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主簿早早地就来看望崔景行,别有深意地笑道:“崔大人昨夜睡得可好?”
崔景行呆呆地看着他,从袖子里拿出银子,真诚地说道:“除却硌得慌一切都好。”
主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这是嫌弃他送的少了?
正说话间,隔壁的房间传来一声惨叫,美人狼狈地从房间里跑出来,一把抓住主簿的袖子,“大人救命啊!”
这人不应该在崔景行的房里吗?主簿心下微沉,“你在隔壁做什么?”
“我,我......”美人微微一怔,随后涕泪不止道,“大人,有鬼!”
崔景行不悦地皱眉,拂袖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荒唐至极!”
美人连连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顾着抽泣。
崔景行继续问道:“良家姑娘为何在我隔壁?”
美人自然不是良家妇女。主簿道:“崔大人,此女居心叵测,下官这就带下去重审。”
崔景行点头道:“驿馆着实不安全。”
主簿陪笑道:“是下官思虑不周,下官一定会派人把守好驿馆。”
第17章 保驾护航
崔景行还是一脸的不高兴,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梗着脖子点了下头,“驿馆的防卫一定要加固。”
“大人说的是。”主簿连连赔笑,把崔景行安抚好了以后才离开。
崔景行来临河县只负责监督,并不负责审理案件。他只要等孟隐把结果调查出来,然后一起审问就可以。
贪污案不大好查,一不小心就会打草惊蛇,孟隐要不断与临河县的人周旋,这个案子查起来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的。崔景行在驿馆里坐的无聊,便想要出门去转转。
守卫驿馆的官差听说了以后,立刻去告知主簿。主簿连忙过来带着崔景行游览临河县。
崔景行腿脚不好,走了一会儿便歇歇,他看向主簿,“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主簿笑道:“大人初来乍到,下官能做个导引。”
崔景行没再说话,他来到一个茶馆,要了一壶茶坐下。
主簿坐在他对面,见他看过来,便咧嘴笑。
崔景行心中无语,这人是来监视他的?
小二看了主簿两眼,颤颤巍巍把茶壶放在桌子上,这一会儿的功夫,茶馆里的人都散去了。
崔景行扫了一圈,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水,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本书,开始慢慢翻阅。
主簿盯了一个时辰,最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笑着寻找话题,“大人博学多才,下官佩服。”
崔景行道:“你若是佩服,不如来和我一起读书。”
主簿眼睛一转道:“大人,临河县还有许多其他的景色,您不再去看看吗?”
“我只喜欢读书。”
主簿心中懊恼,自己平日里只喜欢收集古董,却不喜欢收集古籍。但他不能一直这么干坐着,思考了半晌又开口道:“大人,说起来您和临河县还真是投缘,您可听闻临河县以前的名号?”
崔景行放下书,抬眼去看他。
主簿见崔景行感兴趣,继续笑道:“在前朝的时候,临河县是一个王爷的封邑,那位王爷也同您一样喜欢读书,举办了不少文会和集书会,这里藏着的孤本都可以与前朝朝廷媲美了。”
崔景行道:“这倒是看不出来。”如今的临河县破败的很。
主簿笑道:“都几十年了,那位王爷过世后,大部分典籍都随葬入墓了。之后没过几年,就赶上局势动荡,临河县也就渐渐衰败下来了。这些事在县志里都有记载,大人要不要看看?”
崔景行思忖片刻点头道:“好。”
“那我把县志给大人送到驿馆。”
“好。”
崔景行又坐了一会儿便回了驿馆休息,主簿就去县衙找县志。
“少爷。”崔恩给崔景行倒了热水,替他把外衣脱下。
崔景行摆摆手,捏了捏眉心闭目养神。
崔恩道:“主簿大人一直在监视少爷?”
崔景行微微颔首。
“难道临河县真的上上下下都有贪污之嫌?”
崔景行睁开眼睛,“未必。这个主簿不像是在监视我,倒像是在讨好我,或许只是一想要往上爬的谄媚小官罢了。”
崔恩见崔景行神态疲惫,便去把刚熬好的补身汤端过来,正巧遇上送县志的主簿,等对方离开后他才进门。
崔景行翻着县志,停在其中一页,静坐良久,直到崔恩再三提醒汤要凉了,他才回过神。
崔景行端起汤碗,眼睛停在书上记载的有关那位王爷墓地的几行字上,他忽然开口道:“崔叔,你认识什么探穴倒斗的人吗?”
崔恩有些错愕地看了看崔景行,“少爷,这种可是丧尽天良的事儿,要断子绝孙的,您可不能去碰。”
崔景行笑了下道:“突发奇想随便说说罢了。”他放下汤碗,将县志合上,不再提及此事。
京城里,慕疏风刚刚惩治了两个无能的官员,他掐指算了算日子,一晃崔景行都走了快半个月了,“临河县那边怎么样了?”
他下方站着一个官员,“赈灾一事并没有出什么乱子,至于贪污案一事,孟大人没有传回消息。”
慕疏风知道孟隐的办事能力,并不担心此事,他想问问崔景行,可最后也没开口。
好在这官员脑袋一转,立刻想到了那位与慕疏风交情匪浅的“监督”大人,想必慕大人想问的是这个,他从容不迫地笑道:“崔大人应该也一切安好,只是他身边只跟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仆,那家仆年纪又大了,恐怕有时会照顾不周。不如下官派人去临河县一趟,顺便打听一下查案的进度?”
崔恩的确是个体贴细心的管家,但终究没有武功,遇到危险恐怕顾不上崔景行。慕疏风沉默一瞬却道:“不必了。”
那官员也不敢问,便笑道:“是。”
当天夜里,崔景行正要入睡,一阵风突然吹开了窗户。
一只白羽小鸟落在了桌子上。
崔景行看着白羽小鸟头上绿油油的草叶,静立片刻,伸手去摘,可那片草叶却像是长在了小鸟的脑袋上根本拔不下来,他只好松手。
这一松手,草叶颤颤巍巍地蜷缩起来,无......无礼至极!
崔景行心里纳闷至极,“这是什么鸟?”头上还带长草的。
小鸟飞到崔景行的头顶,在他的脑袋上刨了刨,低头把草叶放在了刚刨好的“坑”里,然后就飞走了。
崔景行扒拉扒拉脑袋,什么也没扒拉出来,他只好去睡觉。
次日一早,崔景行吃饭的时候,对面的崔恩频频看他。
“崔叔,怎么了?”
崔恩摇了摇头,“我总觉得少爷脑袋里沾了一片草叶子,仔细一看什么也没有。”方才他看见崔景行的鬓角若隐若现着一抹绿色,可定眼一看又什么也没有了。
崔景行手下一顿,放下筷子,挠了挠头发。
草叶子碰了碰崔景行的指尖,跟他“击”了个掌,我罩着你。
崔景行合指去捏,草叶子又钻进头发深处不见了。
“......”崔景行呆了呆,心里一片空白,过了半晌突然意识到这世界上可能真的有妖怪。
第18章 小妖怪
“少爷,怎么了?”崔恩见崔景行久久不动,有些紧张地问道。
崔景行回过神,手心出了一层细汗,若真有妖物,那是否危险尚未可知,他不能把崔恩牵扯进来。崔景行摇了摇头,神色如常道:“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无碍。”
崔恩没有看出异常,点了点头便继续用饭。
崔景行匆匆吃完早饭,便回了自己的卧房。他解开发簪,顺滑的墨发如同瀑布倾泻而下。
草叶子顺着发丝滑下去,它连忙曲身一卷,卷住了一根头发,这才没掉下去。
不过接下来崔景行却两手梳理头发,寻找那片草叶子。
草叶子东躲西藏,几次从指缝溜走,被崔景行抓住它就要被扔出去了,它又不傻。
崔景行思忖片刻,心中有了主意,他让人准备热水,打算把头发洗一遍。
草叶子明白了他的打算,气的卷着他的头发一扯,扯得崔景行头皮发痛。
崔景行捂着头发,表情颇为无奈道:“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在下已经许久不曾洗过头了,既然阁下喜欢在在下的头发里呆着,在下也不能怠慢。”
草叶顿时一僵,如同失去神智一样,团成一个球掉了下来。
崔景行把小绿球从衣领上摘下来,心中嗤笑,这妖怪的头脑不大灵光,便是妖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草叶子被放在桌子上,它静止了半晌,抑郁寡欢地跳进水杯里“泡澡”。
崔景行洗完头以后,戳了戳茶杯里的草叶子,“阁下是何方神圣?所为何来?”
草叶子也不回答,它翻了个身继续泡澡,戳什么戳?都戳脏了!
崔景行心中警惕起来,但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敢轻举妄动,便由着它去了,只是平日举止间再也没有以往的随意了,无论是人前人后,他都成了一个书呆子。
他每日不是看书就是去买书,身上的银子不多,买的还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便宜书。草叶子也不嫌弃无聊,陪着崔景行读书,若是崔景行读的快了,它便在翻页前跳到书上让崔景行等一等它。
崔景行低头看着霸占着书页的草叶子,心道,这还是一个有文化的妖怪。
草叶子在字里行间爬来爬去,终于把一页书读完,然后乘着风飞到崔景行的头上,示意他继续翻页。
崔景行翻了页,过一会儿草叶子又跳到书上,在一句话上反复地爬来爬去。
这是在给他划重点?崔景行的心情很是复杂,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草叶子见崔景行没有反应,便选了几个字跳来跳去。崔景行把几个字连起来——你是木头猪吗?
“......”这怎么还骂上人了呢?崔景行看着草叶子,他忽然打了个喷嚏,一下子把草叶子喷飞了。
半晌后草叶子乘着风飞回来,这一页缺少自己想骂的字,它气的在书上乱跳。
崔景行把书合上,将草叶子压了一会儿,才放开它,一本正经地严肃说道:“士可杀不可辱!”
草叶子直接从窗户飞走了,它再也不回来了,书呆子去自生自灭吧!
崔景行望了望窗外的夜幕,见它出走了,也没有去追,静坐半晌后把窗户关上,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一扇窗户将屋内屋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屋外是人间喧嚣,屋内是与世隔绝的孤寂。灯花晃动,暗黄色的光线衬得崔景行的脸庞愈发柔美,更添了几分无助无辜的可怜之意。
他一个人一间房很久了,方才的小妖怪不过是一段插曲,曲终人散了,生活还是会像从前一样平静。
窗户缝里露出一角绿色,草叶子趴在窗户缝上看了一会儿,烛光中的崔景行十分瘦小,那副与世格格不入的样子,让它心里一阵怜爱,书呆子。
崔景行以拳抵唇,微微打了个哈欠,眼睛里蓄上了一层泪光。
瞧这可怜样,这书呆子定然是后悔得罪它了,草叶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它顺着窗户缝钻进去。
崔景行看着突然出现在书页上的草叶子,沉默一瞬,没有把它弹走。
草叶子也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若无其事地跳到崔景行的脑袋上,拔了一下他的头发,然后找了个“窝”睡觉。
草叶子有心隐瞒自己的身份,崔景行心存戒备,一时之间倒也无法了解对方,不过这样相处的倒是另类和谐。
草叶子特别爱干净,每日都要沐浴,因为要住在崔景行的身上,也要求崔景行每日沐浴洗头。若是崔景行耽搁了一日,草叶子便要拔他的头发。
崔景行以前也每日都要药浴,所以并不会有不耐烦,只是每次帮草叶子洗澡的时候,让他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草叶子舒舒服服地浸泡在茶杯中,它的叶片微微蜷缩,自由躺在水中,看起来惬意至极。
崔景行把准备好的素白手帕放在一边,看着杯子里正在泡澡的草叶子,心中很是好奇,这草叶子哪里是头哪里是尾?这样泡在水里真的不会迷眼睛吗?
“当当当.....”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崔景行转头看向门口,“请进。”
特使孟隐轻手轻脚走进来,他返身望了望走廊无人,这才小心把门关严。
崔景行起身道:“孟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孟隐坐下道:“但凡贪污,贪污款项必回有去向,来临河县这几日我一直在调查此事。”
草叶子突然立起来,专注地“听”着孟隐的话。
“河渠令张远的宅邸很清贫普通,”孟隐道,“若是找不到破绽,那贪污的罪名便很难成立。钱款不知去向,张远此人顶多也就算是渎职。”
崔景行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话,他知道孟隐应该是找到了破绽,不然也不可能大半夜来找他。
孟隐道:“就在这两天,我得到了一条消息,张远把这笔银子藏在了几里外的一座荒山上。”
崔景行道:“落星山?”
“崔大人怎么知道?”
崔景行道:“几日前我读过临河县县志,几里外的落星山上埋着前朝的一位王爷。”
孟隐表情有些羞愧,他摸着桌子上的茶杯,片刻后才说道:“实不相瞒,这消息我就是从几个盗墓贼嘴里得知的。他们痛恨害死那么多人的贪官,便悄悄来找我举报。”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途径。
“盗墓贼呢?”
孟隐更加羞愧了,“他们走了,我也不知去了哪里。”按理说他应该把那些贼抓起来的,可这实在有违君子道义,他是觉得崔景行是一个嘴严的人,才会把这件事告诉对方。
11/37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