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北辰点头,“稍后再谈。”
王不救表示明白了,拍拍那张阿瑞斯熟悉的诊疗床,“你的情况我都清楚,躺下吧。”
阿瑞斯非常信任他,乖巧地爬上去躺下,自己把无知无觉的胳膊摆好,真诚地感谢,“谢谢你,王医生。”
“你怎么知道我姓王?”王不救冷不丁问了一句。
阿瑞斯一呆,求助地看向厉北辰,怎么、其他人都还不知道吗?
这一走神,王不救揭开他的衣领,用了个什么在他肩胛上一戳,好像电流唰一下扫过去,全身麻痹、左肩剧痛,阿瑞斯惨叫一声,整个人像条活鱼一样拱起来。
厉北辰一手把他捞起来整个裹在怀里,“特别疼?”
阿瑞斯拼命深呼吸忍过那段疼,盯着自己不受控制抽动的左手,咬紧牙关,“没事,谢谢王医生。”
这一瞬间他又不是那个爱哭的蠢兔子了,厉北辰嘴唇动了动,最终松手把他放回去,看向王不救,“继续。”
“好。”王不救拉过手术器械,切豆腐一样滑开阿瑞斯的左肩。
刀锋过处,没有血液渗出,而是像翻开了皮革制品,滋啦一声像划在钢板上。
阿瑞斯转头瞪大眼睛,认认真真盯着王不救打开自己的肩膀,翻出藏在里面的密集线路。
厉北辰站在他旁边,看他把下唇咬的发白、额头上渗出密集的汗水,没忍住又问了一句,“疼吗?”
“不!”阿瑞斯说了一个字,赶紧住口,他怕自己嗓子里溢出哭腔。
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感觉,发现身体的一部分变成了冰冷的机械,没有感觉、没有温度、不会疼痛。
比起这个情况,他宁肯痛到晕厥,当然理智地想一想,怎么都比死了好。所以他也只是有那么一点难过,一点而已。
阿瑞斯撇过头,定定看着厉北辰胸腹间的衣服纹路,忽然说:“你能出去吗?”
“嗯?”厉北辰皱眉。
“我不想你看到,挺丑的。”阿瑞斯尽量语气轻松,“你看着,我不自在。”
“哦,习惯就好了。”厉北辰不为所动。
“我看着我就、就想哭,求你,不看了行吗?”还想撒娇、想求抱抱、要安慰,那太软弱了,阿瑞斯要面子、不想在王不救跟前丢人。
毕竟现在是顶着自己真正的脸了!
“哦,那你哭吧。”厉北辰在他脑袋上撸了一把,还跟王不救探讨他的情况,“可以自体细胞培植组织补全吗?”
“当然可以,受伤的部分并不大。”王不救专注理顺那些代替神经元的机械脉络,声音都轻轻的,“不过白云舰不行,得去首都星。”
阿瑞斯完全没关注这句话,他的注意力全在厉北辰撸他脑袋的手上,气咬碎一口银牙,一点忧郁烟消云散,“厉北辰!”
厉北辰漫不经心地又撸了他一把,“嗯?”
“我叫你别再看我了。”阿瑞斯甩头躲开他的手。
厉北辰低头,对上他气势汹汹的脸,感觉很奇妙,一张陌生的脸、有熟悉的表情和精神力,这让他内心愉悦又安然,“哦,可是我不想听你的。”就想继续看。
“你!”阿瑞斯气得脸都涨红了。
王不救抽手从阿瑞斯肩头拽出两缕细细的金属丝,“好嘞,我的活儿干完了,你们俩想吵架出去吵。”这一句话的功夫,他同步用生物胶封住了打开的口子,赶人,“滚滚滚,我十几个小时没睡了,快累死了。”
阿瑞斯乖巧地下地,“谢谢。”还没站稳呢,就被厉北辰拦腰一抱,整个托起。
“确实有些事情得说清楚。”厉北辰端着人,大步流星出了医务室。
阿瑞斯都惊的一时都说不出话了,直到在走廊里迎面撞上个机甲战士。
那战士不知死活地冲阿瑞斯吹了一声口哨,跟厉北辰眨眼,“呦,又抢一个小美人吗?”还咂嘴,“您可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哈~”
厉北辰一脚揣在他屁股上,“滚!”
“又?”阿瑞斯幽幽地盯住嘴唇,“看起来您是熟练工啊?”
厉北辰托着人进了舱房,一脚踹上门,“是又怎么样?”
阿瑞斯紧贴舱门站着,用右手捂着砰砰跳动的左胸口,一脸忍气吞声,“不怎么样,我一个新俘虏,有自知之明。”
厉北辰乐了,“你还挺委屈?”
“那哪能啊?”阿瑞斯抬头,鸦羽似的睫毛还潮润润的,漆黑的眸子里一汪呆气,“我这辈子最大幸运就是被你抓了啊。”这句话绝对真心实意,真的不能再真。
“所以,我的弟妹呢?我小窝还好吗?捆着的那个人没救治吧?你们在我星球上找到其他人了吗?呃,还有呐,我机甲还在吗?那个还挺有纪念意义的,丢了我很在意……”
阿瑞斯絮叨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心谨慎地缩了缩脖子。
厉北辰低头俯身,鼻尖几乎蹭到他的鼻尖,“还有呢?还想知道什么?一次说完。”
“你、结婚手续办完了吗?”阿瑞斯脊背绷紧,右手垂在身侧,小心捏紧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点该怎么打招呼,早上好?
磕头认罪,对不起,太晚了TAT
只要没评论orWB请假就一定有,但是我现在时间比较不受控制,太晚了影响休息,大家就早起看吧
第46章
“哈哈哈哈哈——”厉北辰不可抑制地笑起来。
阿瑞斯涨红了脸, “你笑什么?很好笑吗?”他几乎有些恼羞成怒,“你再笑、再笑我就、”
“就怎么样?”厉北辰好整以暇地等他“威胁”自己,“还有什么底牌, 都亮出来吧。”
没有了,阿瑞斯张口结舌。
不但一点筹码都没有,还有人质在人家手里。
完蛋了!他咬住下唇, 小声抗议,“你这是欺负人。”
“哦,我这就叫欺负人了, ”厉北辰指尖压在他冷白的颈侧缓缓摩挲, “那么, 有预谋的欺骗他人感情, 为达目的利用他人感情, 达到目的后又弃之如敝履, 面对铁证还想狡辩,算什么?算欺负人吗?”
他说话声音又低又轻, 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说到最后还冲阿瑞斯扯出一个微笑、呲了一下雪白的牙齿。
阿瑞斯不自觉一抖,只感觉像被大型猛兽盯住、呼吸都困难了, 紧张地秃噜嘴,“算、算吧?”好像听到了笑声, 他不敢跟厉北辰对视, 眼一闭、战战兢兢胡乱问,“弃之如敝履是什么意思?”
“……”厉北辰长叹一口气,也不逗他了,指尖循着耳侧往上,用力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明天去跟王不败一起补课。”否则对不住黑发黑眼黄皮肤。
“?”阿瑞斯被他撸的脊背发麻,人还茫然呢,怎么就到上课了?
“不是,我刚才问的那些问题呢?”他亦步亦趋跟在厉北辰身后,小尾巴一样,“我小窝里的孩子们呢?这个星球上还有其他人吗?捆着的那个人他很危险……”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厉北辰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放松地往后一靠,“你的名字、年龄,成长经历,怎么变成莫斯·林肯,所有的一切,老实交代。”
“那……”阿瑞斯像个警惕的兔子,突然后后退了两步,站在安全距离外,“你这么简单就相信了什么‘我变成莫斯’这件事?”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么简单就接受了?
真的不是套我的话吗?
阿瑞斯踌躇地用脚尖轻轻捻地面,他是真的见过厉北辰狠起来多凶残。
跟他相处的感觉,就好像面对大型猛兽,你爱它们漂亮的皮毛、无与伦比的力量,欣赏它们锋利的牙齿、尖锐的爪子,甚至因为他们扑击猎物时的狡诈凶残而心荡神迷。绝对的力量能激起人发自灵魂的战栗憧憬与爱意,随之而来的还有畏惧。
重新回到厉北辰身边的这一刻,阿瑞斯终于直面自己的内心。
他想要厉北辰,渴望靠近,像渴望力量、渴望掌控、渴望一往无前的勇气和魄力,哪怕隔着曾经许多秘密和算计。所以他谨慎地伸出触角试探,战战兢兢地试探。
你愿意为我驯服吗?收起你的獠牙和爪子,予我温暖的皮毛和有力的守护。
当然我也会像你一样,展示给你我柔软的肚腹,为你武装出无坚不摧的铠甲。
厉北辰不知道刹那间阿瑞斯心里的千回百转,鼻息一哼,“我相信自己的判断,需要什么解释?”
很好,这回答很厉北辰。
阿瑞斯谨慎地靠近一步,讨价还价,“好吧,那么你先告诉我,孩子们呢?”
他盯着厉北辰,做了决定,不论结果如何,要试一试。失去了这一个,可能再也遇不到这样有吸引力的人。
厉北辰无知无觉,随手弹出去一个光屏,“右下角可以展开监控,自己去看。”
阿瑞斯迫不及待地打开,单间舱房,每间一个孩子,有食物和水,年纪大的小春和小夏都警惕地坐着,年纪小的多数睡着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知道白云舰挺好的,也不如亲眼所见,这些是他最后的亲人了。
最后一间里面是赫柏,没有捆着了,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他死了吗?我还有话问他。”他推开光屏,明显放松下来。
“仇人?”厉北辰抽出赫柏的报告,“全身普通外伤,你打的?”
“是,”阿瑞斯摸摸左肩,把回到小窝的事情简略说了,“他背后应该有个人或者组织,那些人给我治疗了肩膀,又埋进去了控制器。想利用我做什么吧?”
“是个组织,叫上帝之手,”厉北辰把白云舰的发现告诉他,“你出来的医疗舱是上帝之手的。他们能利用你做什么?”
“在这之前,我以为自己是个野路子机械师,会修理机甲和星舰而已,不值什么,白云舰上我这样的机械师就有好几个。”阿瑞斯用右手抓住左手一起摊开,垂眸看自己指尖掌心的伤口和薄茧,这是自从会走就待在维修间的印记,“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应该比自己认为的有价值。”
“你高估了白云舰的机械师,也低估了自己。”厉北辰认同他的看法,冥冥中感觉抓住了一点线头。
在阿瑞斯还是莫斯时,他的一举一动一直被监控。岳司风给出的判断,阿瑞斯拼装修理机甲的水平,哪怕在首都星也是首屈一指的。
厉北辰给岳司风留了信息,叫他来舰长室,继续问阿瑞斯,“你当机械师是跟谁学的?”
“我老师,”阿瑞斯皱眉,眼尾泛起一抹红,“老师也比我想象的更厉害。”现在他怀疑,老师那么急去世,也可能有内情。
“是很厉害,超乎你自己的想象。”厉北辰指尖拂过他微红的眼睛,站起来,“我让岳司风给你拿些测试题,你做一下。”
默海岳家的题目,做完之后就能判断水平了。
“好,以前我的老师一直都夸我是天才。”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阿瑞斯情绪高昂了一点,他可不会谦虚,觉得自己厉害就很得意。
厉北辰又笑了,眼前人的人有完全不一样的外貌,可是却一点都不陌生。
“又笑?”阿瑞斯不知不觉凑到厉北辰身边,“我干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吗?”自信过度了?
“不,你挺可爱的。”厉北辰轻咳一声,“距离岳司风回舰队还有两小时,说说之前的事情吧,你成为莫斯之前的。”
“那没什么好说的,”阿瑞斯叹气,垃圾星上的生活乏善可陈,“我从记事起,就跟着老师住在小窝,跟他学习,渐渐大了就接手一部分维修工作。后来老师去世了,临终都没来得及交代什么。我觉得我要实现他生前的愿望,所以有好多事情必须做,比如换更多的能源、食物、衣物,扩建小窝,所以必须维修拼装更多的机械。变成莫斯之前的几个月,我每天都睡在维修间里,几乎不知道外边的事情。”
“然后有一天,我发现备用零件没有了,就自己去垃圾山翻找,当时又两艘小舰艇在空中打起来,光束武器打散了垃圾山,我被装甲外板砸中,醒来就在莫斯身体里了。”
现在想想,其实有许多值得怀疑的地方。
他生长在垃圾星近二十年,从没在星球上看到过飞船舰艇打架。甚至整个星球能飞的,只有过来丢垃圾的飞船和老师定期出去卖货的一搜小舰艇。
在距离星球很近的空中战斗也不合理,因为在行星表面飞起来要对抗星球引力,所以仅仅是飞在空中就需要消耗不少能源,通常不会这样打起来。
最后就是,他们生活的垃圾星,并没有什么值得人争斗的东西。
现在想来,是赫柏他们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吧?联络了外人引狼入室?
“是我自己蠢。”阿瑞斯在白云舰上待了一段日子,光听故事就长了不少见识,可惜当时一心想着回去,完全没有去回忆思考任何细节。
“你很好,很聪明。”厉北辰站起来,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指头,“走吧,去看看赫柏,机器人上报他醒了。”
正好,我有无数问题想问他呢!
阿瑞斯捏紧小拳头,“白云舰上有刑具吗?”
厉北辰有点惊奇地看他一眼,“你想做什么?”
“打他!”阿瑞斯咬紧一嘴小白牙,“我要弄死他!”他一想到自己身在奴隶监狱、在危机四伏的陌生地方,绞尽脑汁赌上性命要回家,天天心心念念想着这个兄弟。
结果赫柏用什么迎接他呢?在自己体内植入东西,试图控制自己,为了不知道的原因出卖自己。
他还误解老师、曲解他的一片好心,对一起生活多年的孩子们冷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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