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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昭不知道这会儿宋琰的心里想起了什么，只是认真道：“我外祖原是一位私塾先生，父亲是山里的猎户，因着救了我母亲一命，外祖瞧着父亲为人淳朴，后来多番来往，便订下了他们的婚事。”
季昭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宋琰也仔细的听着。
第13章 退位攻略013
季昭的母亲知书识礼，父亲又会些拳脚，所以季昭从小便是一边习武，一边跟着外祖读书，虽说比不上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到底也是吃穿不愁的。
岂料四年前，青州知州看上了季昭外祖家的祖产，意欲强占修建别院，为防止他人口舌，便名义上说是出钱购买。
因是祖产，季昭的外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出手的，于是便激怒了青州知州。
这要说起人心的狠毒来，莫过于青州知州身边的那位师爷了，觊觎季昭母亲的美貌，即便是得知她已成婚，他依旧不死心，好在他忌惮季昭父亲的身手，便也没有动手。
在得知知州要占季昭外祖家的祖产时，他便是献上了一条毒计，陷害季昭父亲杀人，将其缉捕入狱后，又强占了季昭的母亲，只可惜她不愿受辱撞墙而亡。
此后还不算，季昭的父亲在狱中百般折磨，最终还是不忍酷刑，生生地被虐打致死。
季昭一家朝夕间便家破人亡，外祖更是知天命的年纪，饱受丧女之痛不说，祖产还被强占，受了打击后便是一病不起，可为了季昭，外祖却依旧坚持带病向顺宁知府投递诉状，上告青州知州为占他人祖产，草菅人命。
自古民告官前，要先受三十杖刑，外祖硬是拖着病躯承受了下来。
岂料官官相护，顺宁知府只丢出一句所告之事皆系诬告，又将外祖打了一通板子后，便逐出了衙门。
季昭外祖本就疾病缠身，再加上这五六十杖刑，实在熬不住，只是简单的嘱咐季昭要好好活着以后，便撒手人寰。
季昭虽然不过十岁，却将外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将外祖带回青州安葬以后，便偷偷的放了一把火，将知州府的后院烧毁了不少房舍。
青州知州自然也是知道是谁做的，便开始全城搜捕季昭，季昭虽然年虽小，可也是饱读诗书，又有些功夫傍身，躲过差役的追查以后，便化装成了乞丐离开了青州，来了京城。
不过季昭也知道自己人小，说的话也没人会信，所以也不打算急着报仇，只是在京城先立足，只要是在京城，就一定会有高升的机会，届时便一定会有报仇的机会。
深秋的晚风实在是凉，凉的宋琰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站在高高的阙楼眺望着不远处的宫外，点点星火点透过薄雾，仿若一副太平盛世的静谧画卷。
宋琰听完季昭的身世叙述，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孩子有些可怜，难怪后来会不近女色，不喜男色，就贪权。
可是，宋琰做错了什么？
明明还是宋琰将他扶持起来的，为什么要把宋琰当做傀儡一样呢？
所以宋琰不高兴了，即便是不高兴，那也是对前几世的季昭，眼前的这个孩子也的确是可怜。
宋琰道：“四年前，你九岁？”
季昭摇头：“今日是我的生辰，今日一过，便是十四了。”
宋琰一愣，对上季昭的双眸时，却瞧见了他眼中的点点欣喜，不由皱了眉。
季昭旋即垂眸掩饰道：“十四岁生辰，得陛下眷顾，倾听卑职冤屈，卑职甚是感激。”
宋琰心口一窒，伸手拍了拍季昭的肩，顺手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递到季昭的面前：
“既是生辰，如何没有礼物，朕此前不知，如今知道了，便该为你庆贺，这枚玉佩算是你的生辰礼物，收下吧。”
季昭有些错愕，抬眸看着宋琰时，眼眶都有些红了。
宋琰道：“拿着，日后在禁军中好好效力，做个正直的人，别想着贪恋权位，至于你的冤屈嘛，顺宁府青州……朕记住了。”
季昭小心翼翼的结果宋琰递来的玉佩，眼神分外感激：“多谢陛下。”
宋琰勾唇温柔的笑着：“朕猜，你想出宫的原由，大约就是想去报仇？”
一如被戳破心事的季昭垂眸没有直面宋琰的问题，只是沉默着。
猛然间，宋琰忽然想到这顺宁府知府好像是高昌王宋皖的女婿郭晟，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也正是因为他，七王之乱时，最先落入七王手中的便是顺宁府。
而宋琰知道季昭是顺宁府青州人士，也是因为要收复顺宁府，需要一个熟悉顺宁府地形的人，才为季昭伸冤，重用了季昭，也正是因为如此，宋琰才会大意的让季昭的野心日益膨胀。
如今，这季昭的野心还没有成型，宋琰是真的有点点想要报复一下季昭，抒发一下当初被支配的恐惧。
于是宋琰道：“既然你不说，那便是承认了。”
季昭没有说话。
宋琰道：“这样朕会想召顺宁知府进京，届时，朕会向他询问，你那时便来找朕告御状。”
季昭有些诧异：“陛下是想，御审？”
宋琰沉默了半晌，他没有想要御审的心思，他就想想借机引高昌王宋皖入京城而已。
毕竟宋琰要召见的是他的女婿，他们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说不清，理还乱的纠葛，高昌王肯定是不愿意郭晟出事。
所以他必定会来京城走动，如此一来，宋琰倒是起了别的心思了。
宋琰勾唇浅笑道：“算不得是御审，朕只是想此事你既然是苦主，朕也只是想主持公道，至于青州知州，朕会查实之后，一并法办。”
季昭眼中含泪，满心激荡，连忙跪伏在地行礼道：“卑职谨记陛下恩德，此生，绝不负陛下。”
第14章 退位攻略014
季昭真情实感的承诺听在宋琰的心头，很不是滋味。
宋琰罢了罢手，示意他起身，直视着季昭道：“你呢，只要记着朕的好就行，朕给你报仇的机会，这会儿有点冷，朕想回去休息了，你呀，就等着朕的消息吧。”
季昭抱拳一礼：“卑职送陛下回去吧。”
宋琰点头应了一声，这才朝着楼梯走去，思考着他要如何利用这个机会将高昌王引到京城里。
高昌王宋皖是宋琰祖父辈的一位老王爷了，也是颇有野心的一位王爷，当初与宋琰祖父争位落败以后，便一直不甘心待在封地，还想在京城掺和一脚。
这高昌王目前算是这皇族中辈分最大的一位长辈了，所以七王之乱时，便是以高昌王为首的。
而这高昌王膝下子嗣众多，这也是宋琰想要第一个就找他的缘故。
高昌王的子嗣多，这最大的孙子连孩子都有了，所以宋琰决定一劳永逸，准备探探高昌王的口风，看他对过继子嗣这事儿怎么看的。
如此想着，宋琰心里也格外的舒坦，脚下一虚，就踩空了，整个人都往前跌了下去。
宋琰大惊失色。
季昭急中生智，一把拽住前倾的宋琰的腰带，往回一拽，带进自己的怀里抱着。
宋琰这样落入一个瘦弱的怀抱中，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好在没有再受伤，他也就没多在意了。
季昭借着站在楼梯上，比宋琰还要高一个头的优势将宋琰抱在怀里，他只觉得宋琰整个人都暖暖的，抱着特别舒服，完全忘记了他们之间的身份差别。
感受着宋琰腰上的温度，季昭的脸也有些红了。
宋琰略微推了推季昭，抬头看着这个颔首忍笑的孩子，不由伸手拍着他的额头：“你这孩子傻笑什么呢。”
季昭连忙收敛起笑意对上宋琰的眼眸，连忙摇头：“陛下您没事儿吧。”
宋琰甩了甩脚，确定没什么事，侧首看着这个少年气未脱的季昭，那双眼眸格外闪亮，仿佛会说话一般，登时让宋琰起了调侃的意思：
“朕没事儿，不过，明月，朕想问问你，如果朕不打算为你报仇，你会不会恨朕？”
季昭对上宋琰的双眸，旋即又低下头，凝思了许久才道：“不会，但是我一定会想办法，用自己的能力去报仇。”
宋琰拍了拍他的肩，什么话也没说，转头便走了，留下季昭满腹疑惑。
季昭跟在宋琰的身后，仔细的揣摩的宋琰刚刚的问话与表情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会问会不会恨他呢？
此事原本就与他无关，这事儿原就是那些官官相护的结果，他不会恨宋琰。
更何况，他知道宋琰不是那样的人，这一听说他的身世，就说要帮他报仇，他又怎么会恨宋琰呢。
宋琰给了他明月这个名字，又拉他出泥沼，他会一辈子都对宋琰好的。
季昭忐忑的跟在宋琰的身后，也不再琢磨宋琰的表情了，有些事要做出来才会有人信，此刻如何辩解，宋琰未必会正视，所以季昭决定，日后用自己的行动来告诉宋琰。
自己是真的可以一辈子都保护着他的。
甘露殿前的宫门口，宋琰回过身看着身后跟着是季昭，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怎么一路上都不说话。”
季昭正色道：“有些事用做的就可以，说的陛下未必会信我。”
宋琰有些不明白，忽然想到此前在阙楼的事，不由掩唇轻咳一声：“嗯，你这一路上都在想这个事儿？”
季昭诚实的点头。
宋琰抿唇轻笑，拍了拍季昭的肩头：“回去禁军吧，郭晟他们到了京城以后，朕会差人来找你。”
季昭抱拳一礼，目送着宋琰迈步进了宫门后，这才依依不舍的转身，看着这夜幕下漆黑的宫道，敛起自己难得的温柔。
眉眼阴冷无情，只是轻轻地握拳，感受着之前抱着宋琰时的温度，最后才朝着禁军营走去。
宋琰回到甘露殿时，伺候的女官们皆上前来为宋琰宽衣洗漱。
常禄伺候着为宋琰摘下发冠，披散了头发后道：“陛下，明日一早太医会来为陛下诊治，若是没有大碍，陛下的右臂就能用了。”
宋琰没有表现出有多喜悦，面无表情，唯有记得季昭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才会有些动容。
翌日一早，太医便早早的在甘露殿外候着了，知道得知宋琰已经起身了，这才求见。
宋琰洗漱后披了件大氅坐在正殿的主位上，由着太医检查着自己的右臂。
丞相与御史大夫太尉都在殿中候着，这太医的压力愈发的大了，小心翼翼的摸过宋琰的手臂后，这脸上才露出了些许的喜色：
“贺喜陛下，右臂已经没有大碍了，陛下不必忧心。”
此言一出口，丞相与御史大夫他们三个人也松了一口气。
太尉道：“陛下既然伤好了，臣等也就不必日日都来甘露殿了。”
御史大夫道：“是了，陛下耽搁下的政务也该处理了。”
丞相关切的看着宋琰，揖礼一拜道：“陛下日后可得多多注意龙体，莫要再受伤才是，毕竟事关……”
“朕知道了。”宋琰打断了丞相喋喋不休的话，扬起笑脸，这才由着常禄伺候着穿着衣裳，望着他们三个人道：
“三位爱卿可知道顺宁知府是谁么？”
太尉行礼道：“是高昌王的女婿郭晟，先帝时的状元。”
宋琰应着，忙道：“朕得知了一件冤案，四年前的顺宁府青州知州为霸占地产，所用手段与毒计可谓是令人发指，据说，还告到了顺宁府，只是被郭晟挡了回去，所以朕想，这件事不如交给丞相，你差人去查一下这件事可否属实。”
第15章 退位攻略015
听着宋琰无缘无故提及顺宁知府郭晟，丞相与太尉他们更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丞相行礼道：“臣会差人去查证此案的真实，只不过，陛下怎么会知道这样一件案子？”
宋琰扬了笑脸，手中捻着玛瑙手串：“自然是有人向朕告御状了，朕觉得此事实在过于恶劣，为了防止青州知州与顺宁知府串通消息，朕认为应该将顺宁知府找个由头，召进京城。”
丞相他们与御史大夫太尉交换了眼神后，气氛有些凝重。
御史大夫：这郭晟可是高昌王的女婿，陛下就不怕这高昌王得到什么风声么？
太尉：莫不是陛下打算对付高昌王？
丞相捋着胡须：……
谁都知道这高昌王宋皖狼子野心，即便是年过花甲依旧野心勃勃，这郭晟在政绩上也不算突出，自然也找不出什么错处。
先帝在时，念及高昌王是自己的叔父，所以对郭晟也是格外照拂，只要没有犯什么大错，也就不会追究，不叫高昌王抓住什么把柄前来京城勾结朋党。
只不过如今宋琰却要打算召见郭晟如今，怕他跟青州知州串供，但是宋琰就不怕这高昌王会暗中为他女婿的事来京城么？
宋琰把玩着手中的玛瑙手串，视线在他们三个人身上来回转悠，心里却是格外得意。
召郭晟进京自然是为了引高昌王出手，只不过，经过前三世的经验，宋琰知道该怎么防患于未然。
只不过如今他是不想当皇帝了，所以呢，他的打算当然是为了自己退位做打算。
丞相道：“陛下，这高昌王一直将顺宁府视作自己封地，肯定会加派人手，若是召郭晟进京，只怕高昌王也会借机潜入京城，臣怕他会趁此机会再与从前的朋党勾结。”
宋琰脸上的笑意不减：“没关系，太尉不是掌管京畿安全嘛，时刻盯着就好了，只要这位叔公一进京，就差人来通报朕，朕自有法子应对。”
见着宋琰这般胸有成竹，丞相他们三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宋琰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打算，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只要全力以赴确保皇帝安稳无虞，能够完成他的想法就成了。
于是有了这三公的一个配合，传召顺宁知府入京的旨意便传下去了，而太尉也加强了巡防营在京城的巡视，以及虎贲军对京城周边的一个安保。
顺宁府距金陵城也不远，不过四五日的路程，这顺宁知府郭晟便顺利抵达了京城，因着是奉了圣旨入京，便在入京后大摇大摆的住进了驿馆。
御花园内，宋琰怀里抱着那支毛色柔软发亮的长毛猫坐在凉亭中，看着那空阔处与小太监玩儿的正欢的哈士奇，眸子里满是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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