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还有琅琊王氏从旁协助, 怎么最后还落个兰陵失守的结果?
萧渊怒视着萧衍, 尤其是他身后还站着瑟瑟发抖的萧珏,此刻正堂上只有他们四个人,就连萧珏的生母都不曾跟过来, 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萧衍跪在正堂上,听着萧瑜哭的厉害,又因母亲此刻也只是抓着萧渊的手,低眉垂泪, 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将兰陵失守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十月时,洛阳的郑国公王建章,因为扶持新帝即位而坐上了摄政王的宝座, 想要借机一统天下, 首先便想侵吞兰陵,却又觊觎兰陵的势力,故而一再搁浅。
直到兰陵萧氏出兵长安,王建章便开始着手侵吞兰陵的计划。
而萧衍刚愎自用, 又狂妄自大, 萧伯绪与萧渊一离开兰陵,他便开始独断专行,就连萧夫人多次劝解都没什么用。
后来洛阳派兵前来讨伐,而领兵的人熟知萧衍的个性, 先让他吃了几次胜仗,让他得意忘形,最后才一击将他拿下,非逼得兰陵守将开城投降。
嫁入王氏的萧舜华得知此事,为了守护兰陵及琅琊王氏,也顾不得女儿身,披甲上阵,单枪匹马闯敌营将萧衍救了出来,甚至担起了守卫兰陵的责任。
岂料这萧衍受不了旁人的冷言冷语,与萧舜华决裂,甚至要将她赶回琅琊,如此一来,洛阳的人马便一举攻进了兰陵城,萧舜华拼死抵抗,萧衍便带上夫人及两个弟弟,改头换面逃离兰陵城。
后来他们才听到兰陵城破那日,是萧舜华以一己之躯挡住了进城的敌军,为他们的逃离拖延时间,最后被叛军所杀。
听着萧衍的辩解,萧瑜在一旁指控着他的种种行为,萧渊更是紧紧地握拳,还是萧夫人轻抚着他的手,示意他莫要生气。
“那……那舜华呢?”萧伯绪看着他们问道。
不提还好,一提这萧夫人便顾不得已经病重的身躯了,痛哭出了声。
“母亲,妹妹呢?”萧渊也连忙问道。
夫人是趴在萧渊胸前哭着,倒是一旁的萧瑜哭的十分伤心,抽噎着道:“姐姐……姐姐没了,我们还听姐夫说,姐姐已经有了身孕了……”
此言一出,莫说萧渊了,萧伯绪都忍不住起身冲到了萧衍的面前,一耳光打在了萧衍的脸上,当即便肿了半边的脸。
萧伯绪怒不可遏,指着萧衍半晌都说不出半个字来。
萧渊终究是忍不住了,扶着萧夫人指着萧衍道:“你如此无用,手握重兵折了兰陵,中了他人圈套身陷敌营,还要一女子前来救你,如此便罢了,你竟不担责任,撇下兰陵,丢下舜华,害她身死,你配做这个大哥嘛!”
萧衍转头看着萧渊,面露嘲讽:“父亲与母亲说我便也你罢了,萧渊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指责我,若不是你说要坐长安号令天下,带走兰陵兵马,兰陵至于会失守么!舜华还会牺牲么!”
萧渊嘲讽一笑,拭去眼角的泪痕道:“萧衍,凡事皆有限度,自己无用,却将所有的错归咎他人,大意失洛阳,是你目中无人,因为霍杨二人是我麾下,你便弃之不用,贬他们做马前卒。兰陵给你留下一半的人马,不求你侵吞周边,只要你守着兰陵,结果却是兰陵失守,舜华殒命,就连他腹中孩子都没来得及倒这世上看一眼,你配做舅舅么,你配做大哥么!”
“你配!”萧衍道,“既然你配,你为何不守着兰陵,还不是想在父亲面前博风头,别忘了萧衍,这家里只要有我在,你就永远别想越过我,爬到我头上胡作非为!”
“够了!”萧夫人出声阻止,她扶着萧渊的手起身望向萧衍,“这一路我从未说过半句责备你的话,大郎,你何时才能长大呀,二郎为你做了多少事难道你还不知足嘛!”
“母亲,怎么连你也向着他。”萧衍不解的问着。
萧夫人握着萧渊的手,抽泣道:“我不是向着他,是二郎他本来就因为你受尽委屈,就因为你不听劝骑马摔了腿,你父亲怪二郎没有尽到做兄弟的责任劝阻你,他才十二岁呢,你呢!你那时都十七了,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如此任性!”
“我……”萧衍很想辩解,却又不知该怎么辩驳。
“二郎被你父亲罚跪祠堂一天一夜,后来便高烧不止,你父亲都不曾来看他一眼,只因为他没能劝阻你,你可倒好,试试怪二郎,处处针对二郎,眼下丢了兰陵,害得舜华殒命,你还在怪二郎,大郎啊,为娘与你父亲一样在教你们,为何你们会如此不同啊!”
萧夫人痛心疾首,因着逃难途中又染上风寒,此刻情绪一激动,便晕倒在了萧渊的怀里,惹的堂上一阵慌乱,找大夫的找大夫,一家人又慌慌张张的朝着后院而去,将夫人抱进房中的床上。
等着大夫前去为夫人诊脉时,这几个孩子便都守在外头的庭院里,焦急的等着。
萧伯绪瞧着几个满脸污垢的儿子,忙让他们先去洗漱用些热的饭菜过后再来给萧夫人问安。
等着其他几个儿子走了,萧伯绪才走到萧渊的身边,瞧着神色凝重的他,拍了拍他的肩:“你大哥的话确实有些重了,你别往心里去,他总归是你长兄。”
萧渊神色平静,他早就知道萧伯绪会这样说,所以一点也不意外:“那舜华呢?舜华就这么白死了?”
萧伯绪垂眸叹息:“此事是我兰陵对不起琅琊,舜华……舜华是为了我们大业牺牲的,该追封追封,让她走的体面就是了。”
“父亲。”
见着萧伯绪转身要往屋内走,萧渊立即出声唤住了他。
萧伯绪回头瞧着萧渊,疑惑道:“还有何事?”
萧渊道:“对于父亲来说,大哥他究竟好在哪儿?一个兰陵都守不住,父亲将来还要对他委以重任么?”
这是萧渊第一次如此直白的问萧伯绪这件事,自然萧伯绪也十分意外他的这个问题。
从前的萧渊不争不抢,不是长子,不是幼子,比起侧室所出的萧珏,萧渊就成了他最容易忽略的那一个,也是他最放心的一个。
所以当萧渊问出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首先便愣了愣,随后才道:“你大哥虽不如你会调兵遣将,可他毕竟听话,孝顺父母,不是么?”
萧渊敛眸,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朝着萧伯绪恭敬的揖礼深拜:“等着母亲醒了,我会再来问安。”
也没有等萧伯绪答复,萧渊便站直身躯走出了他父亲所居住的院落。
顾君辞就站在院外的树下,见着萧渊出来,他连忙迎上去,关切道:“夫人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吧。”
萧渊摇头,也没多说,只是径直回去了自己的院落。
顾君辞有些担忧,但萧渊不说,他也不好多问,只是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直到回到院中,见着萧衍以长公子的身份霸占了眼下萧渊所住的院子时,顾君辞刚想上前去评理,却被萧渊拦住。
“他怎么可以如此不要脸。”顾君辞实在想不通。
萧渊唇边挂着冷笑,脑海中回想着起的全是他父亲那番话,萧衍听话,孝顺父母,所以无论他犯了什么错,做了什么事,都会被谅解。
可他呢?
因着差了萧衍五岁,所以处处不受重视,萧衍会的他要学,萧衍不会的他还要学,就为了将来有一天萧衍继承家业后,他能尽心辅佐。
可萧衍呢,却从不知足,甚至狂妄自大,见不得这个兄弟比他更好。
萧渊与顾君辞走上高台,见着小厮胆战心惊的将他的行装搬了出来后,便立即示意他们停手。
萧衍从房间内走出来望着萧渊,趾高气昂道:“萧渊,你这院子不错,我很喜欢,毕竟我大哥,这院子应该由我住。”
“方才父亲打的是你左脸吧。”萧渊轻描淡写的说。
萧衍微愣:“什么?”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随着他的声音一同停下,他不解的望向萧渊,刚要抬手教训,便被萧渊死死地牵制住了他的手腕,顺势甩开。
“我这院子里的东西,你动一个试试!”萧渊怒视着萧衍,那凶悍如狼的眼神,震的萧衍愣了半晌,一点反驳的气势都没有。
顾君辞负手站在庭院中,只当看了一场好戏,只在心里为萧渊鼓掌。
方才他在前厅的时候就听见了萧夫人所说的那些事,若非亲眼所见,他实在难以相信向萧渊这样优秀的人,竟然在这个家里竟从未得到过重视。
他曾经听过萧瑜说他二哥在十二岁那年被罚跪后发了高热,却不想他竟然是为萧衍的任性担责。
十二岁,十二岁的顾君辞还因为练武辛苦,在他父皇母后的怀里撒着娇,可萧渊却要为他兄长的任性承担责任。
也不知是为何,顾君辞的心里有些难过,却也有些庆幸,萧渊终究是萧渊,不会被任何事所击溃。
对于萧衍如此蛮横不讲道理的行为,顾君辞也是嗤之以鼻,走到萧渊的身后冲着小厮道:“将二公子的行装放回原处去,不然,我叫我的人来帮你的忙?”
这萧衍不知道眼下顾君辞的身份,但这府里的小厮都清楚,不仅清楚顾君辞是何等身份,甚至知道他与萧渊是一伙的,便想也没想便拿着萧渊的行装进了屋。
萧衍怒不可遏:“萧渊,你别太过分,目无尊长,小心我让父亲……”
“让父亲怎么?”萧渊挑眉,“让他再罚我一百军杖?萧衍,眼下兰陵已经丢了,你就算没有半分愧疚之心,也该夹着尾巴做人,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第71章 073
萧衍看着眼前已经对他极致厌恶的萧渊,心中也明白他连最基本的脸面不愿意给他了, 所以萧衍也不愿再自取其辱, 讨不到便宜后, 便拂袖离开。
等夫人醒来之后,萧渊与顾君辞便又去了一趟。
此时的萧伯绪因着政事的缘故而离开了,故而此刻的院中只有萧瑜与伺候的侍女在, 见着萧渊及顾君辞来了,这才招呼着他们坐下来。
夫人慈爱的目光落在顾君辞身上,笑着道:“这许久不见顾公子,倒是愈发的玉树临风了, 可惜我没有女儿了, 若是有,定要将她嫁于公子。”
顾君辞微愣,连忙朝着萧渊投去了视线。
萧渊忙道:“母亲是想舜华了吧。”
这不提还好, 刚刚提及舜华的名字, 夫人眼中便含泪,一旁的萧瑜连忙唤着,让她莫哭。
顾君辞劝慰道:“萧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虽然这样说有些戳人心窝子, 可夫人, 萧姑娘没有枉费夫人一生的教导,作为女儿,她友爱兄长,疼爱弟弟, 孝顺父母,行事作风皆是萧氏的作风,即便是出嫁以后,也是独立自强,心存大意的女子,值得人钦佩。”
“我宁愿不要这种钦佩。”萧夫人埋首在手掌中隐隐啜泣。
房中一片静默,听着萧夫人那凄楚的啜泣,萧渊也是神色凝重,片刻后萧夫人才握着萧渊的手道:“二郎,我有事要与顾公子说,你同阿瑜先出去等等。”
萧渊惊讶的望了望顾君辞,回首的片刻便点头应下,带着萧瑜走出了房间,带上房门。
顾君辞站在床边,朝着夫人揖礼道:“夫人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但有些事,我尊重阿渊。”
萧夫人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顾君辞道:“夫人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自然不愿意再失去一个儿子,夫人担心日后的事上,阿渊会对大公子不利。”
萧夫人含笑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君辞愣了愣,他竟然猜错了?
萧夫人坐起身,瞧着眼前的顾君辞,眼中的慈爱愈发让顾君辞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夫人道:“顾公子,我作为长辈,唤你一声君辞可行?”
“夫人是长辈,没什么不行,这样亲切。”他说。
萧夫人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似乎是深思熟虑过一般,望着顾君辞的模样也格外郑重:“君辞,想必你也知道了二郎的处境,他父亲从来就格外偏爱大郎,不仅因为他是长子,还因为大郎从来都惦记着他那个父亲。”
“大郎四岁时,冒雪等了他父亲一日,就因为他父亲出门时没有吃早点,他便揣着糕点站在门口等了一日,直到他父亲回来,他才肯进屋,肯吃饭,所以他父亲一直念着大郎孝顺,格外的偏爱他。”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偏爱,才导致他如今这样的性格,目中无人,就连亲弟弟他都如此不满。”
顾君辞静静地听着萧夫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萧衍幼年的事,以及萧伯绪如何偏爱他。
他猜想过萧夫人是想让他劝萧渊对萧大公子网开一面,可毕竟夫人拒绝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猜测。
直到后来萧夫人道:“君辞,我知道你与二郎交好,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就好像你才是他的亲兄长一样,或许就因为这样,我更信任你一些。”
顾君辞揖礼郑重其事道:“夫人有话之言,我能做的,一定做到。”
萧夫人道:“我听说君辞眼下也是一品骠骑将军,独领一军了,这也算是飞黄腾达了。”
顾君辞颔首浅笑,也不推诿。
萧夫人又道:“所以,我想请君辞帮帮我,帮帮二郎,我知道你们所谋大业,我身为妇人,不好为你们出力,可我作为二郎的母亲,我的孩子受的苦,我都看在眼里,所以君辞,我想请你帮帮二郎。”
顾君辞惊讶的望向萧夫人:“夫人……”
萧夫人:“不可否认,将来二郎想得大位必定困难重重,我不放心他父亲,所以我想请你帮帮二郎,与他同心同德,做他左膀右臂,护着他,不离不弃,这是作为一个母亲恳求你,君辞,顾公子,可好?”
原本就在病中的萧夫人脸色煞白,此刻更是红了眼眶,看的顾君辞心里一紧,听着她字字句句为萧渊打算,他心里也为萧渊感到庆幸。
还好他的母亲还是站在他这边的,他倒不至于孤苦无依。
尤其是眼下瞧着夫人的模样,顾君辞莫名的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即便是在他梦里,也是温柔的唤着他凤郎的母亲,所以顾君辞后退一步郑重其事的朝着夫人郑重其事的深揖一礼:
“夫人所托,君辞一定做到,将来必定助阿渊得到他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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