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蓉嘴角一翘,伏案提笔,书写开来。
林黛玉扶起衣袖,轻抖手腕,娟秀的簪花小楷浮现在隽白的宣纸上。
在她笔下,每一个字都透出一股特别的韵味,随着着她落笔,这些字好似被注入灵魂,众人仿佛从字里行间里闻见了一股桃花香。
一盏茶的功夫,陈蓉已经完成诗作,她挥手让丫环将诗送到连欣妍那里,然后一脸傲娇地看向林黛玉。
连欣妍陈蓉写好的桃花诗放到左手边,她稍稍等了一会儿,林黛玉也写完了。
“《桃花行》。”连欣妍看了一眼林黛玉,开口将这首长诗读了出来,随着她的诵读,亭子里感性的姑娘眼睛都红了,有的甚至留下了眼泪
连欣妍有些呜咽,“这诗是极好的,只有些悲伤了。”
“我倒是觉得这悲伤的恰到好处。”站在连欣妍身后的一粉衣少女开口道:“连姐姐,我看这两首诗都挺好,不过林姐姐的更好,陈姑娘的《赏桃》朗朗上口,也是不错,不过模仿的痕迹太重了,猛地一听还以为是陈探花写的。”
陈蓉脸一白,她咬了咬嘴唇,没有反驳。
“汐语,别胡说。”连欣妍拍了拍粉衣姑娘,“其他人也别客气,都写起来吧。”至于这两首诗孰优孰劣,大家都是明白人,她不需要明说。
亭中众人意有所指的眼神让陈蓉很是不快,她猛地起身,衣袖带着石桌上的砚台翻了起来,墨水朝着林黛玉的方向洒去。
雪雁反应迅速,她侧挡在林黛玉面前,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洒落的墨水。
“哎呀。”连欣妍惊呼一声,赶紧站了起来:“林妹妹没事儿吧?”
“我没事。”林黛玉也站了起来,她被雪雁挡的严严实实,身上没有一丝不妥,倒是雪雁,她的衣裳染上了一大团墨迹。
连欣妍不悦地睨了一眼陈蓉,吩咐身边的丫环带雪雁下去换衣服,自己则走到林黛玉身边连连道歉。
陈蓉红了眼,她一句话没说跑了出去,好几位跟陈蓉关系亲近的女子也跟着她走了。
连欣妍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刚好被林黛玉捕捉到,她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林妹妹……”连欣妍的话才出口,王府的老嬷嬷正好走进南亭。
“县主,王妃说花宴要开始了,让您带着各位姑娘过去。”
“既然这样,众位姐妹,跟我一起去花宴吧。”
连欣妍走在最前面,其他人鱼贯而出,薛宝钗落到了最后。
贾惜春走了两步,感觉薛宝钗还站在原地,转身问道:“宝姐姐,怎么不走?你在看什么?”
薛宝钗用脚碾了碾地上的墨迹,笑道:“这墨水泼的恰到好处啊。”
“嗯?”贾惜春眼中闪过疑惑。
薛宝钗笑笑,“走吧,她们都走远了。”陈蓉是故意的,否则墨水不会洒的那么高,若不是雪雁挡住了,那团墨恐怕就会出现在林黛玉的衣服上了。
桃夭阁后有一排平房,这里是下人住的地方。此时林禹州将打晕的小厮踢到一边,转身看了看雪雁,发现她神色没什么变化才放心。
雪雁被带过来换衣服,带她来的丫环关了房间门便走了,这个小厮突然冒出来,要不是林禹州一直跟着雪雁她们,这下林府的名声可就有的瞧了,一想到这招差点用到黛玉身上,他就有一种灭南安郡王满门的冲动。
雪雁也聪明,她一看到林禹州就将南亭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林禹州轻嗤,他将小厮提了起来,吩咐雪雁:“你快去陪着玉儿,一步也别离开,转告柳絮,谁敢靠近玉儿,就把谁丢出去。”
雪雁弯腰恭敬道:“是。”说完,她又指着林禹州手上的小厮问道:“那他要怎么办?”
林禹州冷嗤:“送给王妃一个大礼物。”
雪雁离开后,林禹州点了小厮的穴道,没有三四个时辰他绝对醒不了,做完这些,他提着这人飞到桃夭阁南安郡王夫妇的房间,将这人的衣服扒拉的只剩一个裤衩,然后将其丢在房间里的大床上,扯下床帘,冷冷一笑便离开了。
桃夭阁一楼,白色的窗纱在风中飞舞,阁中众人围坐在长桌两旁,林黛玉坐在贾敏身边,她跟前跪着一个南安郡王府的丫环。
南安王妃虎着脸说道:“这丫环手不稳,端个汤都端不好,嬷嬷押她下去吧。”
就在刚才,这丫头端着一碗热汤摔倒在地,要不是柳絮警醒,林黛玉这会儿就是鸡汤淋漓了。
柳絮接住汤碗之后,将洒落的汤凌空收回碗中,由于动作太快,在座的都没发现她这一系列的动作。
贾敏擦了擦嘴,其他什么话都没说,只叫林黛玉坐在她身边。
过了一会儿,雪雁走进桃夭阁,她将紫娟叫到角落,对着她耳语了一番。
紫鹃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厉光,她将雪雁的话带给了刘嬷嬷。
丫环被带下去后,宴会又恢复了热闹,林黛玉略微吃了点东西便不动筷子了,她扫了一眼宴会的众人,这些人脸上都带着笑,可心底却未必真高兴。
正宴过后,贾敏带着林黛玉走出桃夭阁,经过陈蓉的时候,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林夫人。”南安王妃喊住了贾敏,她带着连欣妍走了过来,“每年桃花宴的画舫游湖是最热闹的,年轻人都喜欢,不如让林姑娘跟着妍儿去画舫玩。”
林黛玉朝着南安王妃福了福身:“多谢王妃,黛玉近日偶感风寒,不宜乘船,还望见谅。”
南安王妃一愣,她还待再说什么,贾敏率先开口道:“家慈身体不爽快,我跟玉儿出来已久颇为担心,正宴已过,特向王妃告辞归家,还望原谅则个。”
南安王妃王妃的脸拉了下来:“林老夫人突然身体不爽快吗?这可真是太巧了。”
贾敏针锋相对:“是啊,世间巧合的事情本就很多,玉儿今日出了两次意外,也很巧不是吗?”
“王妃。”南安王妃身边的老嬷嬷走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她的脸色立即变得异常难看,她挥退嬷嬷,对贾敏说道:“林夫人走好,不送!”
贾敏冷冷一哼,带着林黛玉朝下山路走去。
连欣妍看着林黛玉的背影,转身的瞬间朝着陈蓉的方向瞥了一眼。
陈蓉脸色一变,但她还是带了好几位孔武有力的嬷嬷跟着林黛玉她们一起下山了。
远离桃夭阁之后,柳絮朝身后看了一眼,她朝雪雁说了两句话便放慢了脚步。
三月桃花纷纷扬扬,非常适合活动筋骨啊。
第37章 红楼梦一场(37)
柳絮躲在一颗巨大的桃树之后, 不远处, 陈蓉和几个魁梧嬷嬷都晕倒在石阶上。
将手中多余的石子丢在地上,柳絮走到这几人身边, 伸手试了试她们的鼻息, 感觉她们还有呼吸, 这才放心,她第一次用这样的手法偷袭人, 下手略重了些。
柳絮将陈蓉拖出来,把她扛到山脚的凉亭里, 给她摆了个趴在石桌睡觉的姿势, 弄完这些, 她转身几个轻纵追着林黛玉她们的脚步而去。
桃夭阁外南安王妃听完老嬷嬷的耳语后, 便将手头上的事情交给了连欣妍,自己带着下人往北桃山赶去。
清风拂玉楼正厅内, 南安郡王连鸿垂坐在高堂之上,厅正中跪着王府三姑娘连欣澄, 她穿着一袭黄裳, 哭的梨花带雨。
南安王妃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个情形。
她快步走到连欣澄面前,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啪!”
连欣澄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嘴角渗出了血。
“是女儿的错。”连欣澄哆嗦了一下,她逃避着南安王妃的眼神, 看向南安郡王, 低声悲泣:“太子殿下喝醉了酒, 女儿反抗不得,是女儿辱没了王府的声誉,只求速死!”说完,她就要朝着右侧的柱子撞去,被身后的老嬷嬷拉住了。
南安郡王闻言神色微变,南安王妃盯着连欣妍的眼神则更加锐利了。
南安王妃转头看向南安郡王,问道:“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攀扯上了太子殿下?”
“她做了丢人现眼的事情,你来问我?”南安郡王猛地拍了一下手边的桌子,厉声呵斥:“你是怎么教导女儿的?”
南安王妃冷笑了一声:“我可从来没教过她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王爷,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太子殿下是怎么回事?殿下人呢?”
南安郡王心底火气渐消,看向连欣澄的眼神非常奇怪,就像看一件待估的货物一样。他开口道:“已经着人去请了,这件事情务必捂住,否则妍儿的婚事都会受到牵连。”
南安王妃拧着手帕冷声道:“这我自是知晓的。”
过了一会儿,王府下人来报,说是太子带着几位皇子并几位年轻公子一齐来了。
南安郡王跟王妃对视一眼,王妃刚准备让人单单将太子请进来,郡王阻止了。
“太子无妃嫔,澄儿或可以为侧妃,有他人做见证,太子推脱不得,这事能成。”
南安王妃脸色变了变,到底没说出阻止的话来。
南安郡王吩咐下人:“速将他们请进来。”
清风拂玉楼正厅的门被人拉开,季盛彦带着一行人走了进去,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连欣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唱戏的角儿都到齐了,接下来该看他们表演了。
连欣澄一直低垂着头,她眼角瞥见一道白色的衣角,顺着衣角往上瞥,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她猛地往前一扑,哭泣道:“太子殿下,是民女无状,一切都是民女的错,您切莫怪罪民女家人。”
南安郡王所有的计划都被连欣澄这一扑毁的干干净净,他四肢发寒,眼睛发黑,有一种想要晕倒的冲动,而南安王妃更是惊呆了。
诡异而紧绷的气氛蔓延开来,正厅里除了连欣澄悲泣的哭声,没有一丝其他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季庚轻笑出声:“这位姑娘在做甚?你喊这位什么?”
连欣澄的心兀的一紧,回头看了一眼南安郡王夫妇,发现他们脸色异常难看,她若有所觉地扫了一眼进来的几位年轻男子,整个人颤抖起来,瘫软在地。
被连欣澄扑的白衣男子是王成祖,此时他整张脸涨的通红。
王成祖愤恨地瞪了一眼连欣澄,猛地跪在季盛彦面前:“请太子殿下明辨,微臣从未有过僭越之举。”
季盛彦面无表情地看向南安郡王夫妇,这两人将自己请来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了,可惜事不从人愿,在这么多人面前,南安郡王府的名声被他们自己毁的干干净净。
南安郡王夫妇同时跪在地上:“请太子殿下赎罪!”
连欣澄哆嗦起来,她偷偷看了一眼季盛彦,他周身那股凛冽的气场,让她胆寒不已。
连欣澄喘了好几口气,才爬到一个离季盛彦比较远的位置跪好,她颤颤巍巍地喊了出来:“不,不是这样的,是他,是这个人强迫我的,是他说自己是太子,我才不敢反抗的。”
王成祖气绿了脸,他低声吼道:“你胡说八道!你趁着我花宴醉酒……事后我担心你会受王府责罚,还特地去请三皇子殿下帮我说合,准备像王爷提亲,哪知你竟然是这样的女人,打着这样见不得人的算盘!”
“王成祖!”南安郡王高声呵了一句,他双眼发红,声音凄厉:“你休要满口胡言,小女虽不懂事也是知廉耻之人。”他吼完朝着季盛彦泣声道:“太子殿下,小女被王成祖这欺世盗名之辈欺辱,还请您主持公道,像他这样的无耻小人断不能出现在朝堂之上!”
季盛彦一句话没说,季庚张大了嘴巴,这种倒打一耙之事他还是第一次见,南安郡王也是个狠人。
被南安郡王抢白了一句,王成祖气的失去了理智,伸手就要与之撕打,被王府的下人按住了,王妃的悲泣声适时响起,她搂着连欣澄哭的哀切不已。
“三弟。”季盛彦转身看向季琮,问道:“王成祖说他请你帮忙说合娶她为妻,是也不是?”
季琮一时无言,南安郡王和王成祖的眼神同时盯向他,让他有种荆棘在背的感觉。
权衡利弊之后,季琮开口道:“从无此事!”
“三殿下!”王成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南安郡王伏身,五体投地:“多谢三殿下!”
季琮赶紧伸手:“王爷客气了。”
“呵。”季盛彦轻嗤一声,挥手让人将王成祖压下去。
季琮选择了保南安郡王的名声,那假借太子之名,行秽乱之事的罪名,王成祖不背也得背了。
“太子殿下,微臣冤枉啊,微臣冤枉。”王成祖挣扎着被拖了出去,拖了好一段路程,还能听见他的哀嚎:“……是我无眼啊,是我无眼!”
一场闹剧结束,季盛彦并没有将南安郡王夫妇叫起,他打了一个响指,他的贴身侍卫阮铭翼押了几个人走进正厅。
“噗通”一声,打头跪下的是一个穿着紫色华服的男子,他跪到南安郡王身后,脸上被打的青紫一片,尤其那俩黑黢黢的眼眶,让他看起来像某个喜啃竹子动物的亲戚。
随着男子跪下后,后面几个小厮和嬷嬷也都跪成了一片。
“启禀殿下,属下当值,发现此人鬼鬼祟祟意欲通过雕花石廊通往南桃山,这些嬷嬷小厮竟也放行,还对其说‘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五少爷定能得偿所愿’这样的话,属下觉得不妥,便将他们制服抓了回来。”
阮铭翼话落,跟着季盛彦进来的几位公子哥不愿意了,南桃山有他们的亲眷,南安郡王府是什么意思?
季盛彦几步走到正厅主位,他坐下后问道:“什么准备妥当了?你要做什么?”
紫衣男子跪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畏畏缩缩地软成一团。
他不说话,一个老嬷嬷倒是先开口了:“禀告太子,是这个护卫要闯石廊,被五少爷发现,奴婢们跟着一起阻拦才被打的。”
紫衣男人赶快附和:“是是,就是这样!”
“太子殿下!”南安郡王直起腰杆,义正言辞道:“阮护卫擅闯石廊被我儿所见,我儿还被他殴打至此,还请您秉公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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