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修:“……”
在从第二个副本出来之前,他本来以为这些玩家中并没有这样一样巨大的交互信息链的存在的,而那种小群体间的口口相传往往不会扩展太大范围,然而,玩家之中居然还有这样一个论坛的存在是他所没想到的。
不过,这样的舆论方向对他倒是非常有利就是了。
他清了清嗓子。
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毫无怨言地等待着,期待着对方接下来的指示。
戈修开口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副本里钟表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玩家们纷纷一惊。
……确实是这样。
整个别墅里,到处都挂有钟表存在,大厅里各式各样的西洋座钟排列着,就连墙壁上都隔着几步就是一个钟表,对于一个房子来说,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第一个玩家死的地方,”戈修指了指墙壁上的挂毯:“正好是整点,而他死亡的位置,又刚刚好在钟表之下。”
这其实是个谎言。
那个玩家死的时候大约是晚上九点五十,而尖叫声在九点五十五的时候响起。
戈修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当时正注视着梳妆台上的钟表。
而其他人则并没有这个优势,对于他们来说,当时的时间点是模糊的,只要戈修所说的时间偏差不超过十分钟,他们就会毫无疑虑地相信戈修所说的内容。
而戈修得出结论的方式非常简单。
他能够“看到”。
任何和普通器物不同的存在在他的视野中,都仿佛被刻意圈点出来似的——这个别墅内的每一块钟表,就连那个他从梳妆台上拿起的怀表,都犹如黑夜中亮起的灯光似的,简直清楚到完全没办法忽视,几乎在走进这个副本的第一时间,戈修就知道了这里的关键道具究竟是什么。
然而其他玩家却没有他这样的便利条件——所以这些无伤大雅的谎言,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戈修转身上前,伸手将挂在一旁墙壁上的钟表扯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钟表的外壳碎裂,露出其中用骨骼做成的齿轮和轴承,那个钟表犹如受伤一般,缓缓地向外流淌着鲜血。
一个玩家倒吸一口凉气:
“那……那这个别墅内这么多表……”
戈修耸耸肩:“没错,估计都是人。”
一波接着一波的玩家,留下一具接着一具的尸骨。
杜岩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在几秒钟之内消化成吨的信息量一般,他抬手捏了捏鼻梁,仿佛在字斟句酌一般,缓慢地开口问道:
“那你……现在建议我们怎么做?”
从上个副本当中,戈修就差不多弄清楚了一件事。
副本boss在副本内杀掉的人,以及制作出来的战利品是他们力量的来源——在他将所有的人皮偶破坏掉之后,他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个老太婆身上象征着精神力量的光芒明显地减弱了下去,所以在此之后,她才会在火焰的压制下毫无还手之力,直至被焚烧殆尽。
戈修微微一笑:
“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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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哐!”
“哐哐!”
大大小小的钟表被摔碎的声音此起彼伏,外壳和内部齿轮的碎片混合在一起,被禁锢于钟表之内的,独属于人类的残肢骸骨和血肉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玩家们将视线所能看到的所有钟表都从墙壁上扯下,恶狠狠地砸到地上,合力将摆放在地上的落地钟一齐推倒,把能够搜到的钟表饰品都踩碎剁烂,刺耳的碎裂声在空荡荡的大厅和走廊中回响着。
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整个别墅的内部犹如被血污沾染的庞大画卷一般,粘稠腥臭的鲜血顺着一级级的阶梯肆意横流着。
很快,随着钟表一个个被砸碎,别墅内的墙壁在逐渐地发生变化。
就像是无形的水波在缓慢地漾开,一层浅淡虚幻的影像的一点点地被从眼前的建筑上剥离开来。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颜色精美的壁纸,华丽繁复的装饰,豪奢精致的雕塑,在自己的眼前犹如镜花水月一般消失——面前的景象令他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背后顿时出来一层冷汗。
墙壁和地板犹如被剥去一层皮肤的血肉,猩红的表面滑腻而柔软,仿佛无时无刻不再缓缓地向外渗着粘稠暗红的血液,它仿佛还活着一般,以一种怪异的规律搏动着。
视线内的一切都是刺眼的猩红。
他们就像是此刻正站在某种庞大的怪兽体内似的,仅是注视着,都让人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惧和战栗。
脚下和身周都被这种可怖的景象包围,脑海都被蚕食侵占,灵魂仿佛也在为之颤抖畏缩。
“呕——”
一个心里承受能力低的玩家,忍不住低头干呕出声。
他下意识地伸手扶墙,但是触碰到的却是那柔软滑腻的蠕动肉壁,他不由得惊恐地大叫一声,噌噌噌地向后倒退数步,如果不是另外一个玩家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他可能就会直接栽倒在地。
戈修端详着眼前的场景,若有所思地眯起双眼。
难道说,砸碎这些表……
削弱的其实是这个副本吗?
突然,一阵剧烈的战栗开始在柔软的墙壁和地板上蔓延,站在中央的玩家们因震动而站立不稳,他们纷纷惊慌地向着周围看去,试图寻找这阵颤抖的来源。
远处墙壁开始向外渗出鲜血,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那犹如血肉管道般的走廊中聚集成骇人的波涛,
那猩红的血海仿佛拥有神智一般,仿佛能够吞噬途经的一切似的,猛地向着玩家们的方向奔涌而来——!
“快跑啊!”
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句,被吓呆的玩家们如梦初醒,赶忙转过身来,向着没有鲜血的走廊奔去。
戈修眯起双眼,定定地看了一眼那汹涌而来的血色波涛,神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他扭头看向那些疲于奔命的玩家们,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也迈开腿跟了上去。
玩家们拼尽全力向前跑去,他们气喘吁吁,面色惨白,发挥自己的全部体能潜力只为逃命,
但是,在现在的别墅内部已经和先前大不相同,那些曾经的连廊侧厅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几乎完全相同的肉红色墙壁与地面,眼前的每一条路似乎都没有任何分别,弯弯曲曲地通向远处,血色占据了每个人的视野,玩家们慌不择路地逃窜着,犹如无头苍蝇般在那犹如迷宫般的猩红走廊中打转,但是却怎么绕都没办法从其中绕出。
他们的体力在飞速地耗尽。
背后的血海越来越近。
粘稠的波涛咆哮着向他们涌来,那腥臭沉重的气味率先将玩家们吞噬。
很快,落在最后的玩家在惨叫一声之后,被卷入了血海当中。
一个接着一个。
玩家们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同伴逐一消失,而自己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地面是软的,犹如泥沼一般吸住了他们的腿脚,阴狠毒辣地蚕食着他们的体力,但是背后追赶着的波浪却仿佛不知疲惫一般,始终死死地咬在身后,一点点地蚕食着他们之间的距离——直到最终确信无疑地追赶上来,眼前只剩下一片铺天盖地的红,以及那浓稠的仿佛化不开的铁锈味。
戈修环视了一圈。
现在,还在奔跑的,只剩下杜岩和另外一个资深者。
——而他们两个也已经气喘吁吁,很显然即将撑不下去了。
那个资深者是率先支持不住的。
在他倒下之后,很快就轮到了杜岩。
杜岩被脚下的柔软粘腻的地面绊了一跤,他绝望地栽倒在地,在视线即将被吞噬覆盖之前,他看到,就在自己身前几步远的地方。
身穿白衬衫的青年骤然收住了步伐,扭头向着他看了过来。
那张犹如造物主精雕细琢出来的面孔仍旧沉郁而宁静,仿佛眼前危急的场景对他而言只不过是过眼云烟似的,就像是先前其他玩家提到的那样,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他的反应都实在是有些过于漠然和沉静,几乎令旁人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那双漆黑的双眼中倒映着翻滚的血浪,犹如幽暗死寂的渊薮中闪耀着诡谲冷凝的赤红微光。
在那一瞬间,杜岩汗毛直竖。
他居然下意识地将对方和这个副本中的boss等同在一起……
杜岩甚至没法蒙骗自己,这只是一时的错觉。
因为在那一刻,他无法更清晰地感受到,这两个人的存在,给他带来的感觉是那样的相似。
下一秒,视野内的一切都黑了下去。
视觉,触觉,听觉,一切都陷入了混沌,光影和声音同时消失,就像是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只有几秒钟,又或许是数个世纪。
杜岩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头脑还处于一片空白,那种犹如漂浮在空中茫然而无可凭依的感觉占据着他的身心,他好半天才中那种无法思考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
杜岩环视一圈。
他发现,自己和其他的玩家正坐在椅子上,其他人的表情也是同样震惊而茫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似的,目瞪口呆地打量着自己周围的场景。
这里是一个面积庞大的大厅,天花板很高,巨大而璀璨的水晶灯从头顶垂下,将整个房间都照的分毫毕现。
墙壁和地板都是正常的样子——谢天谢地。
杜岩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其他玩家现在身处的地方,正好就是他们在差不多半小时之前玩命逃离的地方。
那个餐厅。
但是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先的长桌不见了,男爵庞大而丑陋的尸体也已经消失不见,周围墙壁和地毯上被溅到的血迹也被全部清理干净,就像是刚才发生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存在于众人的想象之中,如果不是完全相同的格局和装饰,他们甚至会疑心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境。
取而代之的,是璀璨灯火,与精致舞池。
简直就像……舞会???
杜岩百思不得其解。
他向着大厅的另外一端望去,然后微微一愣,视线定格在那摆放于众人正对面的,原本并不存在于这个房间的东西。
那是一座巨大的白骨钟。
森白的骨骼构成了它的主体,在灯光下闪耀着冰冷的光泽,上面的每一块骨头大小都各不相同,以一种极为精巧的构造咬合在一起,而在钟表底座上,则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圈颅骨,黑洞洞的眼眶无神地向着众人看了过来,令人不由得感到血冷。
——需要多少条人命,才能铸造出这样一做庞大的骨钟呢?
从下到上,下方的骨头还泛着年代久远般的暗黄色,但是在最上方那惨白的表盘中,那两根大小长短粗细不一的胫骨确实极为新鲜的冷白色,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尚未被拭去的血迹。
很显然,这座骨钟用了很长时间才完成。
而在这个副本死去的那两个玩家,正好为它贡献出了最后残缺的零件。
在表盘的正中央,镶嵌着一团仿佛是活着的血肉。
它时刻不停地蠕动着,仿佛是一个胃袋,又或是一个巨大的心脏,带动着指针一格一格有规律地移动着,而在森白骨钟的后方,犹如血管般的东西以骨钟为中心向外蔓延。
杜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感觉,那些猩红暗青的血管正在一刻不停地向着墙壁的下方钻去,仿佛在不断地扩张,扩张,直到将整个世界都吞噬殆尽。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大门无声地打开。
刚才还在惊慌地低声议论的玩家们纷纷噤若寒蝉,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那敞开的大门,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地屏息等待着。
门外是一片黑暗与猩红组成的混沌。
男人身穿裁剪得当的旧式礼服走了进来,这身衣服衬托出他的宽肩窄腰,身材修长,也同样显得他的肤色越发苍白,犹如死人一般,他不再收敛自己的气势,那双阴郁而幽暗的眼眸漫不经心地向着众人扫来,其中那近乎非人的戾气犹如森冷的钢针一般冲着玩家们扎来,他仿佛是在扫过一片没有生命的草木石块似的,那种绝对的漠然和残忍令每一个人都不由得心生寒意。
就像是在沉睡的猛兽身边踱步似的,玩家们下意识地放轻呼吸,挪开视线,仿佛生怕招来对方的注意。
在对方的身后,大门轰然合上,将那令人胆寒的另个一世界挡在门后。
男人径直向着玩家的方向走来。
所有人都不由得汗毛直竖,恨不得掘地三尺,能逃多远逃多远。
男人在其中一人的面前停下脚步。
他的眼神改变了。
仿佛注视着整个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一般,他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青年,目光温柔的仿佛能够滴出水来。
男人一手背在身后,弯下腰。
苍白修长的手掌伸出,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请问,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青年伸出手,搭在了对方的手掌上。
男人的面孔仿佛被点亮似的,那颜色浅淡的薄唇微微勾起,他珍惜地攥住搭在自己掌心内的手中,牵着那站起身来来的青年,缓缓地步入舞池。
几乎就在同时,悠扬的乐声响起。
杜岩看向那站在舞池中央的两个人——同样身形修长,面容俊美,站在一切时简直搭配的令人赏心悦目。
但是杜岩却并不这么觉得。
在看到戈修的一瞬间,被血浪吞噬前,那残留在视网膜上的景象以及自己当时的感受,再次清晰地重现,犹如海浪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那双倒映着血色的漆黑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他,隔着时间和空间,定定地看了过来。
杜岩顿时毛骨悚然。
在那一瞬间,他无比确信自己的当时的看法。
那个青年绝对也不是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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