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昭拗不过眼前的醉鬼,想来他长这么大的确是没有喝过酒的,所以也只是试探的抿了一口,不想却被宋琰嘲笑了:
“哈哈哈,你这孩子是真没喝过酒啊。”
宋琰伸手揉了揉季昭的脑袋,顺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过是个饮酒的动作,却让季昭瞬间红了脸。
刚刚宋琰喝的那个地方,是季昭抿过酒的,而且宋琰好像没有避讳,而是直接将剩下的酒全部喝掉了。
季昭的心跳都快了,十分紧张。
终于,酒壶里没酒了,宋琰忙唤常禄再去拿酒,却被季昭拦住,他将宋琰搀扶起来:“陛下,陛下,不能喝酒了,臣送你回去休息。”
宋琰刚刚站起来,脚下便如同踩了棉花一般,双脚缠到了一起,整个人都往地上摔,幸而季昭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住,垫在了宋琰的身下。
宋琰没有起来,只是趴在季昭的身上。
内侍们惊慌的过来,预备将他搀扶起来,岂料刚刚凑近便听见了宋琰隐隐的啜泣。
宋琰的脸就埋在季昭的颈间,隐隐的啜泣,带着浓浓的委屈,季昭轻声安抚着:
“陛下,陛下。”
“朕好辛苦,朕好累,为什么不让朕驾崩呢。”
宋琰低声喃喃,却听得季昭心头微颤,不自觉的将他抱紧了些:“陛下……”
宋琰:“朕活了那么久,唯有在宫外的日子是最开心的,朕喜欢割稻子,朕喜欢挖红薯,朕喜欢劳作。”
季昭静静地听着,渐渐地,宋琰声音小了,再也听不见了,季昭又唤了两声,没有回应后,他才示意常禄与其他内侍来将宋琰搀扶起来。
醉酒的宋琰脸颊通红,脸上挂着委屈,睡的正好。
季昭蹲在他的面前,轻声道:“常公公,我来背陛下回去甘露殿。”
常禄愣了愣,这才行礼后,小心的将宋琰放在季昭的背上,一路上护着走出了紫宸殿。
冗长的宫道,清冷的烛火,季昭将宋琰背在自己的背上,舍弃了步撵,一步一步朝着甘露殿而去。
听着颈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季昭垂首仔细思考着宋琰的那番话。
做皇帝很辛苦,依着宋琰的个头,不该这么轻的,可那天他宋琰更衣的时候发现,宋琰真是太瘦了,那么辛苦的操劳国事,操劳到最后他的身体如此单薄。
可是他身为一个禁军护卫,他又能如何帮助宋琰分担呢?
以什么名义,有什么能力为宋琰分担呢?
季昭越想,越发的觉得自己之前想的是错的,他应该有所作为,而不是留在宋琰身边,只守着他,就算要守,现在也还不是时候。
如此一想,季昭便打定了注意,一定要做个能够为宋琰分担忧愁的人。
阳春三月,北辽军兵发十万至雁门关,一时间朝中动荡,完全没有想到北辽会突然出兵。
燕王领兵驻守燕州城,让之前他预备谋反的十万精兵前往雁门关支援,以给朝廷争取时间。
宋琰的记忆里,北辽不该这么早出兵的,莫非是因为他的缘故,所以所有的事都提前了?宋琰完全不敢猜测,但是他肯定的时候,对付北辽只有一个人可以战无不胜。
御花园里,宋琰坐在凉亭中,望着那一池无波春水,眸色幽深。
石桌上的茶都有些凉了,可他依旧没有要喝的意思,常禄守在他的身侧,不由紧张道:
“陛下,奴才给您换杯热茶吧。”
这一声,宋琰才回过头来看了看他,又瞧着水面道:“朕不渴,季昭呢?”
常禄道:“眼下不该季护卫当值,怕是在校场呢。”
宋琰应了一声,脑海中全是前几世季昭身负甲胄出现在他面前的样子,十分威武。
可眼下季昭却是在他身边长起来的,不过十七岁的年纪,若是放他前去战场,宋琰心里还是十分不舍的,毕竟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唉——”
宋琰叹息一声,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随后常禄便道:“陛下,季护卫求见。”
宋琰有些惊讶,连忙回转头看着季昭,季昭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朝着宋琰抱拳一礼:
“臣见过陛下。”
宋琰看着他的模样,不由道:“你怎么来了,不是不当之么?”
季昭道:“臣是来请陛下降旨的。”
宋琰不解。
季昭道:“臣还记得,当年陛下曾许诺过臣做大将军的,现在臣不求做大将军,哪怕是一个先锋都好,请陛下准臣前往雁门关,守卫国土。”
宋琰惊讶的看着季昭,有些不可置信,他起身走到季昭的面前,神色凝重:“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季昭抱拳:“臣知道,此时北辽兴兵来犯,臣身为东晋男儿,就该为国出一份力,臣的所学皆是陛下所赐,此时此刻便是臣报答陛下皇恩的时候了。”
宋琰:“那可是真的战场,不是燕州府外跟戍边军去巡边。”
季昭神色坚定:“臣知道,正是因为臣知道,所以臣才要请命去战场,臣要立战功,不负陛下的期望。”
宋琰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那个少年,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是相信季昭有那个能力能够平定北境的战乱,他更知道季昭生来就是属于战场的,他刚刚都还在想要不要让季昭领兵出征。
可眼下他自己却提出了这个要求,这让宋琰十分为难。
最终,宋琰考虑到眼下的时机,也由不得自己心软不舍,阖眸点头应道:“那好,那朕就许你领兵出征。”
季昭面露欣喜,随即抱拳,郑重其事的应下。
对于宋琰启用一个默默无名的少年郎做御北先锋,朝臣们都是惊讶无比的。
毕竟这北辽的兵马来势汹汹,又是悍将,可宋琰却是指派了一个少年郎做御北先锋,实在儿戏。
宋琰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北辽虽有悍将,可未必季昭就会不堪一击。
为此,宋琰特地准许季昭用回自己的原名,与御北大军一起出征。
三月初九日早晨的玄武门前。
御北大军的军队整齐划一的站在宫门前,旌旗招展,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宋琰与御北元帅嘱咐了几句过后,便瞧见了身着银色铠甲的季昭,盔璎随风飘动着,披风下摆拍打着他的铠甲。
宋琰望着季昭朝着他走了过去,伸手端了端他的盔胄,满意的点头:“朕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的。”
季昭仔仔细细的瞧着宋琰,眸中的温柔都快溢出水来了,季昭道:“此去北境,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陛下万事保重,不可再冒险了。”
宋琰点头,随后又道:“在军中要听元帅的话,不可冒进,虽然他们都知道你与朕的关系,可朕不想因为此,你就目中无人,不听元帅的军令。”
季昭噘了噘嘴:“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若是不对的,我也不会听他的。”
宋琰刚要反驳他的话,可又转念一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但元帅也是他亲封的元帅,自然不能厚此薄彼:“朕跟元帅说了,让他替朕管束你。”
季昭扬唇一笑:“臣知道啦。”
宋琰这才放心的笑了笑:“明月,虽然朕许你用回原来的名字,可朕还是想唤你明月,记住,万事已性命为先,知道吗?朕要你活着回来见朕。”
季昭点头:“明月答应陛下,一定好活着,且大胜归来,还请陛下莫要食言。”
宋琰不解:“食言?你指的是什么?”
季昭狡黠笑着:“自然是陛下的那封赐婚的诏书,陛下不会是想抵赖吧。”
宋琰无奈:“你呀,好好打仗,不许七想八想,等你建了军功回到京城,莫说指婚了,你就是想讨十房妻子,朕都允了。”
季昭道:“倒用不了十房那么多,只一位就好,那臣一定会努力杀贼,平定北境,请陛下等着好消息吧。”
宋琰点头,见着眼前的士兵们皆朝他行礼山呼万岁过后,便目送着季昭与元帅他们一同上马,朝着城外走去。
远远地,季昭还回头看着宋琰,朝他挥挥手,惹得宋琰皱了眉,季昭这才规规矩矩的骑好马,渐渐地,被飘扬的旌旗遮住了他的身影,最后这些要出城与城外军队集结的兵卒都消失在了城门口。
宋琰依旧站在宫门前,朝着大军远去的方向,叹息了一声。
季昭的命途,终究还是回到了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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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昭:我马上就十八了!!可以xxx了!!
第70章 退位攻略070
四月初夏。
支援雁门关的军队已经传回了消息说,已经与北辽交过手了, 未见胜负。
宋琰一夜未眠, 担忧着前线的战事, 等着丞相他们进宫的时候,宋琰已经在文德殿中, 仔细的瞧着桌案上拜访着的行军地图,瞧着宋琰略显憔悴的神色, 丞相不仅担忧道:
“陛下,还是赶紧去歇息吧。”
宋琰拢了拢衣襟,叹息一声:“北境正值战火,朕如何能够休息,实在是睡不着啊。”
宋琰仔细的瞧着行军地图, 与丞相他们商讨着这元帅他们会用何种作战方法与北辽军作战。
而后, 每月都能收到御北大元帅发回的捷报, 先锋季昭三战三捷, 逼退北辽军后退三十里, 以稳朝堂及民心。
御北大元帅的奏报上除了表扬季昭的军功以外,自然也如实的禀报了季昭的几次冒进,几次险中求胜,书面表达力求公正,不带一丝偏颇。
朝堂上,文武百官更是对皇帝的知人善用, 与季昭的少年英雄是赞不绝口。
对持宋琰也是十分得意的, 知道前方战事逐渐平定了, 他这吃的也香了,睡的也好了,相比前些日子,宋琰又瘦了不少,若是季昭在的话,肯定得心疼死。
然而等着到了八月末的时候,宋琰惊觉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收到御北大元帅的信了。
散朝以后,宋琰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御北大元帅可送回捷报了?”
常禄道:“回陛下的话,今日也不曾收到元帅的奏折。”
宋琰叹息一声,实在有些担忧:“莫不是在前线吃了败仗,不敢写奏折?”
宋琰实在想不通,连带着晚饭都没吃多少。
耳边传来阵阵的风沙声音,宋琰紧张的站在漆黑的环境中,伸手不见五指,内心十分的恐慌与不安。
他试探的迈步往前走,轻声唤道:“有人么?有人在么?回答朕?”
“琰哥哥——”
忽的,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宋琰一愣,连忙回转身,赫然见到满身插着箭矢的季昭站在他的面前。
他发髻散乱,满脸血污,双眸中含着泪光,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宋琰。
宋琰慌了,连忙上前抓住季昭的胳膊看着他,急切道:“明月,明月你这是怎么了!”
季昭略微张嘴,乌黑的血便从口中流出,他抬手抚上宋琰的脸颊:“我恐怕,要食言了,琰哥哥,我怕是回不来了。”
宋琰连忙抓住了他的手:“不行,不许,朕谁说过在战场上不许冒进,不许拿生命当儿戏,朕要你活着回来。”
季昭苦笑,眼泪落下眼眶:“琰哥哥——琰哥哥——”
季昭唤着宋琰,双眸一闭便倒了下去,宋琰惊慌失措的将他抱着:“明月!明月你醒醒,明月。”
“明月——”
宋琰惊呼一声从梦中醒来,闻声而来的内侍纷纷掌灯,伺候在床前道:
“陛下,可是要起夜?”
宋琰的手按在胸口,心脏隐隐作痛,额头上全是汗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日有所思的缘故,宋琰竟然会做这样的噩梦,实在费解。
宋琰撩开帷帐,让内侍送上一杯热茶道:“什么时辰了?”
内侍恭恭敬敬道:“不过丑时。”
“丑时。”宋琰喃喃,他这才睡了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做了噩梦,“朕睡不着,给朕更衣,朕要去文德殿。”
“喏。”
内侍们小心翼翼的为宋琰更衣洗漱,丑时至寅时的宫道上依旧还在夜里,风中带着几分湿冷,宫灯里的烛火摇曳着。
这样一个时辰,皇帝的銮驾经过总觉得有些诡异。
宋琰许是被梦吓到了,到文德殿这一路都心慌无比,总觉刚才那个梦真实的过分了。
辰时刚至,这外头便送来了御北大军的奏报,宋琰连忙疾步到那传信人的面前,亲自从他手中接过奏章翻开,随后才露出笑脸,喃喃道:
“果然,果然不负朕的期望,胜了,胜了。”
宋琰越往后看,脸上的笑容便逐渐消失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奏折,连忙指着那传信官兵道:
“朕问你,御北先锋到底怎么了!”
传信官兵道:“卑职送信回来前五日,这北辽军队突袭,季昭将军带兵前去阻击,程副将向来是不服气季昭将军的,所以带兵冒进,中了敌人的埋伏,季昭将军为了救他,身陷陷阱,身中数箭,危在旦夕,在卑职送信回来前,都还未醒转来。”
宋琰只觉得心口一窒,眼前发黑险些没有站住脚:“还——还未醒转么?”
宋琰喃喃,忽然想起了昨夜那个梦,难道说那是季昭跟他来梦中话别的?
他用力摇摇头,将这个想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他根本不信季昭会中箭,他的身手宋琰也是见过的,怎么可能会危在旦夕。
宋琰跌坐在龙椅上,脑海中想的全是季昭从小到大的模样,季昭不能出事,他可是宋琰最后唯一的期望,他还指望他仗着军功做权臣来解放他呢,所以季昭不能出事。
“朕要去雁门关。”
许久,宋琰才喃喃一句,这一次他没有通知丞相与太尉他们,而是他临时决定的,并且当天就收拾好包袱,带上余伯言与齐若棠便出了宫,直奔雁门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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