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这个世界中,他是在那个对面那个国家的阵营,那玩起来才有趣,这样压倒性的胜利着实不合他的口味。
罗维特笑了:“你似乎很有研究,难道海里也会有战争吗?”
戈修抬眸看了他一眼,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只要有生命存在的地方就会有战争和杀戮。”
罗维特眸色加深,他抬手轻轻地拂过戈修蓝紫色的发丝,轻声说道:
“你真是个谜。”
戈修以一声嗤笑为回答。
他晃晃头,将自己脑后的头发从对方手中扯了出来,然后打了个哈欠,毫不见外地说道:
“我想回水里去了。”
罗维特勾起唇角:“浴室的扩建和玻璃房的重新翻整还需要点时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顶层有个我专用的游泳池。”
戈修耸耸肩:“好啊。”
这时,他突然停住脚步,歪着头看了眼罗维特,然后展开纤细的双臂,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我懒得走。”
罗维特先是一愣,然后嘴角的笑意缓缓加深,他走上前来,弯腰说道:
“遵命。”
戈修确实走累了。
他的脚不适应在陆地上长久的行走,此刻已经隐隐作痛,但是这并不是他必须要被抱着上楼的理由。
准确来说……戈修只是在好奇。
他非常好奇罗维特所说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求什么就要求什么”这句话,边界和限制究竟在哪里呢?
戈修抬起眼眸,定定地注视着男人下颌弧线。
脸颊贴着的胸膛结实而温暖,随着呼吸均匀地上下起伏,能够听到对方胸腔内传来心脏跳动的声音,与人鱼不同的体温将他整个包裹在其中,暖到有些发烫的地步。
可以围观军事会议,可以在他的命令下任他驱使……
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戈修眨眨眼,眸底闪烁着兴味的光亮。
顶楼阳光大好。
没有玻璃顶层的遮挡,轻柔的微风拂动着,送来郁金香浅淡的香气,金灿灿的温暖阳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在泳池碧蓝的水面上闪动着,铺洒下璀璨的闪光。
泳池确实很大,几乎占据了小半个顶楼。
水汽在空气中浮动着,有种令人愉快的湿润感。
眼前碧波荡漾的水面几乎令人难以抗拒。
——尤其对于一条人鱼来说更是如此。
戈修挣脱罗维特的手臂,甩掉外套和鞋子,迫不及待地扑入泳池。
罗维特有些可惜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回忆了一下刚才人鱼身上冰冷柔软的触感,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再走慢一点。
“刺啦——”
一声刺耳的布料撕裂声响起,蓝紫色的鱼尾撑破衣服成型,被染上一层淋漓水光,在阳光下闪动着金属的光泽。
戈修后知后觉地扭头看向自己的尾巴,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撑坏了一条裤子。
他看向站在泳池边上的罗维特,低声说道:
“……我忘了。”
罗维特笑出声来:“等下我会让人再送上来一套的。”
戈修放下心来。
他抬手将自己头上的发带解开,连着漂浮在水面上的碎衣服一起丢上了岸,湿淋淋的蓝紫色长发在他的肩头铺散开来,在水面以下飘荡着。
戈修一头扎进水中,数秒之后在泳池的另外一端探出了头。
罗维特眯起双眼,注视着远处的人鱼。
璀璨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削瘦的肩膀纤细的手臂,凹陷的脊椎线条优美地延伸入水池当中,在碧蓝色的晃动水波中,越发显得肤色雪白,仿佛在发光似的耀眼。
他的喉结动了动,眼底闪着一点幽暗的光。
罗维特抬起手,慢条斯理地将纽扣一颗一颗解开,衬衫衣襟渐渐散开,露出线条清晰,肌理分明的胸膛。
戈修正好游了一圈回来。
他抬手将自己额前的发丝捞向后方,在看到罗维特的时候愣了愣:“你干嘛?”
“游泳啊。”罗维特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戈修眨眨眼,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罗维特将衬衫随手丢到一旁,冲远处的侍从做了个手势,然后大步向着更衣间走去,在转身之前,他向戈修露出一个促狭的微笑:“这里也是我的游泳池,不是吗?”
第63章 人鱼
罗维特的确是在认真游泳。
他的姿势非常标准,背部线条分明的肌肉在水波中优雅地伸展紧缩,修长矫健的身形破开水波,眨眼间就窜出去好几米。
不过却仍旧远不及戈修的速度。
人鱼毕竟是在属于海洋的生物,他们身体的每一寸都是为了驾驭浪花而造就,这是他们的生存方式。
戈修虽然并没有多喜欢运动,但是仍旧抗拒不了这具身体爱好在水中嬉戏的本能。
不过,在泳池内撒欢地游了几圈之后,他就基本上已经将身体中积蓄的冲动发泄完毕了,再一次回归成了一幅倦怠的模样。
戈修懒洋洋地蜷缩在泳池边缘,长长的蓝紫色鱼尾搭在水面以下的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啜着侍从送上的橙汁,注视着罗维特在水中一圈一圈地游泳。
他很显然体力惊人,在保持着均匀的速度游了许久都没有半点疲惫的迹象。
上午的时间悠悠闲闲地度过,头顶的太阳逐渐攀升到天空的正中央,身边的空气也逐渐变得炎热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军队制服的士兵匆匆地跑上了顶楼,似乎有什么重要信息传达。
罗维特上了岸,用搭在一旁的毛巾抹了把脸。
戈修仍旧蜷在那片被自己尾巴占据的台阶上,动也懒得动一下。
从他这个距离只能听到隐约的谈话声,具体内容听不大真切。
戈修慵懒地眯着双眼,犹如晒着太阳摊开肚皮的猫咪,一幅对凡事莫不关系的懒怠模样。
在听完对方的报告后,罗维特将毛巾丢在一片,缓缓地再一次滑入水中。
这次,他向着戈修的方向游了过来。
戈修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注视着罗维特从水下冒出,然后将自己的尾巴挪了挪地方,同样坐在了台阶上。
“前线战报。”
罗维特端起一杯橙汁,优雅地啜了几口:“他们派出部队向你指出的其中一个区域发动了攻击,借此成功破坏了南侧的防护军事战线。”
戈修毫不意外。
他从托盘中拿起一颗橙子味的糖果,慢慢悠悠地剥开塞进嘴里,含混地应了一声:“唔。”
罗维特绕有兴致地凝视着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对方防线漏洞的确切位置的?”
当然是他能够看到了。
然后再根据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推导出的防御措施,并且通过之前的经验寻找到相关的反制方法。
小菜一碟。
戈修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直接忽视了他的这个问题,只是扬起眉头反问道:
“你完全不知道我有没有把握,就敢让你的军队听从我的指挥?”
罗维特勾起唇角:“我对你有把握。”
“对一条从来没上过战场的人鱼有把握?你蠢吗?”戈修歪歪头,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微笑,犹如带毒的蜜糖,藏在丝绸里的利刃:“你就不怕我的目的就是让你的主力军直接去送死?”
罗维特沉吟半晌,回答道:
“事实上……现在的结果我是没想到的。”
他将橙汁放回托盘,唇边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们效忠于我,就要有随时牺牲的准备,不过是这队死掉,下一队再填上罢了。”
他的眸底的神色有种漫不经心的冷酷,淡淡地说道:“如果牺牲几支军队能让你开心,那就牺牲好了。”
戈修:“……”
他眯起双眼:“所以你其实一开始就没觉得我的是准确的位置对吗?”
这个问题着实非常扎心。
罗维特一下子噎住了。
眼前的人鱼转身扎进了水中,巨大的尾鳍掀起雪白的浪花,报复性地浇了罗维特一头一脸,托盘内原本只剩下半杯的橙汁瞬间满成了一杯,浅淡的橙黄色在玻璃杯中缓缓地晃动着,在托盘内横流着。
罗维特抬手抹了把脸,将黑发梳到脑后,唇边的笑意忍不住加深。
——他刚才的回答绝对诚实。
关于那场赌约,伪装成温柔专情的模样诱骗人鱼坠入情网,自然是达成目的的最佳选项。
但是罗维特却并不准备那么做。
他希望对方能够认识的是一个纯粹真实的自己,残忍而自我,傲慢而专横,不在乎任何除自己以外的人,倘若能够使自己开心,纵使血流漂杵也无所谓——多少爱慕他的人都是被权力和财富的耀眼光晕所迷花了双眼,沉湎于至高无上的虚伪假象中,罗维特非常清楚,倘若有任何一个满怀热情与期待的爱慕者看清自己的真实模样,定会因厌恶以及恐惧节节退缩。
他猜想了戈修对自己的回答做出的反应的可能性——
怜悯,害怕,憎恶,受宠若惊……
但是独独没想到,对方的第一反应居然会是这样。
罗维特眯起双眼,伸展开双臂,惬意地靠在台阶上,注视着人鱼在水下快速游动的影子,眼底燃烧着深深的迷恋和势在必得。
他们的本质是如此的相似,天性是如此的契合。
他们本就合该在一起。
·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几乎整个帝国都知道了他们的皇帝陛下爱上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甚至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
最可怕的是,他对此毫不避讳。
皇帝陛下对少年百依百顺,甚至为他搜罗了整个帝国的奇珍异宝,无条件地全然奉上。
瓦伦·罗维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暴君。
他用绝对高压的统治管控着帝国上下的舆论,所有针对少年本人的诋毁和辱骂都被直接粗暴地镇压,据坊间传言,所有对此激烈反对的贵族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暴君的名声更是变本加厉,人人畏惧。
——但是流言总是无法被完全根除的。
没人知道那个俘获皇帝之心的少年从哪里来,有人传说他容颜绝世,见者倾心,但是内心歹毒,睚眦必报,也有人传言他只是清秀而已,全凭床上功夫将男人的心牢牢抓住。
但流传最广,迷信者最多的,确是其中最耸人听闻的一则。
据说那个少年是惑人心智的妖怪,他天性凶残,以人为食,用美貌迷惑君王诱使他成为自己的奴隶,只为满足自己无尽的欲望。
——这在某种意义上,它居然已经接近了事实。
身处漩涡的中心,戈修仿佛没有受到这些流言蜚语一丝半点的影响。
此刻,他正懒散地躺在扩建的池子当中,无所事事地打着电子游戏。
吵闹的游戏音乐充斥着整个房间,屏幕上的小人在他的指挥下奔跑跳跃着,然后以一种又一种奇奇怪怪的方式死亡。
终于,戈修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将遥控器丢在了一边。
罗维特口中扩建其实完全是个谦虚的说法。
池子扩大了将近两倍,几乎仿佛一个小型的池塘,池塘底部有专为人鱼打造的开放式房间和珊瑚石做成的床铺,搜罗来的全国各地的奇珍异宝在其中装饰点缀,奢华到了极致,其中甚至还建了负压房,犹如一个水中的玻璃气泡,可以供戈修在里面转换成人形休闲娱乐。
这段时间里,戈修其实并没有闲着。
他非常轻易地入侵了实验室的防火墙,并且建立了一个后门用来自动保存基因解码的数据,虽然戈修对人鱼这门科学了解并不深,但是他已经能够看出来那些被解码后的基因序列已经和正常的人鱼大不相同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研究人鱼的科学家久久没有向罗维特上报他们的研究结果。
似乎……他们在某些领域受到了阻碍的样子,天天都是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
而在罗维特那边,戈修的进度也同样没什么太大的进展。
由于边境战事的问题,罗维特最近也是格外忙碌,他虽然傲慢狂妄,唯我独尊,但是在国事和战争的处理上却雷厉风行,英明独到。
罗维特在领导和管理上仿佛有种天生的才能,他直觉精准,行事狠辣,领导力和行动力都十分出众——毕竟,如果不是这样,按照他那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性子,恐怕早就被帝国内四起的起义推翻了。
他是否投入精力取决于自己是否有兴趣,而扩张战争很显然位于此列。
前段时间的战事到了紧要关头,罗维特也分外忙碌。
但是即使如此,不管戈修的要求多么过分和荒诞,甚至奇特任性到了无理取闹的地步,他都有求必应——就像一个真正被爱情俘获的男人一样。
这使得戈修加倍拿不准对方的真实意图。
更糟糕的是……他的噩梦在这段时间里更是愈演愈烈。
那无法摆脱的梦魇如影随形地跟随着他,但是但每天醒来之后,他又无法回忆起梦中的半点细节和画面,但却仍然能够鲜明地感受到噩梦残留在他身上的阴暗感觉。
这些噩梦甚至开始影响戈修白天的状态。
他逐渐变得嗜睡而困顿,时时刻刻都能一歪头睡过去,这种感觉着实不好。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戈修就是有种奇异的直觉。
梦中的内容很重要。
他尝试了许多方法试图记录自己的梦境,但是全都一无所获。
戈修缓缓地划入水池深处,长长的鱼尾在夜色中闪动着幽蓝的金属光泽,半点水花都没溅起。
那些在最开始放入水池中的小银鱼此刻已经长大许多,绕着水草静静地游动着,它们早就已经习惯了戈修的存在,所以非常大胆地围拢过来,在他鳞片和鳞片的缝隙间轻轻地啄吻着。
戈修有些痒,摆摆尾巴试图将它们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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