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虎退低下头,失望地“嗯”了声,随即又连忙打起精神,对旁边已经皱起眉头的压切长谷部鞠了一躬:“非、非常欢迎您来到这里!长谷部先生!”
“谢谢,我也很荣幸能为主人所召唤。”长谷部回了一礼后,才将视线放回药研身上,无声地催促着。
药研无奈地叹口气,走在前边带路:“我们边走边说吧……你其实……是主公的第一振锻刀。”
“半年前的一次出阵,我们失去了审神者。半年后……也就是今天,时之政府派来了新的审神者来接手这个本丸,所以其实我们对审神者也不是很熟悉……”药研避重就轻地几句话概括了半年时间,“但是他很特殊,所以我们也不敢贸贸然接触……啊,并不是说他不好。审神者他……嗯……年龄较小,因为溯行军的缘故,失去了唯一的母亲。时之政府在处理事故后续的时候发现了他,因为他的灵力无法自控又太过庞大,所以作为职工的遗孤被时之政府收养……但时之政府并没有孤儿院之类的组织,为了审神者一个人建造孤儿院似乎又有些不合适,因此就将他放到了我们这个……已经边缘化的本丸来了。”他说着,嗤笑一声。
“接下来的情报是时之政府在现世的调查……也许有些地方还不清晰,但姑且属实。”药研面色变得有些凝重,“大将今年六岁,然而从出生开始就被虐待。手臂,小腿以及后背上的伤痕最早可以推测到五年前,严重营养不良,发育不良,有一定程度自闭,语言能力和普通的六岁孩子有很大的差距,只有三到四岁左右水平……因为他很少开口说话,并且非常排斥陌生人,所以医生无法明确诊断他的智商发育状况,但至少有一定程度上的思维逻辑,同时常识也有一定程度上的缺乏……我只见过主公两面,但姑且能明白,他亲近动物,非常恐惧人类……对短刀可能会稍微放下戒心。”
药研带着压切长谷部走到院子中央,指着二楼的某扇窗户:“那就是大将的房间……不过,我建议你短时间内不要靠近,因为过分的热情也会吓到他。”
已经有了些许预感,但还是被事实惊到的压切长谷部半天才冷静下来,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如果我能控制我的情绪,是否能接近主人?”
药研像是早知道压切长谷部会这么说,只是笑了笑:“你会照顾孩子吗?”
“那你们呢?”长谷部反问,回应非常简洁,“都是从零开始,我绝不会输给你们。”
药研推了推眼镜:“我只简单读过一些心理学的书籍……大将的这样的情况需要长时间的耐心和毅力,有可能几个月,有可能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无法让大将敞开心扉。”
压切长谷部只是专注地盯着二楼的窗户,语气平淡:“对付丧神而言,最不缺的是时间。”
药研轻叹口气。
果然是压切长谷部,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主人,忠诚和奉献简直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本性……但他们的热情也是个大麻烦。
“……我再和你说说本丸的人员构成,还有……基本条例吧。”药研带着压切长谷部往天井方向移动,将下午刚上讨论好的事宜交代给长谷部:“顺带一提,这个星期的近侍是烛台切光忠,你至少下个星期才能见大将了。”
“什么——”长谷部大惊:“我认为这里应该交给我这振唯一由主公锻造出的刀剑……”
“不对吧,”药研耸耸肩:“你是三日月先生锻造出来的。”
“……”好气哦。
憋屈的长谷部被带到着四处转了一圈,最后药研带他去房间安顿:“这两天大概还会再锻几把剑……毕竟人手实在太缺了,到时候你可能会跟着一起出阵,注意带好刀装,避免受伤,毕竟暂时手入室无法开放……所以尽快在手合室找找状态,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帮忙。”
“谢谢,”压切长谷部难得没有别扭,只是皱着眉接受了好意:“我想尽快派上用场。”
药研忽然觉得,压切长谷部来到这个本丸也是件不错的事情——至少没他一开始想的那么糟糕。
只要压切长谷部能压抑住‘为主人奉献一切’的想法。
能压抑住的话。
第二天早晨烛台切起得很早。
歌仙兼定进入厨房时,炉子上已经在炖着软烂的鸡蛋蔬菜粥,蒸笼也在噗噗冒着热气。
他掀开蒸笼,里头整整齐齐摆满了一屉白馒头,但其中有几个,特意捏成了小兔子的形状。
歌仙一眼就明白这些是给谁的,避开雪白的兔子,他随意捏起一个圆馒头尝了尝,夹心是甜绵的豆沙,磨得极细,又加了桂花进去,香味伴随甜蜜,吃上几个都不会腻。
他捋起袖子,忍不住笑起来:“看来你很中意这位小主公?干劲十足嘛。”
“昨天的晚餐,主人乖乖地全部吃掉了。”烛台切正在切葱花,闻言笑道,“不挑食是好事,这是和主人约定好的奖励。”
“是你单方面下的约定吧?”歌仙兼定边帮忙处理其他食材,边瞄了眼烛台切手里的小兔子,“……肯定是自顾自的说如果能好好吃完晚饭,明天早晨就给你一个惊喜,之类的吧。”
“但是主人很捧场,”烛台切将几只蒸好的小兔子摆盘,左右看了看,不满意,又换了种摆盘方式,将小兔子摞在一起搭成阶梯状,“昨晚给他做了布丁,他似乎很喜欢。”丁点儿都没剩,烛台切看着锃亮的碗碟,几乎有些怀疑这些碗碟是小老虎舔干净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的厨艺受到欢迎是没错的。
“等下,还差一道工序。”歌仙兼定拿筷子沾了草莓果酱,给兔子们点上红眼睛,“完美。”
烛台切也很满意:“主人喜欢动物,一定很高兴。”
“希望如此,”歌仙兼定微微一笑,“但是不也有那种新闻吗?孩子看到可爱的小动物,不忍心吃,反而哭起来……之类的。”
烛台切光忠闻言,像是看见了小主公抽噎的模样,面露无奈:“……请不要说出让我踌躇不前的话啊。”
歌仙兼定将葱花撒在蔬菜粥里,语气悠然:“哈哈,我说笑的,怎么可能会那么巧呢,主人一定会喜欢的!你快去送早餐,接下来交给我。”
最后烛台切端着一叠兔子馒头和一碗鸡蛋蔬菜粥,上了二楼。
他原本是打算道个早安,接着将餐盘放下就走,却在看见屋内景象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房间内的景致如昨日一般别无二样,唯一不同的是那张铺在房间中心的床铺。
原本该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主公,不见了。
第10章 咔嚓
房间的主人显然没有私人物品,房间空荡荡的一眼就能看个究竟。烛台切四下环顾,竟然只有狐之助趴在被褥一头的软垫里呼呼大睡。
因为烛台切爱操心,担心琉星不适应陌生环境,所以夜里还特地来看过琉星好几次,期间还碰到过其他的付丧神——多半也是来看看主公情况的,但也都没有差错。
所以,主公去哪儿了?
主人并不是会主动出门的性格,难道出了什么事了?又或者是鹤先生的恶作剧——
来不及多想,正当烛台切想转身出门找人的时候,忽然听见了角落里传来‘砰’得一声。
烛台切循着声音望过去,目光最后停在了壁橱。
“……”不会吧?
将手中餐盘放到书桌上,烛台切走到壁橱跟前。
“失礼了。”他将壁橱的门拉开一条缝。
光线透过缝隙,照亮漆黑的壁橱,他总算看见自己心心念念一晚上的主公——在壁橱的角落里蜷缩成小小一团,环抱着枕头睡得正熟。
……哆啦○梦?
烛台切来不及细想,便看见琉星在梦中似乎不怎么安逸,惊惧地想把自己缩成更小一团,挪动间偶尔碰到柜子,发出砰地声响,吵得卧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的狐之助不耐地拿大尾巴遮住耳朵。
烛台切下意识握住琉星的小腿,防止他撞伤自己。
孩子睡着总是很难吵醒,就连烛台切将他抱进怀里都没动静,反而像是稍微放松了似的,小脚不蹬了,舍弃了枕头,抓着烛台切的衣襟,舒适地打起小呼噜。
……好机会!
就着这个姿势,烛台切将人抱到洗漱间,极力在不惊动琉星的情况下,刷刷几下,将琉星厚重的长发,给剪掉了大半,特别是额前,只剩短短一层齐刘海,再也遮不住脸了。
眼前没了头发,琉星被直射的光线给刺中,反应慢半拍地,张开了眼。
琉星的皮肤实在太白了。
那并非普通的白皙,而是种病态的苍白,一眼看上去简直像是张白纸,连唇瓣都没有一丝血色,再加上那双仿佛无机质死物一般的银眸……何况琉星瘦弱的简直脱离人形,五官深陷,看起来像是个披着人皮的小骷髅,没一点孩子该有的天真可爱。普通人看了,恐怕只觉得恐怖或者阴郁,总归不是什么好词。
但烛台切却仔仔细细地将主公打量了一遍后,笑着道:“主公真可爱。”
琉星愣愣地坐在烛台切怀里,像是刚醒来还在犯迷糊,捏着烛台切的领口半天没动,最后像是清醒了些,他揉揉眼睛,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抱着自己的人。烛台切能听见,他们的小主人倒抽一口冷气。
随即,像是害怕惊动烛台切一样,极缓,极慢地收回抓着他衣领的手,像只刚出生的小狗仔,开始缩起脖子瑟瑟发抖。
他能看见琉星那充满惊恐和祈求的眼神,原本想说的话被吞回去——他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一时冲动是错误的。
他沉默了会,才轻声说了句‘抱歉’,将琉星放在地上,等琉星扶着洗手台站好,便退后三步堵住了洗漱间的门——防止逃跑。
琉星四处张望,没发现能躲藏的地方,眼巴巴地看着门口,却又不敢靠近。过了足有三分钟,才慢慢冷静下来。
烛台切暗暗松了口气,将热毛巾递到递到琉星面前:“主公,不好好打理自己的仪表是不行的哦?”
琉星偷偷瞄了眼烛台切,不接毛巾,无声拒绝。
烛台切果断蹲下身,帮琉星擦脸,脖子和手指,琉星僵着身子不敢说话,烛台切一个口令,他便一个动作,十足乖巧。
烛台切有些明白了。他们的主公,吃硬不吃软,还喜欢放置play。
他将牙刷塞到琉星手里:“主公,至少要刷满三分钟。”
琉星沉默着,将挤好牙膏的牙刷放进嘴里,慢吞吞地清洁牙齿,虽然动作生疏,但步骤却没错。
琉星不太明白三分钟是多长时间,只是愣愣地给自己刷牙,直到烛台切说好,才去漱口擦嘴。
最后他被烛台指引着,带到桌前。
“该吃早饭了,主公。”
琉星将目光落在餐盘里的小兔子上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随后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愣愣地伸手摸自己的额头。
……没有了!
琉星震惊地在脑袋上胡乱摸索了一通:“没!头发!没!”
然后跑到壁橱边上,踮脚往里头看,没找着想找的,一脸委屈地看着烛台切,眼眶红彤彤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却又强忍住不掉眼泪,跟烛台切说:“头发……走掉、了!”
狐之助此刻已经醒了,后腿蹬了蹬耳朵:“……怎么说的和离家出走似的……别找啦,找到又怎么样?你还能接回去?”
琉星扁着嘴,揪着衣角,伤心得要命:“坏头发!坏狐助!”
狐之助走过去,蹭蹭琉星的膝盖:“你先吃饭,吃完饭头发就会回来啦!”
琉星精神一振,一点不怀疑狐之助的话,扑倒桌子前吃饭。
滚烫的粥正好变得温热,适宜入口,甜甜的兔子豆沙包琉星一口气连吃了两个。
以孩子的食量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剩下的豆沙包被狐之助吃的一干二净。
吃完饭琉星期待地摸摸额头,然后大惊失色:“狐助!没有!没!回来!”
狐之助非常淡定,试图继续忽悠:“那是因为你吃的不够多,你再吃三十顿饭,头发就回来了。”
琉星一脸震惊,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头发要离家出走那么久。
然后琉星一边奶声奶气带着哭腔地喊着“坏头发,坏狐助,”一边手脚并用地爬进了壁橱,不管狐之助怎么劝都不肯从里面出来。
“……”狐之助甩甩尾巴,“看你干的好事,怎么办,我也劝不动他。”
“关于这一点,”烛台切手麻利地收拾碗筷:“我当然考虑过。”
虽然是为了观察主公的表情,了解主公的意图而擅自给主公剪发,但他也考虑过主公生气后的处理方法。
狐之助疑惑地偏偏脑袋:“有什么方法?”
烛台切笑了笑:“只是个粗糙的想法,还没仔细琢磨……但总之,先叫上一期一振吧。”
第11章 神明
万屋的街道很长,好几条主干道交叉在一起,卖的东西却没好好分类过,路边各种商店见缝插针地挤在一起,甚至还有几条小巷子专门摆起了地摊。老板们为了招揽客人,恨不能把商品摆到马路上,好在路面还算宽广,来往的人们不至于磨肩擦踵,人头攒动,但偶尔遇上万屋做活动,或者节日庆典的日子,万屋的街道就会变得非常拥挤,短刀们很容易走丢——幸好今天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一期一振跟烛台切并肩走在街上,偶尔停下看看路边卖的食材和香辛料,还有孩子喜欢的小零食,收获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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