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巨大而冰冷的镜城就好像一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后现代主义实验建筑一般,除了令人眼花缭乱之外,似乎毫无异状。
但冰霰和Zero却不敢放松分毫。
以前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们,在“世界”里,任何一点儿轻忽都是危险而致命的。
更何况,他们现在身处的“世界”,比以前遇到的所有S级难度更困难、更诡异、更难以捉摸,一路行来,简直让人有种永远不会结束的错觉。
“这边,我们刚才已经走过一次了。”
Zero在镜子上发现自己刻下的痕迹。
冰霰停下脚步,站在镜子前。
那是一块半弧形的凹透镜,镜面极其光滑,清晰地照出了他们二人的影像,只是把两人扭曲成了头部和双腿极长,躯干却短得可笑的不成比例的怪物,前胸处还有一条横贯身体的白色划痕。
他在脑中重构了一下两人现在走过的路线,“这么说,刚才那个右转其实是回头路。”
冰霰说着,朝左侧一抬下巴,“试试那边。”
说着,他脚下一转,向反方向迈步。
Zero沉默地点了点头,准备跟上去。
然而,就在沉默的黑衣青年回头的刹那,镜子里的倒影,毫无预兆地忽然动了起来。
镜子里的“Zero”,举起了他握着匕首的左手。
然后它握刀的手像穿过一潭水一般穿过了坚硬的镜面,从内侧伸出,对准正主的后心,笔直地刺了过来。
关键时刻,S级参演者长期游走于生死边缘的警惕性与第六感在此时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Zero在感到有硬物接近的瞬间,猛然一个回头。
闪着寒光的利刃堪堪划破了他的黑衣,在他后背上留下一道一指长的血痕。
随后,冰霰和Zero两人看到了像极了恐怖片的一幕。
两个人形的怪物,正用贞子爬出电视机的经典姿势,争先恐后地从镜子里挤了出来。
虽说能看出原型是冰霰和Zero,但因为是凹透镜里映出的人像,所以现在站在二人面前的,完全就是两个扭曲的怪物。
它们头部、双手和双腿奇长无比,站直了以后的身高足有三米,模样像极了西方都市怪谈里那种名叫“瘦叔”的怪物。
由Zero的倒影化身的怪物身穿黑衣,左手持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只是刀刃同样被镜面扭曲,看起来更像是一柄足有半米宽的窄刃弯刀,这时他已经手持利刃,朝着Zero本尊扑了过去。
从镜子里出来的怪物速度很快,哪怕是具有瞬移能力的Zero,第一时间竟然没能反应过来,生生被它在肩膀上砍了一刀。
一人一影很快战成了一团。
另一边,冰霰的倒影的目标也是冰霰本人。
他没有武器,却与正主一样,同样拥有冰系的异能。
一时间,镜子屋里刀光剑影、尖冰四溅,碎裂的玻璃与飞舞的霜雪在炫目的光照下好似万花筒中的棱镜一般,能把人的双目生生晃花。
同样是异能者,或是使用同样的武器,冒牌货的战斗力与久经战场的冰霰和Zero两人要逊色上一截。
很快的,冰霰的倒影就被他本人用坚冰冻住,整个人几乎黏在了一块镜子上。
与此同时,旁边的Zero瞅准机会,用瞬间移动突然抽身,转移到动弹不得的人影面前,手腕一转,立刻多出了一把牛角锤,往怪物的脑门上砸去。
只听“咣当”一声。
倒影身后的镜子被Zero敲了个粉碎,同一瞬间,冰霰的倒影也自动碎成了一抔齑粉。
而就在Zero对付“冰霰”的同时,冰霰也转身朝向另一个身穿黑衣的怪物。
“稀里哗啦”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夹杂着无数硬物破碎的脆响。
成排的坚冰以无坚不摧的气势,打碎了所有挡路的镜子,像封冻的浪头一般,迎着目标汹涌而去。
但Zero的倒影反应很快。
在寒冰即将把它吞没的瞬间,它身形一闪,骤然自二人眼前失去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瘦叔”就是瘦长鬼影(Slender Man),是米国一个很出名的都市传说。大概就是说这是一个身形很高很瘦长,四肢尤其长,没有面部,身穿黑西装的怪物,有些版本这个东西背后还会有很多只手脚。
据说瘦叔经常绑架和杀死人类,尤其是儿童,一旦盯上目标,就会每晚趴窗外偷看,直到找到下手机会为止。
大家搜一下就能看到很多声称拍到了瘦叔的灵异照片哒!
第258章 里世界-17
冰霰和Zero站在一大片残冰与玻璃的碎片中,半径十米以内几乎寻不到一块完整的镜子。
两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警惕着消失无踪的黑衣怪物。
但那玩意儿就像一滴水落入了湖中一样,一直没有再冒头。
时间有限,他们也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干等。
“走吧。”
冰霰朝Zero抬了抬下巴,“我们尽快找到个出口。”
两人在破碎的镜屋里重新选定了个没探索过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越往深处走,通道便越发狭窄逼仄。
四周的镜子密度更高,各种平面镜中央混杂着奇形怪状的凸透镜与凹透镜,冰霰和Zero不管朝哪个方向看,都能看到数不清的扭曲变形的自己。
就在两人转过某个拐角时,Zero的余光忽然瞥见有什么东西动了起来。
下一秒,一条长长的影子从一面镜子中赫然探出,手中扭曲变形的弯刀直直朝着Zero的后背刺去。
“唰”的一下,刀子落了个空。
Zero在千钧一发之际发动了异能,如同一道真正的幻影一般,从甬道的一端移动到了另一端。
而同一时间,冰霰单手一抬,一道冰锥朝着半身探出镜面的黑衣怪物直直地打了过去。
怪物眼见一击不中,并不恋战,长长的胳膊仿佛八爪鱼的触手,扭转到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灵活地向后一缩,将自己重新隐进了镜中。
“咣当”一声,镜子被击了个粉粉碎。
“没打中。”
冰霰皱起了眉。
就在下一秒,Zero身后又是黑影一闪。
一只持刀的长手从他的侧后方骤然前伸,速度快得猝不及防。
Zero又是一个瞬移。
但这一次,刀子擦过他的肩膀,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冰霰与他配合默契,在Zero异能发动的瞬间,已经放出了一道寒冰。
寒冰裹挟着扑面寒风与Zero的残影错身而过,将黑衣怪物堪堪来得及探出镜面的上半截身体与玻璃冻在了一起。
Zero一个闪现,把怪物与镜子一同击了个粉碎。
两人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
然而,Zero回头的刹那,平日漠然无波的面瘫脸整个变得狰狞了起来。
冰霰瞥见同伴的表情变化,不用对方开口,已经意识到危机来自身后。
在这种时候,回头是新人菜鸟才会犯的错误,而高手的做法,是立刻在背后竖起一块厚厚的冰壁。
“咣当、哗啦!”
冰霰身后的镜子竟然又钻出了另一个身穿黑衣的扭曲人影,手里提着变形的弯月状匕首,劈在了冰霰竖起的冰墙上。
同时,不止是白发青年身后的镜子,整条甬道那上百块大大小小的镜面中,都晃动着不属于二人的身影。
每一块镜子里的,都是一个手持利刃、身穿黑衣的“瘦叔”。
它们像无数尾变形虫一般,从各种尺寸、各种形状的镜子中挤出来,一个个长得不成比例的头颅转向冰霰和Zero,扭曲的五官带着诡异的笑。
——这下麻烦了。
两人心中同时浮现出这个想法。
镜屋里的战斗持续了整整十分钟。
等到混战结束的时候,足足一百平米的空间已然夷为平地,每一块镜子都被冰霰和Zero打碎了。
冰霰的伤势不算碍事。
他的手脚被利刃划出了几条血痕,最严重的一道是右肩上的穿刺伤,从后背刺入,几乎扎透了肩胛骨。
但Zero却倒在地上,被利刃戳成了一只血葫芦。
“Zero……”
冰霰根本不在意满地的冰碴与碎玻璃,直接跪了下来,伸手托住Zero的肩膀,轻柔地将他的上半身抱起,搁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你怎么样了?”
Zero勉力睁开眼睛,看向冰霰,张口想要说话,但他的胸腔让利刃捅了个开放性气胸,两侧肺叶被大气压挤成瘪瘪的一团,嘴里只能吐出带着血沫的气泡。
他用尽全力抬起手,比了个“快走”的手势。
但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冰霰:“……”
他默默地放下了Zero的尸体,站起身。
Zero是最早跟随冰霰的同伴。
他是个华裔混血儿,在进入“桃花源”之前,在东南亚某个小国靠地下自由搏击维持生计。
Zero的华语发音不准,因此很少说话,总给人一种沉默寡言、不好亲近的感觉。
但实际上,他是个很讲义气的人。
早在冰霰以操控冰霜成名之前,甚至早在沁雪会成立之前,Zero就是冰霰最信任的队友。
他一直像个影子一样陪伴在冰霰身边,在队长冲锋陷阵、一往无前的同时,替他扫清来自后背的威胁。
但现在,冰霰知道,自己的影子没有了。
他垂下眼皮,盯着Zero血肉模糊的尸体,默然地看了片刻,最后只伸手摘下了死者挂在脖子上的一条链坠,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手指一抹,将依然还在冒血的肩膀伤口冻住,然后转过身,继续往镜屋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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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鸫和任渐默好不容易从博物馆里出来,看到的就是一条华丽的螺旋阶梯。
楼梯分成四段,每一段都有一个圆形的平台,每一个平台上皆有另一条阶梯,通往某道不同的走廊。
两人立刻想起,樊鹤眠与樊鹿鸣曾经跟他们描述过这条螺旋阶梯。
只不过季鸫和任渐默现在身处的是楼梯的第四层平台,从高处俯视,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下方的三个圆形平台和与其相连的曲折阶梯。
“你们情况如何?”
季鸫一边抬眼瞅着楼梯角落里的挂钟,一边向麦克风那头的双胞胎问道。
刚才在剩余时间是二十二分钟的时候,Zero死了,根据时间的累计规则,参演者们的余时变成了四十四分钟。
而后他们在博物馆中好一番折腾,终于找到出口时,时间已经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了。
“嗯,还行。”
耳麦那头传来了樊鹤眠的回答,“反正人还活着。”
女孩儿的声音喘得厉害,似乎刚刚经过了非常剧烈的运动,语调也明显不像她调侃的那般轻松。
不过能听到回应就是好事,季小鸟松了一口气。
季鸫和任渐默顺着阶梯往下走。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第三层平台的时候,耳机里传来了樊鹤眠筋疲力尽的欢呼声。
“我们出来了……”
她低低地喘息着,声音比刚才更虚弱了:
“我们绕了一圈,回到了入口,现在……在通往二层平台的走廊上……”
季鸫闻言,浑身一凛,立刻扒拉这楼梯朝外张望。
果然,他很快发现了比他们低一层的平台走廊上那一蹲一躺的双胞胎身影。
“糟糕!”
季鸫失声喊道,顾不得其他,直接翻越栏杆,跳过一层楼的高度,落到二层的平台上,然后快步跑上楼梯。
“小鹤!小鹿!你们俩怎样了!?”
然后他看到了令他几乎心跳骤停的一幕。
樊鹤眠躺在狭窄的走廊上,浑身是血,左臂已经齐根消失,侧腹开了一道半米长的大洞,汩汩冒着血。
只是,女孩儿的血不是鲜红色的,而是如同墨水一样漆黑,淌到地上不仅不会晕开,反而像水银珠子一样,聚拢成一团一团的液滴。
樊鹿鸣原本蹲在姐姐身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试图治疗她的伤势。
他听到季鸫的声音,连忙抬头,脸上露出仿佛天降救星般惊喜交加的表情,“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他一边挥手一边哭着说道:
“老姐是为了救、救我才会……”
“行了,别说了。”
季鸫打断了弟弟的自责,二话不说,跑过去将女孩儿打横抱了起来:
“我们先去找有浮雕的石壁!”
他没时间问樊家姐弟到底经历了什么,樊鹤眠又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当务之急,是保住姑娘的性命,唯一的方法,就是立刻将她送回梵花殿去。
“这边!”
任渐默明白季鸫的想法,跑在前头领路。
他带着横抱樊鹤眠的季小鸟,还有缀在后面的樊鹿鸣穿过走廊,跑过楼梯,回到二层平台,又登上旋转楼梯,朝第三层的平台跑去。
这个过程中,樊鹤眠已经不能说话了,她合上双眼,手脚软绵绵地垂落下来,像是已经失去了知觉。
石油一般漆黑而泛着金属光泽的“血液”从她的伤口中渗出,滴滴答答全滴在了季鸫身上。
季小鸟心中又慌又急。
比起从双胞胎口中听到大根老师死讯时那种仿若直击灵魂的痛楚,眼睁睁看着同伴的生命在自己怀里逐渐消逝的感觉,更让他感到彷徨和恐惧。
樊鹤眠的呼吸已然细到几不可闻,要不是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季鸫简直觉得自己抱着的是一具尸体了。
“撑着点!撑着点!”
季小鸟一边跑,一边大声地替姐姐鼓劲儿,也不管她是不是还能听到。
“你可千万不能死!”
三人带着重伤的樊鹤眠上了第三层平台,又顺着连通平台的楼梯爬到一条铺着刺绣地毯的走廊上,终于找到了一块雕刻着浮雕人像的弧形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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