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闻到你了。”
“我闻到……”
它猛然蹿起,向前一跃!
寇冬也明白了,立刻迈开腿。
跑!
他跌跌撞撞向着前方奔去。
然而他的两条腿,在这样的丛林里,那是远远比不得四条腿的;他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热的气息就紧跟着他,喷在他的后脖子处。寇冬连一次头也来不及回,几下险些被脚下藤蔓绊倒,还未跑出多远,便听见一声属于野兽的咆哮,紧接着,他的后背骤然一重,一股极大的力道将他压制了个彻底。
这一下速度实在太快,寇冬根本不曾反应过来,他猛地对上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写满了将他咬碎嚼烂的渴望——子爵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到了他面前,庞大的身躯将他堵得严严实实。
獠牙一下子探上前,寇冬被巨大的爪子一把按倒在地,原本就短的裙子更向上缩了几分。子爵按住他,迫不及待地压着他,喉咙间发出了低低的、满含欣悦的咆哮。
他咬着寇冬的颈侧,尖锐的牙齿顶端刺破了皮肤,流出了点殷红的血。
寇冬头皮都是麻的,手中挥舞着刀拼命反抗,然而他这刀,在子爵看来,简直像是玩似的。
轻轻一爪子,就能拍落掉。
他会吃了自己的。
寇冬感觉到了嵌入皮肤的牙齿,心内的预感越来越清晰。
他会真的吃了自己的……
他的手胡乱在怀里摸索着,期望能摸出些什么。但最终碰到的,也只有属于管家的灰烬。寇冬的手指触着那个小袋子,一咬牙,决定先洒出来——
谁知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看到了光。
漫天遍野的光。
光将阴暗的树林都照亮了,最终汇聚在了他的身上。子爵猛地发出一声痛呼,向后倒退了几步,再想靠近时,竟然无法靠近了。
这光亮如同一道屏障,将这落跑的新娘和搜寻他的新郎隔开了。
寇冬吸了吸鼻子,却在空气中闻到了浓厚的花香味。
管家。
是管家……
他没有心思再多想,趁着如今子爵不能靠近,连忙将距离拉开。他不知向前奔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到子爵愤怒的咆哮,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寇冬扶着树干平息了会儿呼吸,将那个装着骨灰的袋子从胸口掏出来了。
果不其然,正是袋子发着光。
——竟是救了自己一命。
寇冬感觉到不对了。他皱起眉,准备再理一下故事线索,却忽然看见教父从不远处的树丛中缓步迈出。男人高大英挺,戴着一顶礼帽,身上还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一看便知是位身份尊贵、值得尊重的绅士。
他的手中牢牢捏着权杖。
“诺兰,不要胡闹,”教父道,“快回来。”
寇冬没有动步子,只捏紧了刀,将锋利的刀锋对准他。
教父没露出什么表情,只略蹙一蹙眉,冷声催促教子:“快。”
寇冬仍旧摇头,警惕地盯着他。
“跟我回去,”教父的耐性像是消失殆尽了,上前一步,“马上要错过时间——”
“什么时间?”寇冬截断他,仰头冷冷笑道,“把我做成那种东西的时间?”
光是想想,都让人恶心。寇冬绝不接受自己变成那样。
教父的脸色变了。
“你在说什么?”
“我是不会成为那种东西的,”寇冬说,“我不会回去,我宁愿死在外头——”
“跟我回去。”
“不。”
“回去!”
“不!”
两人在树林中对峙着,最终教父竟是脱口而出:“那你会真的死在外头!”
“……”
寇冬从这句话里头,听出了别的意思。
他皱起了眉,问:“什么?”
教父神色也像是有些懊悔,然而这一句已经吐出了口,收不回来了。他最终吐露了实情,“你若不接受,遗传病发作后,你活不过这一年。”
寇冬:“……”
寇冬:“……???”
卧槽,这个剧情发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一说,恐怖剧情好像要变悲情剧???
作者有话要说:
寇冬:这跟我想象的剧情不太一样。(迷茫.jpg)
攻:(给你一个么么哒(*  ̄3)(ε ̄ *))
第11章 落跑的新娘(十)
饶是寇冬猜测过无数原因,也不会料到竟然是这样的剧情发展。
他没有说话,教父也没有开口。男人沉默地站在风里,袍子一角在空中飒飒飞扬,像翻卷着的浪花。
“跟我回去。”他终于开口,重复道,“回去,便当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寇冬终于回过神,避开他的手,“不。”
教父的眉头彻底拧紧了。他张开嘴,声音像是紧绷的发条里迸出来的,“不?”
他勉强动了动嘴角,“原因。”
寇冬心想,这还要什么原因啊大兄弟,我副本总得通关啊……
总不能你说回去我就回去,我不要面子的啊?
他说:“我不想成为那样。”
“胡闹!”教父斥责,“你要活着——”
寇冬骤然抬起眼,打断他的话,“您管那叫活着?”
“……”
教父下颌线条绷得死紧。
他从不知道,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竟然是如此伶牙俐齿的。
半晌后,教父才道:“那是活着。”
寇冬没有回答,只盯着他。
他看着男人像是自欺欺人一般低低重复:“那是活着。谁也不能说不是。——他们谁也不会知晓。”
谁也不会知晓。
他的教子仍然会趴在他的膝上,他伸手便能触碰到。
只要不说——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只要不说……
“您想留住我吗?”
教父猛地倒退一步。他听到那孩子的声音,分明就在耳畔,却好像是模糊的,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灌进他耳朵里。
“您想留住我,因此宁愿扒了我的皮,把我做成一个陪着您的人偶吗?”
教父抿紧了唇。他目光微微摇晃,却忽然看见面前的教子提起刀,朝着他自己的手臂猛地插过去——这一惊非同小可,男人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冷声喝道:“你做什么!”
“您不是想要我这一身人皮吗?”
教子红着眼,问他,“我现在把这皮囊剥了给您,行吗?”
“……”
他要的,怎么可能是那一身皮。
见他神色挣扎,寇冬心中更有底了,二话不说拿着刀往自己脖子上架。
“您要是不愿放我走,我马上就把皮还给您。”
游戏系统:【……】
这都什么骚操作哦。它做系统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回见到拿自己威胁NPC的玩家。
更要命的是,这NPC好像真被威胁到了……
教父沉吟许久之后,竟然慢慢放了手,声音干涩。
“你走吧。”
系统:【!!!】
寇冬:“!!!”
他真只是骚惯了,随口说说的,怎么这一招居然真的有用?
游戏系统也沉默了,半晌后,才道:【他真的爱你。】
寇冬没有回答。
直到此时,他才隐约明白,超过九十的好感度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些NPC,对自己居然是有真爱的。
可这说起来实在太过荒唐。游戏里头的数据,如何能懂得什么叫爱?
寇冬摇摇头,觉得自己兴许想的有些太多。
“走吧,”教父闭了闭眼,沉声道,“只是——记得回家。”
他亲自为教子指明了剩下的路。
寇冬沿着那方向又断断续续走了许久,始终小心地听着声音。不知是否因为有教父相助,直到奔到了铁门前,他都未看见子爵的身影。
象征生路的铁门近在眼前,寇冬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能放下了。他没有减缓速度,伸手便试图去推门——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哥哥,”那声音含着笑,不紧不慢问他,“还要走吗?”
“……”
寇冬的头皮猛地炸开了。
他总算知道了,为何后半截一直不曾看到小奶狗。
原来,是特意在终点这儿埋伏他呢。
直到如今跑出来,寇冬才发觉,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最后一点光芒被拖的老长,地上是铁门投射下来的尖尖的影子。
小奶狗就站在冷杉林的阴影里,倘若不仔细去看,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人形的他极缓慢地迈动着长腿从那里走来,寇冬咬了咬牙,伸手就要去推铁门。
他没有推开,铁门像是生了锈,沉重的让他根本无法用上劲。
寇冬使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将它推开一道缝。反倒是小奶狗越走越近,像是好心地问他:“哥哥可需要我帮忙?”
寇冬沉默了下,干巴巴回答:“需要。”
你帮吗?
子爵抱着双臂,竟然微微笑起来,语焉不详道:“哥哥真可爱。”
寇冬:“……”
他从这一句里,听到了对自己智商的侮辱。
也是,小奶狗要是能来帮他,他才是真的有鬼。寇冬只有自力更生,一面锲而不舍推门一面试图找话题拖延住这人:“你不打喷嚏了?”
子爵脸色就是一肃,继而开始发青,显然想起了方才被辣椒粉统治的恐惧。
但他很快便又重新笑了,温声问:“不用我帮忙了?”
寇冬这会儿蕾丝袖子都捋起来了,愣是没能把门推动。他终于意识到,这东西不是寻常能开的,指不定是面前这恶魔做了什么手脚。
果然,小奶狗漫不经心指导他,“哥哥可以选择回来。”
“……”寇冬,“别的选项呢?”
“或者,”小奶狗露出了他的两颗虎牙,好像在说一件无甚紧要的事,“哥哥可以选择杀了我。”
他仍穿着新郎的服饰,从上到下无一不服帖平整。游戏中的人模建的相当完美,子爵瞧起来不像是恶魔,更像是流落的神明。
寇冬咽了口唾沫,和他打商量,“亲你一口成吗?”
子爵:“……”
居然可耻的有点心动。
好在他很快醒悟过来,亲一口算什么?
显然是抓回去灌满更划算。
他终于不再掩饰锋利的爪牙,提起步子走向寇冬,声音沉沉:“没有选择的机会了,哥哥。”
野兽露出锋利的爪子,志得意满盯住自己的猎物。
寇冬根本无处可躲,他想再跑进森林,然而子爵的速度比他要快上那么多——不等他跑到森林边缘,他便会被硬生生拖回来。
他想对抗,然而灰烬已经不会再发热,只安静地盛放在小袋子里,没有半点动静。
他既逃不掉,也躲不过。
寇冬咽口唾沫,只得握紧了手中的刀。他试图将刚才威胁那一套再搬过来,把刀往自己脖子上试探着架了架。
这一架,就看出区别了。小奶狗不仅没阻止他,反而脸上都写满了愉悦,教他:“哥哥,不该从那个地方剥。来,我教你——”
寇冬:“……”
卧槽,这是个真变态!
好歹人家教父看见了这一幕,还知道拦一拦的!
这一来,寇冬手中所有的工具以及表演天分便毫无用处了。软硬不吃的恶魔轻而易举踢飞了他的刀,从身后抱紧了他,将獠牙顶在他喉咙上,溢出一声满足的、低低的呼噜,随即一个用力,刺破了他的皮肉。
从那獠牙上,慢慢滴入了恶魔的唾液。在这唾液的作用下,寇冬的思维一点点变得模糊,逐渐向下瘫软下去。
“不用怕,”恶魔含糊地低语,“不疼……”
指甲探入了裙摆,几乎要嵌入皮肤。
另一只手底下,就是那颗灼热跳着的心脏。只要恶魔稍微用力,便能彻底穿破他的胸膛。
这样的时候,寇冬却忽然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他微微仰头,盯着如今尚有余晖的天空,知晓这怕便是自己看到的最后一眼了。
他没感觉到什么害怕,说真的,倒像是泡进了温热的水里,竟然连浑身都松懈下来。
就这样死在这人手里,也没什么不好。
他恍恍惚惚地转过这个念头,又用力掀了掀眼皮。他最后看到了一个人,从树林里走出来的人。
是教父。
教父站在他们面前,低头看着这一幕。恶魔并不将他放在眼里,说到底,教父不过也只是个普通人。倘若不是在召唤他时定下了契约,恶魔早便将寇冬直接吞吃入腹。
他连头也不曾抬,只用余光瞥了瞥,根本未放在心上。
教父阻拦不了,他心知肚明。
教父仍然站在原地,瞧着教子在恶魔的怀里头一点点痉挛起来。他还像是想要挣扎,却根本无力挣扎——他被裹在早已划的乱七八糟的婚纱里,纤细的小腿与胳膊上都满是树枝的划痕。
他曾那么努力想要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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