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晴明猛地想起待在他宅邸里的那个定时/炸/弹,眉梢的一点点忧愁立即飞到了九霄云外:“啊,说起他,那真是比京都目前的所有事件加起来都还要严重,要是他闹起来的话,连我也是会头疼一下的。”
银发的阴阳师嘴角噙了点和狐狸非常相似的狡猾微笑:“这么说起来,你的任务可是太重要了。京都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哦?”
话是这么说的,安倍晴明还是没有忘记交给他一叠符咒,大阴阳师的解说简单粗暴:“对着他们扔过去就行,碰到了就会禁锢,碰不到就再扔。要是碰到了却没有禁锢住,那就赶快跑。总之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捏着那一叠墨痕还未干的符咒,神宫寺泉有点哭笑不得:“不至于吧?”
髭切从他身后伸手接过这叠符咒,随意看了一眼,然后将它们塞进神宫寺泉怀里:“对于他人真心的赠与,家主只要说谢谢就好了。”
他垂着眼睛替神宫寺泉把衣角的一点褶皱拉平,对着一旁满脸兴味的安倍晴明颔首:“可是,要是让家主在我们在场的情况下还要逃跑的话……”
“那就是我们的失职啦,对不对?”白衣的付丧神嘿咻一声扑到神宫寺泉背上,下巴抵着少年人的肩膀,鎏金的眼睛眨一下又眨一下,像是一只活泼乖巧的鹤收敛了翅膀小心地凑近人类。
“好吧好吧,看起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晴明调侃了一句,右手双指并拢竖起,按在嘴唇上,喃喃念了两句咒语,从怀里摸出一张小纸人,双指在上面一擦,那小纸人竟然在他手上动了起来。
顶着神宫寺泉和付丧神们的视线,小纸人从晴明手掌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还相当人性化地扭了扭腰,踢了踢腿,像是在检查自己的身体零部件。末了,这个小人朝着晴明鞠了个躬,然后轻快地跑到手掌边缘,纵身而下——
乘着风势飘向了安倍宅邸的方向。
“我向玉藻前传了信,他会在京都结界外等你们。”安倍晴明望着地平线上的半个太阳,“夜晚就要到了,虽然不太安全,但却是退治的最佳时间。”
像是为他的话做脚注,夕阳迅速消失在天际,原本橙红艳丽的阳光宛如褪色一般成了灰紫,从远方铺陈开的云霞瑰丽莫测,整个京都都笼罩在了光影昏沉的夜幕下。
安倍晴明抓出几张符纸一撒,那些符咒像是有了生命般自动朝着几个不同的方向飞出去。
“逢魔时刻,妖气四溢啊。”大阴阳师摘下妨碍行动的乌帽子,把扎起来的头发放下,长长的银发遮住半张脸,露出半个精致的下颌,“那么,我先走了。”
第80章 找帮手
京都的结界就像是一个大罩子, 把整个平安京笼罩在里面,但这个罩子薄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充其量只能起到一个向阴阳寮警示的作用。
这层膜被玉藻前一爪子轻轻松松地抓爆后也没有得到修复,毕竟阴阳寮里真的有本事接下这个大工程的阴阳师都有干不完的活, 没有谁会想去做这么个除了够大但是没有任何实际效用的警报器。
趁着最后一缕薄暮余晖, 神宫寺泉带着髭切和鹤丸与晴明在罗生门前分别, 一路往贵船山去, 一路则走向城外的村庄。
走之前安倍晴明随手给破裂的结界打了个潦草的补丁,看不见倒也算了,看见了不动动手好像不太说的过去。
神宫寺泉能看见这个结界, 尤其是在暗沉的天色下, 结界上流动的七彩斑斓的颜色淡的趋近于无, 显得晴明补上的那块蓝色亮的像一支火炬。
……这配色太伤眼睛了。
这么想着, 神宫寺泉移开视线, 恰好看见鹤丸颇感兴趣地用刀鞘戳了戳那层薄膜, 那层膜像是有弹性一样, 被金属的刀鞘顶出去一个包, 又迅速地弹回来,散出了一点肉眼不可见的星光银粉。
“走吧。”神宫寺泉拉了一把鹤丸的兜帽, 毫不客气地兜头给他罩上, 连带眼睛都遮的严严实实。
“喂喂喂我的头发!”鹤丸甩甩头, 把兜帽扯下去, 一头柔软的银发东一撮西一撮翘得很有艺术感。
髭切一直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时候才转过身, 脸上有点疑惑:“家主?那个人你认识吗?”
神宫寺泉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京都外山林众多,出了城门就是茂盛荒僻的野路和溪流, 在临近傍晚的时候,路上几乎已经看不到行人,也就显得出现在路中央脚步匆匆地走来的那个人十分显眼。
那是……
神宫寺泉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穿着贵船神社的神官服饰,正用袖子挥开路旁的杂草和飞云般团成一团的小虫子。
“少宫司大人?!”
他似乎也看见了不远处的神宫寺泉,可能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自己想找的人,稍微愣了几秒,才急急忙忙地提着衣服加快速度跑过来,“少宫司大人!终于找到您了!请快回神社吧!”
神宫寺泉皱着眉:“怎么了?”
那名神官脸上显出了一点惶然,吞了口唾沫,谨慎地看了看一边的髭切和鹤丸,倒是没有对他们的形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凑近了神宫寺泉,压低了声音,气息急促:“……大宫司大人去世了。”
神宫寺泉瞳孔一缩:“什么?怎么回事?”
大宫司虽然年纪不小,但也绝对不能说是年迈,而且常年养尊处优,身体也没有疾病,完全不可能是突发疾病死亡,寿终正寝这种话当然更不必说。
那就只有人祸了。
那个神官的神色变得有点怪异,像是掺杂了恐惧和惘然,想到当时的场景,他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是妖怪。”
他的声音低到连近在咫尺的神宫寺泉都听的有点费劲,仿佛是全然用气流在发声:“大宫司大人……眼睛和头顶都被钉入了几寸长的钉子,手脚被切断了……”
神官的眼睛里放出了一种悚然惊惧的光,在这里停了一下,然后飞快地略过了这一段:“神社今天拒绝了信民的来访,但是这样的事情肯定隐瞒不久,我前来京都寻找您,另外还要向天皇陛下报告大宫司大人的死讯——”
他很纠结地咬紧了牙齿,毕竟大宫司不是正常死亡,身为神社的掌管者,侍奉神明、离神明最近的存在,却在神明的庇佑下死于妖怪之手……
这简直是对于贵船神社的侮辱,天皇的愤怒也是可以想见的。
作为贵船神社的既定继承人,大宫司死亡后神宫寺泉就已经是事实上的大宫司,向天皇汇报一事本应该是属于神宫寺泉的,但是这件事怎么听都不是好事,尤其他根本不想和这个时代的人们产生太多交集……
神宫寺泉扫了神官一眼,很快发现他心神不定,完全没有意识到其实这件事情可以交给他办,于是当机立断抽身:“我这就回神社,你先进京都休息一晚上吧,明天再向天皇汇报。”
他对着神官点点头,朝着髭切鹤丸使了个眼色,三人绕过神官,趁着他没有反应过来,迅速消失在了小路的拐角。
“家主,那位大宫司……”先开口的是髭切,金发的付丧神平常看着迟钝得很,实则心里什么都清楚,短短几句话就发现了异常点:“先不说他为什么会被妖怪盯上,单说那个妖怪能在神社进出自如,就显得很有问题了。”
贵船山是高龙神的神社所在,山林布满了清冽的神气,天生对于妖怪就有着强烈的排斥力,玉藻前没能找到自己遗落在贵船山的断尾,也有很大一个原因就在于此。
而现在居然出现了一个能大摇大摆进入其中还杀了人的妖怪……
“要不还是等晴明大人来,再一同去看看吧?”鹤丸提议,“不清楚对方的实力,这样贸然前去,实在是有点危险。”
神宫寺泉想了两秒,摇头:“晴明也有自己的事情,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还是不要去麻烦他了。”
鹤丸双手背在身后,面朝着神宫寺泉倒退着走路:“可是贵船神社的情况一听就很不妙吧!”
神宫寺泉停下脚步,将目光转向髭切:“你说呢?”
金发的付丧神挑眉想了两秒,没有正面回答:“家主的安全是第一要务。”
神宫寺泉反驳:“还有玉藻前呢。”
髭切幽幽地说:“他连贵船山都进不去吧……”
这倒是实话。
不知道那个妖怪是怎么做到的,但是玉藻前的确是拿贵船山的神气没有办法。
这么想起来,那个妖怪难道是大妖级别的?
神宫寺泉于是沉默了。
鹤丸松了口气,重新挂起笑容:“那我们就去找晴明大人汇合吧,先帮他解决了那边的事情就可以——”
“我们回京都。”神宫寺泉打断他的话,眼睛亮亮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
鹤丸看着那双“我有了个好主意”的眼睛,忽然心头发毛,奇妙的预感催促着他一定不能让神宫寺泉把这个主意说出来:“等一下,主殿……”
“不是人不够么?”神宫寺泉伸出一只手按住鹤丸的头示意他安静,“我们回京都!找找别的刀剑!”
髭切绵软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平安时代的话,我记得三日月和莺丸都是和你们一个时期的?还有小乌丸应该也是吧,别的有谁你们记得吗?”神宫寺泉掰着指头挨个儿数那些刀剑的锻造年份,“三条家的石切丸岩融今剑小狐丸,哎呀,可惜人数最多的粟田口不是,不然可以省好多时间……”
突然发现了一批强大战力的神宫寺泉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听到同僚们的名字一个一个被念出来,髭切眼里有点细弱的光闪烁不定。
“啊喏……家主,城门已经关闭了哟?现在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呢。”
等神宫寺泉念叨了好一会儿,髭切才不慌不忙地提出这个问题。
“诶?这还真是个问题。”神宫寺泉皱起眉头。
鹤丸刚松了半口气,就听见他家的主殿说:“那就试试看在这里召唤吧。”
话音未落,温暖的灵力像是火焰一样点燃,那种丰沛饱满的力量像是冰原上升起的篝火,鹤丸情不自禁地向着神宫寺泉走了两步,腰间的本体刀在刀鞘内发出悦耳舒适的轻鸣。
这种力量洗刷着付丧神的身体,比日常的刀剑保养要舒服得多,就像是一只猫掉进了猫薄荷里,或是一个酒鬼栽进了酒缸里,让鹤丸有短暂的神智迷离。
在神宫寺泉的意识里,星星点点的火光像是一张地图般悬浮在无垠的海洋上,大部分的光点都被隐藏在迷雾里,只有少部分的光点离他很近,光线暗淡的像是在沉睡。
而他的目标,就是唤醒这些沉睡的灵魂,让他们来到他身边。
行走在山路上的安倍晴明正低着头拉开一丛灌木,忽然抬起头向着京都看过去,沉吟了几秒,有点失笑:“真是……早知道那几张符咒也不用给了。”
然而空气中灵力的味道愈发明显,安倍晴明转过身,眉头蹙起来,手里的蝙蝠扇有些焦躁地转了一圈。
他身边的丛林也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沉睡在地下的东西,闻到了空气中诱人的芬芳,迫不及待地想要醒来,品尝那种不带一丝杂质的力量。
银发的大阴阳师随手并指在半空中画了个五芒星,两根线条刚刚连接合拢,黑暗里的骚动就平静了下去,一切又恢复到了刚才的宁静。
“闹出这样的动静……”安倍晴明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位好友的天赋和灵力使用能力。
就像是小儿抱金过闹市,要不是有那两位付丧神守护在身边,怕是现在已经被妖怪们吞吃了吧。
他的猜测并没有错,髭切已经发觉了四周苏醒的黑暗,像是有无数双眼睛慢慢睁开,在夜色里窥视着这个地方,蠢蠢欲动的爪子和尾巴磨蹭着泥泞的地面,腥臭的唾液滴在土壤里,带出一条条的丝。
好香……好香的味道……
磨着爪子的频率加快了,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可以吃的食物,两外两个……
窥视的视线有一瞬间的犹疑。
是付丧神啊……刀剑的付丧神。
很可怕的、很可怕的!
只有妖怪们才能听见的细小声音重叠在一起,瑟瑟发抖。
但是真的好香啊……
那种味道已经淡了下去,而闻到过这香味的妖怪们纷纷急躁了起来,想抓住、要抓住!
最先忍不住的妖怪从草丛里弹起,如同利箭般在空中拉出一道虚影,直直向着神宫寺泉扑去!
背对着这个方向站着的金发付丧神闭着眼睛,心平气和地听着突如其来的声音,一道尖利到刺耳的刀剑出鞘声骤起,仿佛有狮子发出睡醒了的低吟,沉闷而威严地向着臣民宣誓着自己的存在。
一刀!
腥臭的血液泼洒而下,僵直的身体还由于惯性向前飞了两米才轰然倒下,几乎被破开两半的身体里流出水一样的粘液。
它的死亡并没有成为威慑,借着它的掩护,藏在各处的妖怪们纷纷拔地而起,朝着这里蜂拥而来。
鹤丸压低腰,将神宫寺泉挡在身后,和提刀而立的髭切形成一个简单的保护圈。
第一波浪潮已经撞上了他们的刀剑,锐利的刀锋劈开牙齿和骨骼,在夜色里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刺啦声,刀刃映照着月色,将血液照出了一种近乎深沉的黑。
而一种更为清亮冷淡的月色在此时降临了。
两振刀剑交叉,发出很悦耳的一声“叮”,随后各自分开,遗留在原地的是两个妖怪看似完整的尸首,锻造在刀刃上的月轮映着天上暗淡的明月,倒是分不清哪个更明亮一点。
“主君,可还安好?”挥刀斩落一个妖怪,从薄光中显露出身形的深蓝色身影如闲庭信步,朝着神宫寺泉露出一个笑容,“三日月宗近,前来报到。”
一旁和他同时出现的莺丸笑了一下,和三日月背靠背解决掉一个妖怪,向不远处的髭切打招呼:“髭切,怎么不见膝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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