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话,直戳方锦时的两个痛点——恋爱失败,事业失败。
这样一个失败的男人,还怎么好意思在她面前抬起头来?
刘丽浓抬高了她尖尖的下巴,斜睨着方锦时的眼睛里流露出讥诮的神色。
方锦时却是默然不语,好像被她说服了。
刘丽浓的好姐妹见状,赶紧帮腔:“是呀,方少爷。你听听,丽浓话里话外可都是为了你好。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这么说她,真是太不应该了。”
方锦时蓦然一笑,悠悠道:“为了我好?为了我好,就是拿那些小情小爱来影响我?”
他个人气质极佳,只是站着,就如一杆修竹,最招眼的还是那双澄明的眼眸,仿佛盛放着满满的坚定,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在你们眼里,或许只有男人给的爱情。但我不是。我不是为了爱情而活,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不容许任何人置喙!”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刘丽浓怔住,她的好姐妹也是一副呆样,两人默然无语,再说不出讽刺的话语。
第19章 白月光与糖糕
就在此时,一阵掌声从门外传来。
三人齐齐回头,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拂去肩上垂落的吊兰嫩叶,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男人生得极俊,眉眼间英气十足,却又因为黑眸沉敛,而多了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沉。
刘丽浓爱他的俊美多金,更爱他的神秘强大。虽然上次在方家的宴会上被他落了面子,但每当午夜梦回时,她又会为他无情的眼眸辗转反侧。
只是万万没想到,期盼已久的再遇,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刘丽浓心思电转,在几个呼吸间想了很多。只是她心思再巧,也想不明白,顾总怎么会好巧不巧的出现在这里。更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大大方方的现身,用掌声支持方锦时。
虽说他和方锦时没有什么正面冲突,但是有李晋横亘其中,两人的关系应该好不到哪里去吧?
刘丽浓想不明白。她的脸色几经变化,最终定格在一抹轻笑上。
她笑起来还是一样媚态丛生,只是唇角的弧度有些僵硬。
她不知道顾拓到底听了多少,也不知道顾拓为什么表态。只是她多少有些忌惮,不敢在他的面前,暴露自己咄咄逼人的一面。
她已经无法反击,只能败退。
遂佯装无事道:“顾先生,你也来买花?”
不等顾拓答复,她又自说自话道:“既然有生意来了,我就不占用你们的时间了。你们忙,我先走了。”
刘丽浓素来擅长装模作样,这时候却有些绷不住了。
顾拓什么也没说,只用一阵掌声,就把她的节奏彻底打乱了。
她的心乱了,行动也乱了,以至于走出花店时,高跟鞋踩得噔噔直响,近乎落荒而逃。
刘丽浓都走了,她的姐妹自然不会多留。
很快,花店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方锦时和顾拓两人。
“顾先生,谢谢你。”
方锦时看向顾拓,目光澄明。
顾拓与他对视,语气淡淡:“谢什么。你说得很好,我赞成你的想法。”
方锦时眉眼一弯,浅浅一笑。
他和顾拓志趣相投,顾拓赞成他的爱情观和事业观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在刚才那种情形下,作为一个局外人,强行打破局面,实在不像顾拓的作风。
方锦时和顾拓认识几年,深交不久。
但就他对顾拓的了解,其实顾拓为人处事有礼有节,不是传闻中动辄就天凉王破的霸道总裁。
方锦时不知道哥哥为什么那么忌惮他,每每提及,都会把所有让人觉得不友好的词语用在他的身上。
但他认识的顾拓真不一样。
他认识的顾拓,会在宴会上约束李晋,会坦坦荡荡地给他送还胸针,表达自己管教不当的歉意。
他认识的顾拓,会在商场里替他解围,带他去处理伤口,全程亲力亲为,又不让人觉得尴尬。
他认识的顾拓,还会在郁郁葱葱的花木间,听他倾诉自己的理想和初心,沉声告诉他一切都会实现。
这样的顾拓,却在他和刘丽浓怼起来的时候,大大方方的走进花店,用掌声表明,他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并且,他支持他。
——听人壁角,就成了他的失礼。
同时,他公然支持他,就是在利用刘丽浓的尴尬心态,替他驱赶恶客。
——这对于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站在刘丽浓的角度,未免有以大欺小,不留情面的嫌疑。
对于顾拓这样处事周全的人,这样做是很不正常的,除非——
他宁愿做失礼的事情,也要帮他。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方锦时的心跳莫名错漏了一拍。
他赶紧定了定神,没让这种心脏乱跳的感觉占据上风。
试问谁不喜欢被特殊对待呢?
他想。
他一直以为自己得到的宠爱和关注已经足够多了,能够淡然处之了。
没想到,还是不能免俗。
他很高兴。
心里高兴,面上也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他的眉眼微微弯起,那是带着笑的弧度;嘴角上扬,让人如沐春风。
顾拓以前总觉得,他笑起来像盈盈月光,皎洁通透。如今再看,却莫名看出了一丝甜味儿——好像那俊秀的眉眼变成了一块糖糕,一颦一笑间散发出诱人品尝的甜香。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犹如流星坠落,注定要引起震撼。
顾拓下意识将这荒唐的念头压进心底,不让它继续作乱。
只是心湖里起了涟漪,终究难以平静。
顾拓的反应就在瞬间,极其细微,方锦时对此一无所觉。
他也不打算再问顾拓帮他解围的事情。那是顾拓的一片好心,他领受了,再用自己的真心去回报就行了,没必要问个一清二楚,反倒无趣。
这样一想,方锦时便想开了。
他余光瞥见桌上放着的小饼干,忙邀请顾拓道:“今天家里做了小饼干,我特地带来给你吃,要尝尝么?”
话音甫落,他就自知失言。
果然,顾拓投向他的眼神里,带了一丝诧异。
方锦时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烧。
他一向坦荡,做什么事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自然不会脸红心跳。
可是掐指数着花期,猜测顾先生的行程——这个行为绝对不在“坦荡”的行列中,倒让他难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顾拓看出他的局促,心里一动,不想让他为难,只道:“是桌上的那袋么?我想尝尝。”
方锦时顿时松了口气,走过去拿小饼干,送到顾拓的面前:“快尝尝吧,你会喜欢的!”
厨房的张妈是个巧手的女人,她把小饼干装在一个干净的布袋子里,在袋口扎了一根金线,系了个蝴蝶结。
袋子扎得严实,但饼干很香,还是逸出了一股酥香来。
方锦时一边走向顾拓,一边低头解着蝴蝶结。
他只用一只手,难免动作笨拙了些,顾拓伸手去帮他,金线缠绕在两人的指尖。
两人都是一怔。
顾拓先回过神,把袋子打开,就见一块块雪白的糖糕挤在一块儿,好像因为空间太小,而显得委委屈屈。
心中某种隐秘的想法好像得到了另一种形式的满足,顾拓的眼底染上了笑意:“小时,谢谢你。我很喜欢。”
被叫“小时”了!
方锦时有些高兴。
转念一想,又觉得郁闷。
还没品尝就说喜欢,顾先生也太客气了!
第20章 白月光心动了
在方锦时的大力推荐下,顾拓尝了尝他带的小饼干。
果然香酥可口,十分好吃。
方锦时听了他的评价,很是高兴,也凑过去和他一起分吃。
小饼干的分量不多,两人分吃,很快就吃完了。
顾拓见方锦时的嘴角有饼干屑,就取出胸前的手帕递给他,提醒道:“擦擦右脸。”
方锦时有些脸红,转念一想,饼干本就酥脆,容易掉渣,吃饼干不掉饼干屑才奇怪呢。
他把顾拓细细打量,果然看见面容严肃的男人嘴角沾了一点碎屑。
不由笑道:“手帕只能供一个人使用,我们还是去洗把脸吧!”
花店的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隔间,隔间里接通了水源,做了个洗手台,洗手台的底下还装了个水龙头,平时给鲜花保湿保鲜的水,都是在这里取用。
方锦时让顾拓先洗,然后自己也把脸凑到了水龙头前,掬起一捧清水,洗了把脸。
顾拓看着他像小动物似的甩头,甩去眼角鬓边沾到的水珠,不禁觉得好笑。
方锦时回头,就见顾拓眼里含笑,看着自己。
他愣了一下,便听顾拓问道:“现在需要手帕么?”
方锦时没再推辞,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水迹。
那手帕许是在顾拓那里贴身放了太久,沾了一些男人身上的雪松香。
香味虽淡,却又十足的霸道。
方锦时只用手帕擦了擦脸,就觉得自己身上也沾染了那股味道。
很好闻。
他很喜欢。
两人走出隔间,方锦时正和顾拓说着话,脸上笑意未减,却骤然色变。
原来,就他们洗脸这会儿功夫,原本晴朗的天空变成黑压压一片,竟然下起雨来了。
那雨下得极大,好像天撕破了口子,从银河里倒出水来。
方锦时想起了摆放在店门外的花草,即使生命力再顽强,也承受不住这样的雨水浇灌。
他急忙取过伞架上的备用雨伞,冲出店门,开始和雨水抢花。
顾拓见状,也撑起一把雨伞,追了出去,给方锦时帮忙。
大雨滂沱,哗哗直下。
方锦时的视线被雨水模糊了,耳朵里也塞满了雨声。
但他没有错过雨幕中那道熟悉的身影。
是顾先生。
方锦时抱着一盆花,花枝上的雨水沾湿了他的衣服。
他浑然不觉,疾步跑向男人,大喊道:“顾先生,你先进去!”
虽然他们各撑了一把伞,但是雨太大了。
雨水打在伞上,几乎要把伞面打到变形。
伞下的两人自然也不能幸免,身上被雨水溅湿了不少。
顾拓闻言,向他看来。
沉声道:“我帮你。”
不是祈使句,而是肯定句。
他的帮助,不容拒绝。
方锦时难得从顾拓的语气里品出两分霸总的味道。
没想到,竟然是此情此景。
雨水虽凉,他的心里却是热烫的。
在两人抢花的时候,雨势依旧不减。
幸而店外只摆了三四盆花,搬了两个来回,就差不多了。
方锦时第三次冲进雨幕,是为了店门口挂着的两盆吊兰。
为了配合门的高度,不影响客人进出,两盆吊兰挂得比较高。
前段时间雨水较少,偶尔下点毛毛雨,方锦时总能及时搬花,所以也没发现问题。这时候在倾盆大雨中,当他踮着脚尖,仰起头去够花盆提篮的时候,才知道难度有多大。
他一手撑伞,一手去够花盆。
伞撑高了,手酸得厉害;伞撑矮了,又会挡住自己的视线。
大颗大颗的雨珠还在见缝插针,往他的脸上身上砸。
那雨珠又重又凉,砸在身上,一阵痛麻。
正困窘中,忽然感觉伞柄被人握住。
方锦时怔怔回望,冰冷的唇瓣险些擦过顾拓的下巴。
“取吧,我给你撑伞。”
方锦时没有迟疑,转过头去,伸手去够吊兰的提篮。
他够了两次,终于把花盆取了下来。
“谢谢你,顾先生。”
怀里抱着花盆,方锦时扭头去看顾拓。
却见顾拓离他极近,近到他一回头,就能与他交换呼吸。
原来,刚刚在冰凉的空气里,他感受到的那股热风,是顾先生的鼻息。
方锦时默默想到。
这不奇怪,真的不奇怪。
两个人同撑一把伞,靠得近一点有什么问题么?
下这么大雨,一把伞根本遮不住两个人,离得再近都是正常。
但是,在他回头看顾拓的时候,他还是不争气的紧张了起来。
心跳加快,好像有只兔子钻进了他的心窝,在里面伸胳膊伸腿,打得他心如乱麻。
这种感觉,方锦时不是没有体验过。
上一个让他心动的人,是李晋。
想到这里,方锦时突然回神,避开了顾拓的视线。
“顾,顾先生,我们进去吧!”
漫天雨声中,他隐约听见自己说了什么,却连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说了什么。
回到店里,方锦时顾不上看花,先把顾拓上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顾拓的西服外套被雨水沾湿,裤脚上也有大块水痕,就连头发也没能幸免,鬓角发梢湿成了一绺一绺。
明明形容狼狈,却意外冲淡了周身的严肃正经,给他增加了几分落拓。同样魅力十足。
方锦时定了定神,道:“顾先生,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一次两次,倾力帮他。
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顾拓给他的手帕。他本来打算带回家,洗好晒干再还给男人,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用这个擦擦身上的水渍吧,我这里没有准备毛巾,只能请你将就一下了。”
顾拓看了方锦时一眼。
青年一身狼狈,正与手中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形成了反比。
他正递着手帕,等他去接。
那双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却显出几分冷玉般的青白,指尖更有被雨水泡皱的痕迹。
“你先擦。”顾拓说。
“可是……”方锦时很清楚,这块手帕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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