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那天晚上深入他内脏的,是不是这东西?
叶言之的目光骤然凝结, 再瞥向捕食者时, 便变得又冷又硬,几乎要冻成冰。
“刀给我!”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 毫不犹豫将那一柄发着寒光的大钢刀向他抛来, 转为用身子去堵着门。叶言之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肃穆, 竟然透出几分阴沉,他举起刀,二话不说便向下砍去。
捕食者眼看不好, 立刻将长长的口器向回收。然而叶言之的速度比它更快,一把抓住了一角斑斓的翅膀,丝毫没有给它任何躲避的机会, 旋即,他另一只手高高扬起, 用尽浑身力气——
刺啦!
这一声, 简直像刀划过柔软的丝帛。怪物猛然张开嘴,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 猩红的血珠顺着它被砍掉的翅膀边缘一滴滴溅落下来。
叶言之没有留情,立刻从门缝里又是一刀!
捕食者的翅膀只剩下了残破的一半。饶是这样,它仍旧不曾退缩,甚至不曾去管, 那只手仍然拼命伸向寇冬,似是要抓住寇冬的衣服。
它棕黄色的眼珠在眼眶里转动了下, 发出喃喃几个词。
“给我,”它嘶哑道,“我的……”
叶言之提着刀,骤然冷笑了声。
“你的?”他声音中包含了嘲讽,“不如等下辈子。”
与此同时,阿雪瞧准时机,从门前一个撤步让开。没了外力阻挡的门很快因捕食者的动作大敞开来,只转眼的功夫,叶言之手中的刀已然没过了捕食者的胸膛,只在外头留出一截刀柄。
捕食者的眼睛睁的极大,未伸出来的口器于嘴唇中动了动,仰面向下栽倒。
直到最后一秒,它的瞳孔仍旧朝向寇冬。那里头满是近乎疯狂的贪恋,看的一旁的莫老师也直冒冷汗,跟着瞥了寇冬两眼,声音发颤。
“死了?”
叶言之说:“死了。”
他淡淡将刀重新拔出来,递给阿雪。小姑娘找了地上的软垫擦拭着,叶言之凝视着地面的尸体,面色仍然有些厌憎。
莫老师说:“怎么,你也怕虫子?”
“不怕。”
叶言之说,用力擦拭着手上溅的血,只是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的脸色更冷了。直到一旁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凑上前来,紧张地扯住他一条胳膊,拉着他上下检查。
“上到哪儿没?告诉爸爸,你伤到哪儿没?”
宋泓心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有情趣吗,居然还在对方面前互称爸爸,这到底是什么又gay又令人迷惘的世界。
这让他们这种喜欢占便宜的怎么在群里让人喊爸爸。
他开始调试器材室的门,试图再将门关上,却闻到空气中有什么逐渐浓烈的味道,让他皱了皱鼻子。
“这什么?”
寇冬也闻到了。这种香气极浓,但半点都不能带给人阳光向上的感觉,反倒像是花瓣腐烂了,被挤压出来星星点点的汁液所散发出的气味。
再一细闻,才发觉,这正是地上捕食者的尸体所散发出来的。
这种气息……是为了做什么?
寇冬头皮忽然有点儿发麻。他说:“咱们恐怕不能在这儿了,先走。”
宋泓几人都有些茫然,问他为什么。
“这东西不太对劲,”寇冬皱着眉解释道,“我怕它是能吸引来其它同伴。——先走吧,我感觉我已经听到动静了……”
这一句话说的几人都心里发毛,想想一群这样的怪物扑向他们都忍不住打寒颤,立马跨过门口的尸首出来,向着不远处的小树林飞奔而去。
果然,他们刚刚跑进,就听到了旁的声响。从远处飞来了新的捕食者,足尖斜斜擦过地面,发现了地上的尸体,立刻开始搜查。翅膀上巨大的眼睛晃动成一片,阴冷奇异,让这些逃亡者们不由得又向树干后躲了躲,屏着呼吸,一声也不敢发。
好在如今是春日,枝叶茂密,他们倒不易被发现。
寇冬把崽子的手攥得死紧,这一攥突然察觉不对,——叶言之的身上,居然也有那种奇特的香味。
难道是手上沾染到的血的气味?
他来不及细想,只一下子觉得不好。不远处的捕食者们于空中低低盘旋着,慢慢像是闻到了别的什么,逐渐向小树林靠拢。
寇冬咬了咬牙,手使劲儿在叶言之的手背上摩挲着,没有用。
那一滴血沾染上了皮肤,几乎像是一枚鲜红的痣,深植于皮肤深层纹路里,怎么也无法把它点掉。
糟糕!
寇冬脑子已经来不及转了,满心只想着要保护他的崽,一时间呼吸都有些乱。叶言之察觉到,低头看了一眼。
他也发觉了自己沾染上的东西,神色微微一峻,旋即想也不想要过了阿雪的刀。
“你干什么!”寇冬压低了声音,瞪着他,“你难不成还打算砍了自己的手?——那可是手啊!”
特么不是壁虎尾巴,砍了还能生出来的!
叶言之:“只是擦破那块皮。”
擦破皮也不行啊,老父亲想想就心疼。寇冬虽然不知道爸妈到底该是怎么样的,但听人家说,儿女都是爹妈的心头宝,那能是普通的破一块皮吗?
那是破在了寇老父亲的心上!
“不行,”他护犊子,把人往自己后头一拉,“好好一孩子怎么能自残呢,大不了爸爸去给它们讲讲道理。”
叶言之:“……”
讲什么道理,和一群长着翅膀的人形蝴蝶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吗?
“我看它们不好进来,”寇冬眯起眼,实话实说,“它们翅膀都能被树枝给挂烂了,能把它们挂成蝴蝶干。”
叶言之想了一下,居然觉得非常有画面感……
第一只捕食者已然半个身子进了小树林。
小树林种的很密,都是观赏性植物,一棵树上全是细细的刺,没多少空隙。它将身体探进来,果然有些犹豫,侧着身子颇为费劲。
宋泓忽然招招手,小声道:“后头还有条路,咱们从后面走?”
寇冬应了声,也弯着腰,小心翼翼与叶言之一道穿过枝干。
他们两个还算轻松,莫老师身子却远比他们宽度大,难免有所触碰,碰的几根树枝哗哗响。
这下,捕食者的眼睛猛地抬起来了,准确地顺着这动静定位到了正身处其中的少年。
它的目光陡然凝聚。
寇冬感觉到那火辣辣的眼神,马上明白自己这是又被盯上了。他干脆也顾不得小心,直接拉着叶言之跑起来,“抓紧!”
第一只捕食者开始呼唤同伴。
一瞬间,巨大的翅膀响动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几乎铺天盖地。莫老师听着这声音,一个哆嗦接着一个哆嗦,绝望道:“我的天,这到底是有多少……”
宋泓也提高了声音崩溃道:“把你按细胞分都不够分的!”
这话是对寇冬说的。
寇冬还不想被按细胞分。他加快脚步,一个劲儿往树林深处跑,不时能听到树枝或细刺贯穿翅膀的声音,也不知道到底在这树林子里头串了多少。身后动不动便伸出一只企图抓住他的手,寇冬感觉自己像跑酷游戏里的NPC,头都不能回一下,只能拼了命向前飞奔。
不知什么时候,头顶也传来了声音。他抬头望去,透过这些密集的树顶,能看到盘旋着试图下落的捕食者们。
这会儿,他开始觉得自己像瓮中之鳖了。虽然不怎么好听,可这特么的真的是八面埋伏啊!
“这得跑到哪儿去?”宋泓提高了声音。
“不知道啊,”莫老师喊道,“反正这条小路上没这些鬼东西……”
这句话说完后,小姑娘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她抬头细细打量着树林,又看这些虽然碰触不到、却还是把他们往那面赶的NPC,旋即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的记录本,一面跑一面翻看两页,最终停留在了宋泓画的学校地图上。
再抬起头时,她的神色也严峻起来。
“别跑了,”她对其他人道,“它们是在把我们往那个人的方向赶。——沿着这条小路往前走,没有岔路,只有住宿楼。”
宋泓一下子刹了车,惊疑不定道:“什么?”
阿雪把地图指给他看。
“再跑下去,我们说不定就能看到他在路口迎接我们了。”她蹙着眉,“我们不能和他碰面,还是另想办法。”
莫老师与心理教师接触不多,听了这话还有些不理解,张口问道:“为什么不能碰面?”
“因为……”
寇冬仰头想了想,给了他个回答。
“因为那个人,是个大变态。”
与此同时,寇冬口中的大变态正守着他足有半人高的金笼子。
他纤长的手指中拿着花,一支支,十分欣悦地摆放在笼中鲜红的天鹅绒布上。细细的金链垂着,刚好能锁住人的手足。
若是坐进去,那一双翅膀,也恰巧能从笼子的机关中伸出来。
只是伸出去后,便被锁在那处,难以收回了。
年轻的心理教师眯起眼,手指慢慢摸索笼子上头褐色的血迹。
上一只漂亮的小蝴蝶,折断了自己的翅膀,偷偷溜走了。
——这一次。
他却是绝不会让他再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寇冬冬:森林里头串蝴蝶,一串接着一串。裹上面包糠放进油里炸,炸到两面金黄,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NPC:……???
第75章 眼见不为实(十五)
树林中的众人陷入了苦战。
捕食者虽然在这其中的行动有限, 却到底还有手。它们用手将树枝拨开后,依旧能向他们不断靠近。
更何况,他们人数不过四五个, 对手却是成群结队团伙作战。磷粉洒的到处都是,寇冬仰面望去, 密密麻麻看到的都是翅膀上一闪闪的眼睛, 不怀好意地窥探着他们。
虽然说清楚了它们的策略,众人却还是被逼得不得不向唯一的路跑去。捕食者们紧随其后, 似乎因为他们奔向那里, 还隐隐觉得有些失望。
寇冬算是明白心理教师当时跟他说话的时候怎么那么有把握了。
废话——换他有这么多同伙, 他也一定很有把握。
宋泓狼狈地后退几步,躲开骤然袭来的口器,抽起身边一根细长的树枝。他猛然咳了声, 蹙着眉。
“这可不好,”他低声道,“我们倒按着他们计划走了。”
莫老师有昆虫恐惧症, 只是看到那些翅膀都直打寒颤,这会儿根本顾不了其它, 只一个劲儿往前跑。
“先别管什么计划了, ”他恐惧道,“咱们先想想怎么逃出去……”
几人手里头都拿了尖锐的树枝暂时当工具。由于翅膀柔软易破, 捕食者似乎很害怕类似的东西。虽然威力不强,到底能起个震慑作用。
唯独阿雪手中还拿着刀,也是气喘吁吁,显然体力即将耗尽。
而此时, 还不到中午。离要求的十二点还有整整半天时间,十二小时。
寇冬从来没觉得十二小时这么漫长过, 当真是度秒如年。他望了眼身旁的叶言之,少年倒是瞧起来从容些,只是将外头的蓝白校服脱了,搭在肩上,露出里头穿着的白色长T来。
这衣服领口有些大,他还能瞧见两截明晃晃的锁骨。锁骨下深深凹陷下去,行成一小片神秘的阴影,乍得一看,几乎像是两个窝。
寇冬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脑海中忽的冒出来一个说法:据说锁骨好看的人,都可以往里头放一勺水不洒。
他望着自家崽,有点儿跃跃欲试。
少年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深浓的黑色眼睛转过来,望着他。他的眼形与寇冬这种圆圆的杏眼全然不同,狭长且深邃,眼睫尤其浓密,映出扇子似的阴影,就垂在下眼睑上。
“怎么了?”
寇冬贴他贴的近了些,小声说:“崽,你觉得要是我对他们挑拨离间,能行得通吗?”
叶言之面颊上扫过温热的呼吸,毛孔都几乎洗漱张开,只是面上不动声色。
“挑拨离间?”
“对,”寇冬笃定道,“比如告诉它们,它们和那个心理教师,就只有一个能得到我!”
叶言之:“……”
叶言之觉得他是又皮痒了,“这行不通。”
你还想让双方为你打架不成?
寇冬哎了一声,试图增加自己话语的说服力,“怎么行不通了,也不是没有NPC为我打过。——上一回叶言和美人蛇,不就为了我打起来了吗?”
那时候他可是在一边苦劝,劝NPC们不要为他打架。可真是没办法,他的魅力着实是太大了,NPC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愣是打了个你死我活。
叶言之躲过向他扇来的翅膀,淡淡道:“那是因为他们还有一战之力。”
心理教师与它的蝴蝶们可不同。他更像是宿主,这些都是依靠着他而寄生的蝼蚁,自然会将他尊奉于王,处处听他号令。
想让它们造反,难度着实有些太大了。
寇冬听了,登时失望,“啊……”
唉,看不到双方互殴的宏大场面了。
叶言之:“……”
他总觉得这一声里,透露着“天下居然不乱”的愤慨。
就在这时,包围圈又进一步缩小了。捕食者们可不是实验室里没什么头脑的A级实验者,意识到这些树木困住它们后,便有捕食者率先用口器贯穿树干,从中汩汩注入什么,令树木应声而倒。五人不仅防范它们,还要防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轰然倒下的树,两下一并应付,难免便有些捉襟见肘。
不久,连寇冬也觉得喉咙又酸又疼,因着这丝毫不能停歇的挑战而昏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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