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
林绪坐在餐桌前拿着叉子出神,一张纸落在他眼前。
“吃完饭把字签了。”
林绪抬眼看他:“这是什么?”
“导师更换申请。”
林绪听到导师两个字情不自禁一抖:“换谁?”
温洛承慢条斯理地擦擦嘴:“我。”
难以置信的小表情如意料中放大在眼前,“怎么?不能是我吗?”
林绪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他设想过许多条路去走,比如去打工,比如回老家,比如.......却没有一条有温洛承的存在。
想到昨天那凌乱的战场还在卧室展示着,现在他说要做自己的导师?
似乎和吴俊新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看出他的迟疑,温洛承冷然道:“放心,成了你的导师便不会再碰你,我身边不缺人。”
心口一紧,林绪垂下了眼:“那昨天......”
“昨天你需要发泄。”
看他还是沉默,温洛承站了起来:“你没有别的选择了,除非你真打算放弃学业回老家种田去,更换导师的手续已经办好了,你只需要在上面补个签字。”
林绪低头看那张纸,上面鲜红的章印和吴俊新同意的签名都已签好,只等自己那栏写名字了。
“吴主任他......”
他怎么会同意?
那天离去时,他明明在地上翻滚惨叫,最后被温洛承一凳子砸下去没了声音,才闭了嘴。
林绪当时吓坏了,温洛承只留下一句“没事,死不了。”便将门锁上带着他离开了,现在想来不知道吴俊新是死是活。
“他没死,第二天被人发现送医了,现在外科病房躺着呢。”
这件事温洛承不打算声张,考虑到林绪在医院的处境,这事还是得换个方式解决,总之不牵扯到林绪就行。
“虽然我们的关系有点特殊,但我公私分明,而且我的学生也不好当,你要有心理准备。”
以为已经无路可走,现在突然冒出来一条,还是一条看似宽阔的阳光大道,如果不是路边有温洛承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简直要以为自己终于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
“我觉得你没有考虑的必要,签吧。”温洛承把笔递给他。
林绪抿唇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才终于下笔签了。
不会更惨了,他的人生......
周一林绪跟着温洛承出现在心外科门口时,唯一受到惊吓的是周尚清。
他和另外两名推不掉的关系户现在是温洛承的学生,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到底林绪是什么时候找到空子钻进来了?
周尚清心烦意乱了一上午,直到看到温洛承分派给林绪的工作后,心里才稍稍感到平衡。
病房里最难搞的三床咆哮病友全交给了林绪,一周还排了两天的急诊夜班,最让他开心的就是温洛承出门那句话。
“以后所有病历你写,早上7点查房做检测,8点我来的时候要给我完整的数据,分管的病人有任何状况都要及时处理,工作完成后去把科室半年内收治的所有病人病历抄一遍,下周交给我检查。”
本以为他们又旧情复燃了,可看到这夸张的工作量周尚清疑虑打消了一半。
谁会把自己小情人往死里虐啊,虽然暂时还看不懂温洛承是何目的,但看林绪第一天来就忙得焦头烂额还真是解气。
林绪空闲了太长时间,乍一接手如此繁重的临床工作有种再次回到了急诊科的错觉,不,比在急诊还忙碌。
可能是因为太忙了,一天下来他竟没时间听别人对他的八卦,所有精力都被分配在了病人和抄病例中,非常充实地过完了这一天。
两天后他才渐渐适应心外科的节奏,他发现心外的医生护士都没那么八卦,对工作很严谨认真,并不太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这让林绪没了那么大压力。
周尚清是闲人一个,每天只用抽出点时间做实验在科里几乎没什么活儿。
他最喜欢去茶水室接完水后拿着杯子晃悠到林绪身边,故作同情问:“又在抄病例吗?真搞不懂老师为什么让你做这些一点用也没有的工作,我从实习开始跟着老师快两年了,他从不让我做这些的。”
林绪没时间搭理他,埋头苦抄沉浸在各式经典案例中,有些相似病例抄多了,几乎能顺手写下治疗方案、所需药品,后期抄录速度快了许多。
周尚清见他不理自己也不生气,和科里的人说说笑笑一番明天还继续来看笑话。
和温洛承成为同事这件事,刚开始林绪或多或少还有所顾忌,以为两人的相处会尴尬,但跟了温洛承两天后他发现自己多虑了,工作中的温洛承严苛到不近人情。
每天早上八点整,温洛承会准时出现在病房,带着一群医生开始查房。
林绪递上自己提前记录的各房检查结果,温洛承看一眼后收了起来,本以为已顺利交差。哪知每到一处温洛承都会单独把他揪出来让他再脱稿口述一遍检查结果。
“结果刚刚交给您了。”
“你的数据都只记纸上不记脑子里的是吗?”
温洛承第一次当众吼过他后,林绪明白了,他根本不是要那些数据,是要自己背下来!
刚开始几天林绪总不能对答如流,被骂了几天后羞耻心激发了他的斗志,花了更多的时间苦练后终于能速记下那些数据,他的快速进步让温洛承对他多看了两眼。
这让林绪很有成就感,肚子里有了墨很多难题也迎刃而解,变得轻松起来,对心外的工作很快就上手了,尽管他桌子上堆着如山高的病例,他的状态却越来越好了。
如果不用偶尔还要陪温洛承回家吃饭的话,林绪相信生活还可以更美的。
可他的导师说:学生伺候老师日常,是天经地义的。还让他去查古书,说这是传统。
传统,他一个假洋鬼子知道屁的传统!
第15章 相处
林绪双手提两大袋菜艰难地拿钥匙打开了温洛承的家门,一进门扔下菜急忙释放出快被勒断的手指。
温洛承从浴室出来看到他吩咐道:“去把菜洗了先。”
“哦。”
林绪换好鞋拿着菜进了厨房,现在是下午三点,原本正在医院工作的他被温洛承一通电话叫了来,理由是这位上夜班刚睡醒的大神饿了要吃饭。
“您不叫外卖吗?”
“天天吃外卖对身体不好,你是医生你不知道吗?”
“那我让周尚清过去帮您做。”
“你敢!”
林绪咬唇,压下心中那丝异样,站起身放下一堆活儿去解决老师的吃饭问题。
他对进入温洛承的领地还是抗拒的,这种不伦不类的关系让他无法像对正常导师那样对他。
这里很多角落都有他们肌肤相贴血脉偾张的回忆,现在换个身份站这里总有种手脚无处安放的尴尬,全身都不不自在。
他不知道温洛承是怎么做到的,他对林绪的态度非常简单明了,不仅丝毫不徇私反而比其他人更严厉,也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对他再没动过别的心思,始终保持在安全距离。
林绪只能端正态度,把自己放在学生的位置尽量不去多想。
或许他真的只是在帮自己。
像这种偶尔的日常生活照顾别的师生之间也是有的,虽然自己觉得尴尬,但也只能尽量去适应。
温洛承套了件家居服过来,把他挤到一边拿起刀开始娴熟地切菜。
那漂亮的刀工看得林绪目瞪口呆,他这是会做饭啊,那叫自己来干什么?
温洛承切完把刀一扔:“你做吧,我去外面等。”
“你不会做吗?”
“谁说我会做?”
林绪指指盘子里漂亮的像艺术品一样的切丝。
温洛承挑眉:“我是一名外科医生,刀工好不应该吗?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全扔锅里弄熟就行,不要太油太咸。”
林绪自认厨艺一般,忐忑做完端出去居然没被嫌弃,就觉得温洛承还挺好伺候的。
“你不吃?”
“我中午吃过了,不饿。”
林绪觉得自己可以走了:“那我先回去?”
“等一下。”
温洛承指指桌子上的葡萄,林绪看了摇摇头:“我不吃。”
温洛承将一个皮质盒子扔给他:“用里面的工具,把葡萄切开取出籽,再把葡萄皮缝好。缝坏的罚你吃掉!”
林绪眨眨眼有些迷茫,打开盒子后惊呆了,里面明晃晃地摆着一整套崭新的外科手术工具,他取出一把精致的手术刀,赞叹它绝佳的手感。
“缝合教学视频已经发你手机上了,不懂就看,开始吧。”
林绪在他对面坐下,打开手机视频仔细观摩了起来,在急诊科的时候见过主任缝针,但手法太快一直没弄清楚,这会儿终于可以细细学了。
看了一会儿貌似明白了,他取出手术刀和镊子试了下手感,拿来一粒葡萄小心翼翼地切开取籽,开始还算顺利,到了缝合阶段就垮了,果皮太薄轻轻一穿就破,林绪无奈连续吃了好几个。
温洛承慢条斯理地吃着,看对面林绪埋头彻底投入到了新技术的学习中。
菜有些夹生,不过味道还行。
林绪低着头露出头顶圆圆的发旋,头发很黑很柔,跟他眼睛的颜色一样,专注的神情很吸引人,比在床上还令温洛承心动。
温洛承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默默看了一会儿突然俯下身从身后握住了他的手:“不是这样的,这个结应该这样打,手要稳要快,力度很重要。”
被突然降临的拥抱弄得头皮有些发紧,林绪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躲开他喷洒在耳边的呼吸:“我知道了。”
随后在温洛承的注视下笨拙地完成了一个正确的手术结。
温洛承点点头,站在他身侧看他又完整地打了几个才开口:“这套工具随身带着多练习,我下夜班你就这个点过来做饭,我去穿衣服,一起走。”
林绪将最后一个戳烂的葡萄塞进嘴里,回头看到大敞的卧室门里温洛承穿好长裤正在系皮带,结实的腹肌看得他脸一热,背部的线条如雕塑,漂亮流畅地顺着紧实的腰身延伸进长裤里。
温洛承扣上皮带抬眼看他,林绪瞳孔一震,忙收回视线看向桌面,为了掩饰尴尬他站起来打算去洗碗筷,却发现桌面不知何时已经被清理干净了,碗也早已被洗净放进了橱柜。
刚刚缝线太专注,居然没注意到……
他将手术刀擦干净收好,拿着小盒子在门口换好鞋等,等温洛承过来后问:“这套工具......”
“给你买的。”
“那,我把钱转给你。”
温洛承开始换鞋:“做饭抵了。”
还可以这样?
想到以后要一直来做饭林绪有点苦闷,他本能地排斥和温洛承的单独相处。
“其实……周尚清平时比较闲。”
他瞥他一眼,“我不喜欢把工作中的人带到私人生活里。”
林绪看他,温洛承挑眉,“你算私人生活的一部分……曾经!”
林绪垂眸,所以为了不增添麻烦才选了自己是吗?
之前温洛承那样的态度那样的语气,让他差点误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怎么自作多情这个毛病总是改不掉,他差点又一次把自己变成了傻子,一个痴心妄想的傻子......
消失了一下午医院的活儿可一点也没被做饭抵消,林绪又比平时多加了两个小时班才干完回家。
晚饭没有胃口吃,肚子下午被葡萄塞饱了,路过水果店他买了几颗橙子回去,洗完澡拿出一颗剥开开始练习,他比较喜欢吃这个。
睡前他顺手搜了一下那套手术工具的价格,看到后面那一长串零后惊得从床上坐起,这要做多少年的饭才能抵的了啊.......
接下来每个温洛承上夜班的日子,林绪都要老老实实去报到。
厨房里总是温洛承负责切菜,然后会随手丢给他一个蔬菜让他在一旁练习切夹缝合。
有时候是一个生鸡蛋,温洛承要他拿镊子把它一层层剥开,不能碰碎那层轻薄的蛋膜,只有交给温洛承的是一个完整柔软的透明鸡蛋时才不会被骂;
有时是一根青椒,他要把它剖开,然后稳稳夹起那一粒粒辣椒籽放入盘中,一颗也不能掉落;
蔬菜的根茎也被常常拿来练手,温洛承对他的要求越来越高,常常命令他必须在菜全部切完之前剥好鸡蛋或是缝合蔬菜完毕。
林绪是见识过他的手速的,于是拼了命地加速,但在温洛承放水的情况下还是总挨罚。惩罚的内容是吃葡萄,用镊子剥干净皮吃掉果肉,酸得他常常牙疼。
个把月下来林绪变得有点强迫症,看见什么东西都想切开缝缝,几乎有点走火入魔了。
做饭已经变成了次要,林绪在这里更多的时间是练习外科基本功,在温洛承的严密监视下蹲厨房一遍遍练习。
温洛承把菜码好,随手切了一半西红柿丢给他:“昨天护士说6床的病人又投诉你了是怎么回事?”
林绪拿出镊子开始捕捉那一粒粒软滑的小籽,声音有点委屈:“他不配合量血压,我劝了几次他说我骚扰他,后来又非要去掉尿袋,我说不行,他就生气了。”
小声抱怨完又解释:“他的儿子没来看过他,他是心情不好才不停发脾气的,其实.......也没什么。”
“上次在病房拿输液瓶摔你的也是他?”
“嗯,他儿媳来说了难听话,把他气着了。”
“你倒是大度。”
“他挺可怜的,也不是故意的。”
“那行,你写检讨吧,5000字起步的那种。”
林绪手一抖,西红柿被戳破了个洞:“哦。”
【作者有话说】:这章有点短,稍等,后面还有粗长的一章
第16章 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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