,村长看她的眼神不善。
牛大嫂看了一圈,不知道把自己找来干啥,“叫我来干啥?!”
顾北知冷哼了一声,“哼!看来牛大嫂子倒是理直气壮,那就什么也别说了,村长,我主意已定,秋收之后就换人来吧。”
说完甩袖离开,牛大哪能就这么让他离开,那他不成了一家的罪人了,赶紧追了出去,“顾秀才,顾秀才,你先听我说啊。”
顾北知走到院子中央,转身对牛大说,“牛大哥,不必再说了,你两个儿子仗着年纪大欺负我家大宝二宝不说,你夫人还要倒打一耙把我夫郎臭骂一顿!”
他瞪了一眼被牛老汉带出来的牛大嫂,放在身侧的手都握成拳头,“叫我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任人欺辱我的妻儿?不立时毁了契书,已经是顾某仁至义尽了!”
牛大心里担心的事儿还是成真了,赶紧给顾北知道歉,说软话,“抱歉啊,是我没管教好孩子,你家孩子咋样了,要不咱们带着去镇上看大夫吧?”
院门外看热闹的人也都了解了事情的始末,正在交头接耳,他们倒是不惊讶牛大嫂惹事,牛大嫂啥样人,这几年他们也都了解了。
惊讶的是一向看不上自己夫郎,连带着俩孩子也不喜欢的顾北知现在正在为了夫郎和孩子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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