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茶杯,“向将军赔罪。”
说完便不由分说地一饮而尽,然后问戚司,“将军可以原谅我么?”
戚司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我既然肯来赴约,自然已经原谅你。说吧,第二件是什么?”
白柳垂眸,“第二件……既然将军已经知道我心中的真实想法,还望将军以后自重,不要经常来碧波阁,以免对将军名声有损。”
青年的声音清浅,意思却很明白。
戚司无言。
说什么对自己名声有损,其实是怕自己缠着他吧?
戚司想了想,挑明了也好,他本来也打算一刀两断,便道:“白柳公子既然不喜欢我,我自然不会再纠缠公子。”
第10章
“叫我白柳就好,无需叫公子。”白柳的眉头微促。
戚司好笑,让人不去碧波阁,又要让人叫得亲密……
算了,或许对方并没想到那一层。
“那第三件事呢?”戚司好整以暇地问。
白柳的身子动了动,脸上露出一点不自然的神色。
戚司没有催促,耐心等待。
过了一会儿,白柳才说:“这第三件事,将军之前答应过会帮我脱贱籍,不知将军什么时候履约?”
戚司心想,本来就打算为你脱了贱籍,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爽快道:“放心,我会尽我最大力量帮你办成。”
至于最后能不能成,他不知道,不敢打包票。
“多谢将军。”白柳面上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戚司才知道白柳之前在他面前有多刻意。
所以,爱情是强求不来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事情已经谈成,戚司告辞离开,白柳没留他。
“怎么样?”出了门,李岚殇问道。
“谈妥了。”戚司道,“等帮他脱了籍,我和他就再也不相往来,他挺想摆脱我,直接叫我以后少去碧波阁。”
“那感情好啊。”李岚殇笑吟吟道,“以后将军别去了。”
“我哪会去?”戚司说,“我有心上人,得洁身自好。”
李岚殇想到他的那位心上人,刷地一声收起折扇,脸也垮了下来。
戚司原本打算离开的,走到冬字号房前却犹豫了,萧姑娘走了么?
他在走廊上徘徊片刻,最终走到冬字号房前伸手敲门。
“萧姑娘?”
里面毫无动静。
李岚殇眉心微动,眼里闪过一丝不赞同,却什么话也没说。
戚司怀抱着一丝希望推门,木质门一推就开。
偌大的房间里已经毫无人气,空空如也。
她已经走了?
戚司走进房中,来到靠窗的榻前,茶案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茶壶茶杯摆放得整整齐齐,房间似乎也被打扫过,焕然一新,之前客人留下的痕迹,已经消失无踪。
“将军,萧姑娘已经走了。”李岚殇进来道。
“我知道。”戚司喃喃地说,“我刚刚想起,还未问起她的住址。”
李岚殇见他失落的模样,安慰:“萧姑娘说了一口地道的官话,应当是京城人士,只要在城里多加走动,以后定有机会相遇。”
戚司眼睛一亮,冲过来抱了李岚殇一下,“子文,你说得对,谢谢你!”
李岚殇被猝然抱住,茫茫然,片刻后,俊秀青年的脸微微泛红。
“子文,这些日子你帮我良多,我一定要感谢你,走,我请你吃好吃的。”戚司一把拉住李岚殇的手,兴冲冲地往外走。
李岚殇望着被拉住的手,目光里满是惊愕。
两人刚出门,戚司准备下楼,却在一刹那间,眼角的余光瞄到了白柳和某个男人站在走廊上,紧接着一起态度亲密地进入房间。
戚司好奇心大起,走了过去。
李岚殇也看到了,心里咯噔一声,拉了拉戚司的衣袖,“将军,莫要冲动。”
戚司摆摆手,来到竹字号房间。
“……来,我敬你一杯。”陌生男子的声音。
“这道清蒸鲈鱼是聚丰楼的拿手好菜,我一早让店家准备好,等着你来。”白柳的声音,音色比以往听到的要自然得多。
“……嗯,果然好吃,你也多吃点儿。”
“好啊。”
听着两人的谈话,戚司恍然,原来不是没备酒菜,而是备酒菜的对象不是自己而已。
“你脱籍的事怎么样了?”
“问了戚司,他说会帮我。”白柳道,“今天我已经和他把话说开了,以后让他少来找我。”
“那……说开了,他还愿意帮你?”
“……之前他偷听到我和长生的谈话,知晓我不喜欢他,今天他肯赴约,说明他心里依旧念着情谊,应该会帮我的。”
“……太好了,以后我总算可以堂堂正正地和你在一起了。”男人道,“白柳,都怪我无权无势,无法帮到你,害你不得不陪不喜欢的人周旋。”
“别这么说,很多事情都是老天注定,怎么能怪你?”
戚司没再听下去,摸了摸鼻子,悄悄从走廊离开。
以前的原身,一厢情愿的厉害。
他和白柳的那些恩怨,早点断了为好,免得弄得人家鸳鸯无法相恋。
出了聚丰楼,李岚殇问道:“将军,你没事吧?”
戚司:“我没事。”
李岚殇不信,“真没事?”
那么大一顶绿帽子,谁咽得下那口气?
就算白柳从头到尾没答应将军,可也从头到尾没说过自己有情人,明显就是拿自家将军当冤大头,吊着他。古有东食西宿的典故,李岚殇觉得,白柳大概就是这号人,偏偏人家可以拿“我从未答应过和你成情人,一切都是你自愿的”说事儿,叫人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要怪,只能怪将军实在,喜欢了就结结实实地喜欢,脑子抽了般什么都往人家面前送。
戚司却没有李岚殇的气愤,反而一身轻松、满心自由。
既然白柳有所爱,也不愿自己出现在他的生活中,那可以名正言顺地不与之往来,他就可以光明正大、毫无心理负担地去追自己心中的女神啦。
当然,女神似乎不喜欢自己。
不过不要紧,戚司心态一向超稳,被拒绝并不会绝望,只沮丧了一小会儿便又琢磨着去找萧敏。身为一名丑男,注定了爱情之路不会顺遂,注定了必须要主动、抗打击能力强才能获得爱情。
戚司深知当舔狗没用,只有自己变成男神,才有可能追到女神。他琢磨着,在找到萧姑娘之前,最应该做的是减肥,至少把自己那身肥肉给减掉,恢复成正常人模样。戚司不求变成大帅比,但求看着顺眼就行。
回到汴京主道上,人多了起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戚司带着李岚殇来到一栋看起来环境不错的酒楼,叫了一桌子好菜。
“子文,吃饭吃饭,民以食为天,可不能亏待自己的肚子。”戚司主动将李岚殇按在座位上,为他夹了一块鱼肉。
李岚殇盯着瓷碗里嫩嫩的鱼肉,又抬头看向戚司,“看到白柳和别的男人往来,将军真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戚司吃着肥美的鱼肉,含含糊糊地说,“我又不喜欢他。”
小酒楼人声鼎沸,吵吵闹闹,颇有世俗气息。
李岚殇皱起眉头,“可是,我为将军憋气。”
“别憋啦。”戚司无所谓地说,“你生气他又不知道,自己气着自己,多不划算。”
李岚殇有点意外戚司的豁达,无言片刻,恨铁不成钢道:“皇帝不急太监急。”
戚司扑哧笑出声,“难不成你是太监?”
“将军!”原本好脾气的蓝衣青年气得磨牙。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戚司连忙安抚,正色道,“我知子文担心我,也不相信我会这么快忘掉白柳,总之,过段时间你就会知道我并没有说谎。”
他一脸认真,眼睛漆黑如墨,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李岚殇心中一动,将军醒来后言行异常不说,精神面貌似乎也不大一样,但……这样的改变挺好。
他垂下头慢条斯理地吃饭。
第11章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等吃完,戚司又十分悔恨。大约减肥者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明明发誓要控制食欲,可真饿的时候见着美食,又容易放纵。
戚司带着李岚殇和满腔后悔回家,休息一会儿便去小校场训练,试图将中午那顿大餐的热量消耗出来。来自现代的好处之一便是,戚司知道哪些动作可以快速燃烧脂肪。这具身体体力很好,就算高强度运动也游刃有余,戚司将能想到的高燃脂动作都做了好几遍,什么波比跳、俯卧撑,能有多猛就练多猛。
李岚殇在校场边默默观察他的动作,时不时询问动作的意义何在。戚司也不藏私,一一为其解惑。
中午吃了大餐,晚餐便让厨房只准备一条鱼。
“将军想吃什么鱼?红烧还是清蒸?”婢女问。
戚司说:“清蒸。”
婢女领命而去。
晚上戚司吃掉了一条大鱼,然他运动量太大,一条鱼不够他消耗,半夜就饿醒了。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他觉得不能太过,便让厨房煮了三个鸡蛋、一条小鱼当早餐,午餐和晚饭全是鸡肉和鱼肉。
第二天依旧如此。
李岚殇坐不住了,在他又一次吃清蒸鱼时,问道:“将军为何要如此亏待自己?人得吃五谷杂粮才有力气,将军不吃饭,算什么事?”
戚司边吃边说:“我这是为了减肥。”
李岚殇笑了一下,“别人减肥都不吃肉,将军到好,天天大鱼大肉。”
“你不懂。”戚司摇头晃脑解释,“这叫生酮饮食法,知道我们身体的能量么?能量……呃就是力量来自于血液里的糖类和脂肪,糖类和脂肪是两种物质……”
望向茫然的李岚殇,戚司摆手道:“解释不清,反正你知道有这两玩意儿就好,我们的力量就来自于身体里的这两玩意儿。如果我们经常吃米饭面条,那就消耗糖类供能,如果改成全吃肉,那消耗的就是脂肪,消耗脂肪就能减肥……”
李岚殇一脸淡漠:“听不懂。”
“哈,听不懂算了。”戚司笑道,“两天全吃肉是为了让身体适应转换为消耗脂肪供能,明天起就会加上蔬菜水果,别担心,不吃米饭饿不死。”
古代人以大米面粉为主粮,长期的农耕社会,让古人养成了“一日三餐吃饭”的固有思想,戚司以前的奶奶,饭桌上必须逼着戚司吃上一碗饭才能下桌,光吃菜绝对不行,只有吃上米饭才叫完整的吃饭。
他一点也不奇怪李岚殇会有这样的反应。
“将军这些歪理邪说从哪里听来的?”李岚殇挑着眉问。
“做梦梦到的,祖传秘方。”戚司嘻皮笑脸,三下五除二吃完饭,在院子里溜达溜达,就又去校场训练。
如此过了几天,戚司已经慢慢适应了现在的食谱,只是因为他消耗过大的原因,他每一顿的食物都很多,不会让自己饿肚子。从头到尾目睹他减肥过程的将军府下人们,震惊地发现戚司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儿。
若和一人朝夕相处,很难分辨出那人有没有变胖或者变瘦,如果能看出来,那必定是变化比较大才能引起注意。
李岚殇也很吃惊,戚司居然在短短十天就瘦了一圈,实在不可思议。
戚司发现自己的衣服变得松松垮垮,知道减肥卓有成效,十分振奋,更加卖力运动。唯一不好的是,他老喜欢拉肚子……这是运动量过大,又吃多蔬菜水果引起的。
减肥的时间他也没闲着,派了人去汴京打听哪里有卖酒的店铺,里面有没有一位姓萧的姑娘……偶尔空闲了,他也会出去四处找找,看看能不能再度偶遇。
他觉得现在的日子十分快乐。
戚司在边关立下大功,回京受爵,按照常理朝廷会分发一官半职给他,但他现在,只有一个武威将军的散官在身,毫无实权,也无职责,一天到晚闲得很。
之所以这样就涉及到朝廷的官场文化,按照惯例,吏部会给边关立功回京的人分一官半职,只是这官儿怎么分就难说了,里面的水深得很。朝廷重文轻武,历朝历代又有诸多勋贵大户,关系盘根错节,势力交杂抗衡,个个都想继续往上爬,更不愿抛弃手上拥有的。而且古代没有退休制度,一旦当了官儿,除非外调、死亡、获罪,否则一个萝卜一个坑,可以占到天荒地老,新人想挤进去,只能慢慢等。
平民想当官儿,勋贵大户的子弟亲戚也想当官儿,想当官儿的人多,僧多粥少,个个虎视眈眈,就算你立再大的功,资历不够、背景不深,也有可能坐冷板凳。
戚司就是坐冷板凳的典型,就算他斩杀北戎二皇子又怎么样,在西北声名赫赫又怎么样,京城里没人说话,回了京,是头虎得趴着,是条龙得盘着,在满大街的勋贵子弟面前,他算个屁。
有战功,让你继承了爵位,也给了不少金银,还封了个威武将军的散官,明面上谁也挑不出毛病,就算拿到御前辩论,也无可挑剔。
戚司不知以前的原身会不会不平,他只知道现在的他很满意。所谓散官,是大禹朝一种无实权、只有名号的官职,可以领相应等级的俸禄,出去也享受当官儿的待遇,唯一的区别就是不领职务,不做事,也无实权,通常用来养一些没用的勋贵子弟,也用来给臣子做奖赏。
若是有心往上爬或者建功立业,肯定会不满意仅仅领个散官做,然而戚司没有光耀门楣的意思,只想当一条过舒坦日子的咸鱼,于是觉得散官好散官妙散官呱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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