渗着血的味道。
这简直太难以置信了,一个孩子而已……
草薙眉头微微皱起来,下意识地看了看别人。
神宫寺带来的这些人,年龄不一,高的要是不低头能顶到门框,矮的简直像是国小集体逃课出来的学生,有艺伎有白领,有穿西装的有穿和服的,还有穿着袈裟的僧侣!
草薙看清楚后几乎要崩溃了,这是怎么了,哪家的寺庙倒闭了吗?!居然还是三个同款不同色的僧侣!连发色都不一样……
可怜的酒吧老板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奇妙的景象,他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居然还要招待僧侣……等等,话说僧侣能喝酒吗?不算破戒吗?而且那个明明还是孩子吧?就是孩子吧!
——明明是个孩子,那种浸透骨髓挥之不去的阴郁之气是怎么回事?还有……
他们身上如出一辙的危险感。
他们和神宫寺泉,绝对不像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草薙咬着烟,头一次感觉碰到的事情有点棘手。
那个浑然不觉自己处在什么境地的青年却笑着在吧台上叩了叩:“老板?”
草薙出云深吸一口气,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客人需要喝点什么?”
神宫寺泉对他举起两根手指,还没开口,另一个低沉稳重如成年人的嗓音先一步响起来:“大将,您忘了您刚刚说了什么?”
草薙和神宫寺一同看去,黑发紫瞳的少年站在一旁,神情平和,话语里却是明晃晃的提醒。
“呃……药研啊……我就喝一杯,真的!总不能你们喝酒我喝水吧?那太不好意思了吧!”神宫寺泉振振有词地辩解,一边急忙对草薙点单,“麦芽威士忌!”
“大将!”黑发的少年眉头一皱,脸色有点沉下去了。
很难想象,一个孩子身上,竟然会有“威严”这种东西,但是草薙出云感受到了,不是简单的生气形成的气场,而是长久担负着一定责任所造成的气势。
而且,草薙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称呼。
大将?这是什么古老的尊称啊……
草薙若有所思地看着神宫寺和那个少年讨价还价,虽然少年拒绝的言辞非常坚定,但是他对神宫寺的态度堪称恭敬,不像是简单的下属和老板,也不是晚辈劝告长辈,硬要说的话……完完全全就是古代那种家臣对着主君的样子。
草薙的记忆力很好,所以他也想起了上次见到那个银发的孩子时,他对神宫寺泉的称呼。
主殿。
“您真的不能喝酒……等等,您还想抽烟吗?别骗人了!您那个眼神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吧!”
“就一杯!”
“半杯也不行!”
“难道让我看着你们喝吗?!”
“我不喝!——乱!你们也不许喝酒!”
被猛然扭头看过来的药研吓了一大跳,乱藤四郎急忙把手背到身后,无辜茫然地看回去:“人家没有喝酒啊!”
一只跟猫咪似的小老虎从乱藤四郎脚后转出来,四条毛腿一拐一拐,好似个醉汉般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咣叽一下躺在了地上,毛肚皮朝天,有规律地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一小截舌尖吐在外面,时不时还打个似模似样的呼噜。
乱:“……”
药研:“……”
五虎退:“……呜……”
白发的短刀吓得打了个哭嗝儿,乱藤四郎挪着脚尖,在药研恐怖的视线下,抿着嘴爱娇地笑了笑:“哎呀,就是给它闻了一下嘛……”
见药研的注意力被转移走,神宫寺泉连忙对草薙用力摆摆手,又指指酒柜,草薙出云无奈地拿出只剩下了小半瓶的威士忌递给他,神宫寺泉迅速把酒瓶往身后一藏,转身就要溜。
他这么一动作,草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竟然是青组的制服。
就这么穿着青组的蓝衣服来赤组的大本营……真是……
草薙捂着额头叹了口气,暗暗庆幸那群热血的家伙们没有在酒吧里,不然现在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然后他忍不住笑出来,摇了摇头,不管神宫寺泉和他们是什么关系,作为朋友,只要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就好了吧,其他的哪用管这么多。
神宫寺泉悄咪咪地溜到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下一刻,另一个人走到了吧台前。
草薙停下点烟的手:“客人要点什么?”
吧台前的男人一头莺色的短发,微微蜷曲遮住一只眼睛,脸上带着让人一看就觉得亲切的笑容,面容俊秀温柔,唯一的问题就是……看他的眼神实在太像是爷爷看孙子的慈爱了吧!
草薙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然后,他就听见这个男人问他:“请问……有茶吗?带茶叶的那种。”
……等等,你说什么?有什么?
他看着排成一排坐在沙发上,面前放了三杯一模一样的西红柿汁的那三位僧侣,又看看要求喝菠菜汁、热可乐,甚至往里面加了冷奶油的橙汁的各色点单,夹着烟的手微微发抖,今天绝对是他继承这个酒吧以来遇到的最大的职业挑战!
——小世理要求往酒里加红豆泥的时候不算!
神宫寺泉揣着这瓶战利品,好不容易才避过付丧神的围堵溜出来。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酒吧处在一个路口,却很少有人会路过,算是闹中取静,天际还透着血般艳丽的橘红,近处是轻薄如烟的暮云灰,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成栗紫,最后成了鸟梅紫,宛如一整块泛着剔透光芒的水晶,那种一点点折射转化的美感简直能让人颤栗。
神宫寺泉几乎是痴狂迷醉地看着这堪称瑰丽的天色变幻,站到了脚有点发麻才动了动,沿着慢慢亮起路灯的街道往前走去。
明天是安娜的生日,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生日礼物……要不趁着现在去买点东西?
深蓝色的制服好看归好看,却实在是不怎么能抵挡寒风,他摇摇手里的酒瓶子,拔出瓶塞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口。
细腻香醇的酒液滑入口腔,随之在喉管里燃起了炽烈的火。
带着点疼痛的热度让神宫寺眉眼舒展了片刻,满足的喟叹一声。
所以嘛,不是活着,怎么能感受到这样的热度、这样的真实?
“一个人在外面喝酒,真是有趣的爱好,神宫寺君。”
带着点愉悦的低沉声音在后面响起,神宫寺手一抖,差点把酒瓶子砸到地上,惊恐地回头,眼神里立即多了点奇异:“……室长?”
可能是夜晚非公务时间外出,宗像礼司并没有穿那套笔直严肃的制服,而是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手里还提着一只……
……提着一只玩偶熊。
神宫寺泉看着那只熊的时间可能久了点,宗像礼司推了推眼镜:“生日礼物。听说小孩子都喜欢这样的玩具,本来还想送一套拼图的……”
他的声音怎么听怎么感觉透着一股遗憾。
神宫寺泉有点惊讶,毕竟宗像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个会特意给小孩子买礼物的人。
宗像忽然凑近,近到可以看清镜片后那双泛着冷淡微蓝的紫色瞳孔。
他的这个毛病神宫寺早就发现了,可能是因为近视的缘故,又因为那种强势的控制欲,宗像礼司有时候喜欢按着人的脑袋贴得很近说话,简直是……
“晚上还是有点冷的,神宫寺君不要在外面太久,下属生病了,我可是会心疼的。以及,你的身体不应该喝酒,所以这个,我先没收了。”
男人过分低沉的声音响起,他还微微笑着,眼睛里含着明亮温柔的光,轻巧地从神宫寺泉手里抽走了那瓶酒。
然后他后退了一步,彬彬有礼地对神宫寺泉点头:“那么,再会,神宫寺君。”
神宫寺泉直到走出了好远还在莫名其妙,这个宗像礼司是不是有病啊?想要喝酒自己去买不好吗,还要拿别人的——
等等,他的酒!
神宫寺泉猛地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扭曲了几下,这是药研派来的卧底吧!
他愤愤地往前,不等他找到一家卖酒的商店,一头赤红的头发就映入了眼帘。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那个男人微微回了下头,浓稠的金色眼瞳懒洋洋地抬起,仿佛一只雄狮的苏醒。
……流年不利啊!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碰到他们?
第30章 枪
“一个人?”
神宫寺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周防尊有点嫌弃地审视了一番他的衣服, 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两个人靠着路灯站了一会儿,周防尊开始摸裤兜,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出什么东西, 表情没什么变化, 但是神宫寺泉就是奇妙地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不高兴的气息。
神宫寺泉随手拿出口袋里大半包烟扔给他:“能抽这种吗?”
周防尊看上去总是半睡半醒, 但反应灵敏的不得了, 一抬手就将那包烟抓在了手里,看了一眼包装,然后不可无不可地“唔”了一声。
灵活地抖出一根烟塞进嘴里, 他又往神宫寺这边递了一下。
神宫寺泉摇摇头:“不能抽了。”
周防尊耷拉着的眼皮一撩, 璀璨的金色瞳孔里闪出一抹锐利的光, 然后又懒洋洋地落下去。
“很严重?”
可能是烟民之间奇妙的感应, 周防尊一眼就能看出来神宫寺泉绝对不是那种会主动自觉戒烟的类型, 那些什么吸烟有害健康的话, 也都是听听就过的玩笑话, 至少对于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他们来说, 是不可能构成戒烟理由的。
除非……周防尊想了想,想起那天神宫寺泉突然的晕厥, 非时院来的时候车上还有稀奇古怪的一大堆搞不清用途的仪器。
于是他不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
神宫寺泉也不在意他这句听上去很冷淡的问话, 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啊, 也许可以提早说一句, 欢迎来参加我的葬礼?哈哈哈哈哈。”
这句晦气极了的话把他自己都逗乐了, 靠着路灯傻笑了好一会儿。
周防尊呼出一口烟雾, 短暂的沉默后,他掸了掸积了好长一截的烟灰:“……有什么要我做吗?”
他问的漫不经心,其中的意味却不是能够轻易被忽略的, 这相当于赤王的一个承诺,一个甚至没有加以条件限制的承诺。
而被许以这样承诺的人则是全然不在乎的模样,摆了摆手,想了想,又点点头:“请我喝酒吧,刚刚碰到了个神经病上司,把我抢劫了。”
周防尊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谁,拿着烟低哑地笑了起来,眼里丝毫模样面对将死之人的同情怜悯,看着神宫寺泉就像是在看另一个和自己很相似的存在,眼里有了点滚烫的笑意:“好。”
他从来没有询问神宫寺背负着什么,他们其实连话都没有说上多少。
却仿佛一见如故。
如果是他知道了自己必死的结局,一定也会这样坦然地往前走,和朋友抽一根烟,喝一杯酒,然后独自离开。
“真的不抽?”
周防尊难得多讲了一句话,听上去还是句废话。
神宫寺泉盯着这个恍若雄狮的男人看了两秒,不知道看出来什么,颇感赞同地点点头,轻松地推翻了自己刚刚的决定,从周防尊手里抽出他抽了一半的烟,深深吸了一口,在烟雾里边咳边笑:“对,哈哈哈哈……顺从心意,及时行乐……咳咳咳咳……”
周防尊毫不介意自己的烟被抢了,又抽出一根新的,随手一个响指点燃烟,一星火光闪过,淡淡的烟雾升起来,遮住了他嘴角淡到看不清的弧度。
“安娜的生日礼物买了吗?”
这次是神宫寺泉先开了口。
能让这个看上去就可以在沙发里窝一整天不出门的赤王独自出门,想来也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神宫寺泉总觉得,对他来说,重要的事情绝对不会是什么打架抢地盘之类的活动——虽然他的气质看上去实在太像混混头子了点。
啊……说起来宗像礼司是不是管周防尊叫野蛮人来着?
他的思绪有点飘忽,边上的男人却伸手用力呼噜了一把自己毛毛喇喇的红头发,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啊……在等十束,他去拍照了。”
十束多多良?
神宫寺泉想起在酒吧里遇到的那个性格温柔快乐的青年,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要是有他在的话,应该能挑到很好的礼物吧……那我先走了,空着手去参加生日派对可不好。”
“……唔。”
周防尊没有动,低低地哼出一个音节,看着这个黑发的青年潇洒地背对他离去,手中的烟头只剩下短短一截,烟雾淡到几近消失。
那个背影修长高挑,从灯光下慢慢走进黑暗的夜色中,仿佛被黑暗吞噬,又像是被它温柔深情地拥抱。
手里的烟熄灭了。
周防尊垂下眼睛,将那个烟头缓缓揉进手里,有点茫然地对着那个背影咕哝了一句:“……再见。”
神宫寺泉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说实话,他对这里根本就不熟悉,来了没多久,大半的时间又是在御柱塔和青云寮里度过的,夜晚跑出来瞎逛还是第一次。
他停下来,看看四周。
这里人烟稀少,应该是商务楼吧,白领们都下班了,两旁的铺面也关了门,一座造型别致的大楼伫立在前方,只有寥寥几个窗户开着灯。
通讯器忽然开始鸣响,神宫寺泉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清楚的“草薙出云”几个大字。
唔……
神宫寺泉想了想酒吧里那一大群付丧神们,难得的有些犹豫,总感觉……不太敢接电话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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