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总,我们就光逃吗,是不是该和一二车会合了。”阿石连大气也不敢出,压低了声音说。
“不,”越知水顿了一下,又说:“出来之后回头把他们绞杀,我们没有车了,但他们有。”
这话确实是越知水说得出口的,檀羡并不意外。
檀羡缓缓退了一步,将自己和越知水的距离缓缓拉开了,鼻边萦绕的香气还是没有散,甚至还越来越浓郁,像是要钻进她的每一个毛孔,覆上她的脑髓一样。
这才多久,她脑子里全是这个香味了。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闻久了,她竟还有点喜欢。
这种感觉太过离谱,檀羡又退了一步,再喜欢也不能让自己凑上去。
听了越知水的话后,阿石愣了一下,“抢车这事,我还没有做过。”
越知水淡然回答,“我也没有,刚学会不久。”
阿石干笑了一声,“哪学的?越总这学习能力可真是……强。”
这样恭维的话,越知水听过很多,可在阿石嘴里说出来,她却不觉得厌烦,毕竟这人长得就很诚恳。
她心底毫无波澜,甚至还点了一下头,朝檀羡斜了一眼,不紧不慢地说:“还行,从檀羡身上学到的。”
檀羡无语地睨了她一眼,竟没办法反驳。
越知水别开头,只见远处下车的三个人竟然分开了,她仔细看着三个人的方向,心底忽地一挑,“他们不像是在搜人。”
元航抱着医疗箱,那白大褂把他裹得严实,额头上和脖颈上已经冒满了汗珠,“我们要跑吗。”
“跑。”越知水冷声说:“他们下车了也正好。”
她从腿侧的口袋里拿出了单筒望远镜,抵到眼前便朝远处看去,“车上还有一个人。”
“有人在往这边来!”阿石忽然喊道。
越知水扬了一下手,“走!”
檀羡看着身侧几人跑了出去,才咬牙切齿地跟上。口腔里铁锈一样的血腥味近乎带了点苦涩,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竟跑得比郑希还要快一些。
她情急之下险些就变成了兽型,可一抬眼,前后跑的几个人仍维持着人样,两条腿正费劲地往前迈着。
这越知水果然心机叵测,糊弄她呢。
在进入地铁口的那一瞬,一阵阴凉扑面而来,明明地上见不到半滴水,可空气却潮湿且腐臭。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腐烂,那气味猛地冲击着人的心神。
几人脚步皆一顿,硬生生停下了。
檀羡的脸色变得很差,这气味像是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只闻了不出一秒,她便猜得出是什么东西散发着恶臭。
她从J市出来的时候,整座城里被军方炸死的异化人没来得及得到处理,那恶臭熏了近一个月。
这下面的通风系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算是城市的电力全部停了,那这地方也不会有这样的气味。
更何况,这B21区的电力系统根本还在正常运作!
檀羡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口鼻,连吞咽也不想吞咽一下,那股恶心劲直涌上喉头。
她忍不住往檀羡那靠近了一点,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想闻一闻越知水身上那一股莫名其妙的酒香。
越知水侧头便看见身旁的人默默靠了过来,靠是靠过来了,可檀羡的头却扭向了另一边,也没正眼看她。
檀羡这模样看在越知水的眼里别扭得很,像是小孩想要糖却不敢伸手拿。
越知水面色仍旧很是冷淡,只是眉梢微微挑起了点儿,压低了声音说:“害怕了吗,檀羡。”
她话音一顿,后面“小朋友”三个字没说出来,字音刚抵到喉咙的时候,又被她咽了下去。
在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中,这话音冷不丁打破了静默。
檀羡肩颈一僵,猛地转头朝越知水睨了过去,仍是不想开口说话,生怕吸到一口这底下腐臭的气味。
阿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越总,这下面好像不太对劲。”
“是不太对劲。”越知水侧着耳,试图听清远处的声音,可四周却静悄悄一片,静得也太出奇了一些。
檀羡冷静下来,她几经挣扎才勉强张了嘴,“要进去看看吗。”
“进。”越知水抬腿就往里边走。
她缓缓将枪口抬起,时不时停一下,后腰冷不防撞上一物。
一回头,越知水就看见檀羡紧紧跟在她后面,明明和她寸步不离着,却硬要看向另一边,精致的下颌微微抬着,确实骄矜。
没有声音,但越往里走,那腐臭的气味越来越浓郁。
元航忍不住低下腰干呕了一下,面色陡然苍白。
安检处已经空无一人,往常热闹非凡的出入口闸门紧关着。
檀羡跟着他们跳了过去,总有种跳票的感觉,可在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后,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不是要从F口出去吗,下乘车点干什么。”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越知水撘在扳机上的手稍稍紧了些,靠着楼梯的扶手一步步往下走着。
檀羡不得不跟了上去,她有点离不开越知水身上的香味了。
“你……”
在跟着往下走了几步后,檀羡话音戛然而止,忽地僵住了。
乘车点前满地都是异化人的尸体,或红或绿的血四处泼洒着,墙上布满了斑驳的手印,到处黏糊糊一片,遍布着各种散发着腐臭气味的不知名液体。
忽然嘭一声巨响,是什么东西被猛地撞击了一下。
檀羡抬眼朝那声源处看去,只见列车正停靠在站台前,车门紧紧关闭着,而紧闭的车门里,那一个个攒动的身影,全是异化人!
越知水屏住了呼吸,将松开的手指又撘回了扳机上,冷着脸说:“你刚刚想说什么?”
檀羡沉默了一会,佯装镇定地回答:“你是不是喷香水了?”
车厢之外的站台上,异化人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个个要么缺胳膊断腿,要么连脑袋也没有了,鲜血涂满了原本洁白的墙壁,就连扶梯上也印着数个血红的掌印。
血混着不知名的液体烫了满地,有的已经凝固得像是泼洒而出的漆。
站台上静悄悄一片,连一点生息也不剩了,而车厢里挤满的异化人却在大张着嘴嘶吼着,只是车那车厢隔音效果奇佳,让外边的人连丁点哀嚎也听不见。
车厢的玻璃不会轻易碎裂,但其余一些部位已经被撞得变了形,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好像正孕育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蛹,随时要有异物从蛹里喷涌而出。
就算是阿石这硬汉也受不了这场景,他弯腰便干呕了一阵,可惜这段时间吃得少,什么也没能吐出来。
他干呕不停,两耳嗡嗡作响,浑身爬满了凉意,可没想到那檀家的千金却在问香水的事。
阿石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将竖起的寒毛给搓下去,哑着声问:“什、什么香水?”
檀羡迟疑了一下,总觉得这香味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闻到了,她看着越知水,犹豫着问:“是什么香水?”
越知水一脸莫名,“没喷香水。”
檀羡沉默了下来,也许她的嗅觉真的出了点问题。
元航脸色发白,猛地抓住了檀羡的胳膊,在檀羡和越知水之间来回打量着。
明明只有几秒,可檀羡却煎熬得像是等了半个多小时。
“不应该。”元航额上一滴汗缓缓滑落,他哑着声说:“你们到底怎么了。”
第 18 章
18
车厢里,挨肩并足的异化人间几乎找不到半点空隙。
它们拥挤着,大张嘴里使劲地咆哮着,拍打撞击着紧闭的窗和门。
像是忽然闯入的人群点燃了它们脑子里的那根导火线,将它们的暴戾凶残推向了更高,原本已经布满了细小裂痕的车窗咔吱一声,裂出了更长一道白痕。
台阶上的五人却沉默了下来,像是与远处的嘈杂可怖隔绝开了。
元航话音一落,檀羡也没办法自欺欺人了,她确实与常人出现了天渊之别。
那一瞬,按捺许久的恐惧疾袭而来,飓风一般扫荡着她的心神。
她想了想,不应该问香味的,越是觉得古怪,越是应该憋着。可她不能不问,她生怕自己会在这关头异化。
那种被抛下的战栗直顺着她的脊背爬上头脑,她尝试着深呼吸了一口气,心说——
她不过是个半路上车的,也许越知水根本没觉得她和他们是一队人,就算中途再下车,哪算得上是被丢下。
“除了嗅觉,我没有感受到其他的变化,应该不是异化。”越知水直截了当地开口。
檀羡沉默了数秒,她明白在这时候,任何一秒都至关重要,他们连一秒的时间也浪费不起。
可思绪仍被使劲地拉扯着,像是要把她分裂成两个人。
她有所担忧,可并不想因为自己而枉害了别人的性命。
于是,在越知水看过来的时候,她眼眸微垂,唇一动便说:“我这段时间非常困倦,食欲下降,嗅觉也出现了问题。”
郑希瞪直了双目,惊怖之后,毅然说道:“如果真异化,大不了檀家千金你挑个喜欢的方式,我们替你结束,既然现在还没有异化,那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檀羡愣住了。
“对。”越知水微微颔首,眸光凛冽地说:“所以上次在加油站时,你让林姜跟着我们,自己却不想和我们一起,难道……”
她停顿了一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檀羡没办法狡赖,只是一言不发地默认了。
“我还当多大点事。”越知水神情微缓,“我们解决队友的方式有很多,你可以提前挑个喜欢的。”
她的声音像凉白开一样寡淡,可檀羡却意外的没觉得越知水这话说得太刻薄了些。
越知水说的是“队友”,檀羡心想。
元航倒吸了一口气,试图说点别的,“别说什么香不香的了,你们不觉得这地方……很难闻吗。”
确实难闻,就像是一个屠宰场。
越知水退回去一步,额角忽地一跳,“难怪那三个人下车就分开了,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找我们。”
檀羡猛地转头朝楼梯上看去,可惜一眼看不见地铁口。
车厢里的灯闪烁不停,不知道是电压的问题,还是灯接触不良。
本来是暖色的光,可落在异化人的脸上时,却森冷得吓人,那些异化人拥挤着,竟相互撕咬了起来,数个异化人被啃咬得缺了大半张脸。
檀羡缓缓往楼梯上退了一步,只见那些攒动不已的异化人像是被鲜血的气味刺激了一般,更加剧烈地撞击着车厢。
这些异化人的异化程度还算低,在力气上虽然比不上长了兽晶的,可到底还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当所有异化人都猛撞着车厢侧壁的时候,整个列车颤动了起来,正在缓缓地往一边倾斜着。
“快走!”檀羡转过身,抬腿便往楼梯上跑。
越知水抱着枪留在最后,目光凛凛地望着不远处那近乎倾倒的列车,她细眉一蹙,转身便跟着跑上了楼梯。
“还要找F口吗,越总?”阿石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找。”越知水冷声说。
檀羡急喘着,仰头找着顶上悬着的指示,试图找出F口的位置。
一滴汗顺着脸颊往下,从下巴滴落在胸前。
“在那边!”元航忽然指着右侧的通道说。
檀羡顺着元航所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出口F”的字样,她双手往护栏上一攀,抬腿便翻了过去,那细瘦的腿在冷光下白得晃眼。
“元医生,翻过去!”越知水在后边喊。
檀羡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元航正提着医药箱顺着通道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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