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番话说得激情澎湃,可惜话音刚落就有人叹息道:“梁道长!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封印妖王哪有这么容易啊!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梁道长浓眉一竖:“都快火烧眉毛了,怎么从长计议?”
那位道长也不乐意了:“那你上,你行你上,关键打得过么?!”
眼看大家又要起争执,段道长清了清嗓子,缓声道:“各位道友,稍安勿躁,大家聚在这里目的相同,都是为了守卫天下太平,何必对着自己人急眼?”
“当初大妖被封印后,妖族偃旗息鼓,剩余的妖族退居妖界,和外界不再往来。一千年过去,天地灵气日渐稀薄,如今这点灵气,想必在座的各位也知道,我们已有多少年修为未曾增进过了?灵气稀薄,这几年就连开了灵智的动物都很少见,更何况是撑住三个封印着大妖的法阵……封印法阵支撑到现在才出现松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京城来的那位严道长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此时谈起妖王,神情十分严肃:“局势确实很紧张,我认为目前应当先加固封印,如果妖王还是出世了……那么只好像梁道长所说的那样,我们需要联起手对付他。不过,我得提醒大家,当年也是有天界的帮助,牺牲了几位大神后我们的祖辈才得以封印大妖,此事凶险,这次如果光靠道门的力量,我们的胜算并不大。”
阮阳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举手发言:“既然如此,三界联手对抗妖王的话,胜算不就大了?”
在场的道长们纷纷发自内心地感叹——这是什么何不食肉糜的问题!!
三界联手,说得轻松,你知道冥界有多难接触吗?!
先前那位梁道长也一眼认出了阮阳,此刻听到他有这样“天真”的发言,倒也没有太意外,只用鼻孔轻哼了一声。
只有无知的小儿才能说得出这种狂妄而不自知的话。
在场的也只有娄道长第一个反应过来为他解围,“阮道友,你这话说得没错,可是现实哪有这么简单?你或许不知道,从古至今,天界还好说,我们道门有几位祖师爷飞升后还愿意帮衬一下我们这些后人,冥界却始终不曾与我们道门打过交道,人界与冥界的友好桥梁一直没能搭建起来,唉!”
许是因为满屋子都是自己人,娄道长也没顾忌什么,叽里咕噜就说了一通,话里话外都是在感叹冥界有多么高冷不好接触。
说到最后,甚至直接说出了今天这场会议原本就是想给黑无常大人看一看,希望借助黑无常大人跟冥界搭上线的事。
谁知道黑无常大人公务繁忙,露了个面就回冥界去了。
阮阳眨巴了两下眼睛:“没事,有我在呀。”
他这副乖巧贴心的样子让不少道长心中都略微得到了几丝慰藉,觉得这个后辈真是贴心讨喜极了;但也有些道长对此表示不屑,心道果然是年纪太小,初生牛犊不怕虎,社会阅历还不够才敢说出这种话。
如果知道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和妖王大战后的九死一生,他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吗?
京城道协来的那位严老道长心中叹息一声,眼神慈祥:“这位小友,有我们这些老头子在前,哪里会让你们小辈去送死呢,你就不用安慰我们了。”
乖巧的后辈虽然能给人带来慰藉,但却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回到现实,问题依旧摆在那里,他们想求助冥界又找不到门路,实在是愁人。
道门会议至此仿佛变成了道长们面面相觑相顾两无言再看就叹气的反思会。
气氛如此低迷,阮阳慢吞吞道:“找我就行了呀。”
梁道长终于忍不住了,他的脾气像个炮仗,一点就着,当下没好气道:“找你有什么用?你能跟冥界谈判吗!”
阮阳:“为什么要跟冥界谈判?我冥王啊,你们说的这事我答应了。”
众人:“…………????????”
“胡闹!”梁道长气得胸口急剧起伏,哽了几秒才憋出一句:“……真是越编越离谱了!”
阮阳有点苦恼,但也知道让道长们相信他的身份不是件容易的事,只能想办法用充足的证据证明才行。
他想到了黑无常。
“你们刚刚说想见黑无常?”
众道长:“……”
怎么难道你还能变出一个黑无常来?
他们也说不清自己此刻具体是什么心情,明明理智上知道这不可能,但又隐隐期盼着对方说的是真的。
阮阳起身沉吟片刻,先给眉头紧锁的肖先生递过去一个安抚性的眼神,然后蹬蹬蹬地跑到殿外的空地上,对着地面跺了三下脚。
这是黑无常教他的,他这会儿没什么法力,冥界又没个信号基站啥的,无论是发消息还是打电话都不能及时得到回应,所以还是最原始的跺脚召唤比较好使……
阮阳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跺完三下就慢悠悠地直起了身。
他刚一站稳,周围便平地刮起了一阵阴风,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是吧……道长们神情发愣,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黑无常这一千年来还是头一次被冥王主动召唤,不仅响应的速度飞快,人刚一现形,就眼泪哇啦声情并茂地唤了一声:“殿下!”
殿下原谅我了=年终奖有望了
黑无常正要上去趁机献献殷勤,就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大片粗重的抽气声。
他转过身,和大殿前几十位人间道士对上视线。
“……”
“……”
黑无常表情僵硬了一瞬,立刻恢复了平时在外高冷得体的样子,脸上挂着官方的笑容,礼貌性地问候道:“道长们怎么都聚集在这?”
全体道长:“…………”
所以是活的黑无常啊啊啊啊!!!!!!
那他口中所称的“殿下”是——
道长们机械又麻木地一齐扭头看向阮阳。
阮阳还是那副天然无公害的样子:“我说过的,我是冥王。”
众道长:“…………”
敢问你还能说得再随意点吗?!!
第92章
五行峰上,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娄道长瞳孔剧烈颤动了一番,眼神写满了不可置信:“阮、阮阮道友,你怎么会是冥王呢?”
其他道长也都是一副神情恍惚, 状若痴呆的样子, 其中以刚才怼阮阳说他是无知小儿的梁道长最甚。
冥王乃冥界之主,虽然说一直以来神神秘秘的很少露面,但在民间各种传说中,冥王的形象一直是高大威猛、气势凌人的,就连塑像都比别的阴神高大许多,一双铜铃眼眼神凌厉, 所以有些做了亏心事的人一踏进阎罗殿就会觉得心惊胆战。
然而……
道长们心情百味杂陈地看向角落里顶着一头小卷毛的阮阳,出来太久, 出门前吃的那点东西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肖司明手里抓了把瓜果, 悉心地剥开再喂到阮阳嘴边,黑无常则在一旁陪着笑, 似乎是在旁敲侧击地问冥王殿下什么时候愿意回趟冥界。
这待遇……
道长们叹了口气,惆怅地望天, 能让黑无常如此卑躬屈膝的对象好像除了冥王本人也没谁了哦。
等等, 哪来的瓜果??
段道长一个激灵, 整个人原地弹跳了起来:“肖道友!那是给祖师爷的贡品!!不能吃啊啊啊——”
“段道长!”其他道长连忙拉住他的道袍, 以防他做出什么冒失之举,影响人冥两界的关系,“让他吃!不就是一点瓜果吗!你让他吃!”
“*&……&”
段道长被半推半拽地带下去了,剩余的道长们长舒了口气,再度看向阮阳的眼神就更复杂了,像是在看一只戴着兔子耳朵的狼。
冥王……他们刚才是不是还在阮阳面前说冥界坏话来着?
道长们的面色顿时又难看了起来。
***
阮阳体贴地给道长们留了充足的精神缓冲时间, 他知道让道长们接受自己的身份不是件容易的事,就连他自己当初也是一万个不相信。
唉,做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多好,哪怕他已经恢复了一些记忆,认清了自己冥王的身份,却依然不是很想做这个冥王。
什么一界之主,说得很好听,关键冥界什么都没有,只有三千多位中二病晚期想要征服三界的手下。
冥王看似光鲜,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只是这隐藏在身份下的苦处,外人又哪里知道呢?
他半个人靠到肖司明身上,张嘴接下肖先生的投喂,面对娄道长的提问,语气也是相当惆怅:“大概是天意叭。”
现场:“……”天意个屁啊!!
不过阮阳表现得如此随和,倒是叫道长们高高提起的心渐渐落回了原处。
放松下来后,他们又开始隐隐觉得这是件好事了。
毕竟他们跟阮阳有过几次来往,知道对方性格温和还很好说话,而且绝不是什么见死不救之人。冥界向来高冷,如果这次和妖王的对决能得到冥界的帮助,一定可以大大提高胜算。
当然,一想到对方冥王的身份,道长们心里又有些没底,一番犹豫后,终于由和阮阳最熟悉的娄道长作为代表,心情复杂地和阮阳交流探讨:“阮、阮道友,你之前说的冥界愿意与我们合作的话是真的吗?”
“嗯?”阮阳看出他的态度里比之前多了一份小心谨慎,反应过来娄道长在说什么后,直愣愣地点头:“当然……”
肖司明直接将一瓣儿橘子喂到他嘴里,打断了他的话,“合作可以,但有条件。”
娄道长本来就有点怵他,加之知道阮阳是冥王之后,对肖司明的身份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猜测,现在听他说有条件,一颗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神色也凝重了几分。
“什么条件?”
肖司明面色平静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娄道长借一步说话。
阮阳正一脸好奇地想要跟过去,被肖司明按着肩膀坐回了原位。
肖司明用手揉了两下他的头发,眼神多了几丝温和:“乖乖坐着,我一会儿回来。”
他顿了顿,起身前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句:“有的人不安好心,屁话也很多,你不要搭理他。”
黑无常:“…………”
你说话就说话,说不安好心的时候眼睛看着我是几个意思?
就离开这一会儿,有必要给老子上眼药吗?!
他内心充满了对肖司明的怨念,看肖司明的眼神就像看进献谗言的奸妃。
更可气的是阮阳也很有做昏君的潜质,对奸妃言听计从,闻言一脸郑重地点头:“我记住了。”,然后在肖司明走后,不等黑无常开口,默默抱着水果挪远了位置。
黑无常:“……”
奸妃误国啊殿下!
***
奸妃肖司明正在先前那间静室里和几位道长谈判。
他虽然并未说明自己的身份,但他和阮阳的亲近和阮阳对他的信任是各位道长所有目共睹的,说他是阮阳的代言人都有人信。
因此,肖司明开口提合作条件的时候,道长们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了。
对方会开出什么条件?既然这次是帮助他们对抗妖王这样的大事,那么肯定不会再是黑无常之前那样,提议道观里供奉起阴神这样不痛不痒的小要求了。
他们不知道冥界需要什么,但也怕肖司明狮子大开口提出一些他们做不到的事。
道长们正思绪纷飞,肖司明在前面站定了,他看了一眼身后一脸紧张的众人,“道长们放心,我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想问你们讨要一样东西。”
道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头雾水,为首的老道长说话了:“不知你所说的是哪样东西?”
难道说冥界看上了什么道门神器?
他们心中惴惴不安地向肖司明看去,肖司明一抬手,便凭空出现了一道虚影。
众道长:“!!”
造型古朴的钥匙悬立在空中,肖司明笑了笑,语气称得上和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这样一把钥匙?”
几个道长相互对视一眼,半晌后点了点头:“确实有。”
肖司明心说果然如此,剩余的两把钥匙要到道门里找,他又追问道:“你们手上共有几把钥匙?”
那老道长皱眉思索道:“贫道记得似乎仅有一把。”
一把?
肖司明抿了抿唇,他已经把三界寻了个遍,如果道门只有一把钥匙,那么这最后一把钥匙又该在哪里?
罢了,一把就一把,总比没有要好。
肖司明问:“如今那把钥匙在哪位道长手里?”
老道长说:“没有记错的话,那把钥匙似乎正是段道友他们一派传下来的。”
段道长缩在角落里,迎着众人的注视,仿佛一头待宰的小肥羊,紧张又不失礼貌地拢了拢身上的道袍。
肖司明眼神一亮,朝他走过来,段道长赶忙伸长了脖子叫道:“不可!这这这件法器是祖师爷传下来的,在我观里已经传承了千年之久,万万不能轻易送出。”
倒不是段道长小气,道门最讲究的就是个传承,尤其祖师爷传下来的,经过上千年一代又一代的传递,哪怕是卷手纸也意义非凡。
在场的道长都明白这个道理,况且大家都知道段道长心气儿高,是个不畏强权的人,也不好劝他,担心他和肖司明对上闹得不好看。
肖司明的神色果然冷淡了下来,刚才还如春风般温和的笑容,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段道长看着他精壮有力的手臂,脑子里全是这两条胳膊生拔龙鳞的可怖画面,飞快地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和龙鳞哪个更坚硬后,双腿十分没出息地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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