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试试怎么知道。”
小伍舒扬仰起脸蛋,探寻地看了看简明庶。他稚嫩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目光转向空中逐渐逼近的蜂群。
顷刻之间,风云骤变,狂风卷沙。
绿色流火漫天降落,打得蜂群溃不成军。
趁着小伍舒扬引起的骚动,二人瞬间同时行动。
梓茶当即单手持枪,闭眼瞄准,开火之时,简明庶抛出的利刃正劈开空气,朝着梓茶门面袭来。
开枪之后,受利刃胁迫,梓茶不得不侧过身子,避开这柄寒刃。一闪身,他脖颈中转出一小截珠链,似乎缀着什么宝贝的东西。
珠链弹跳跃动,分外扎眼,简明庶额外多看了几眼。
宝蒙正等此刻,眼疾手快——
嗒嗒嗒嗒。
米尼岗刚猛的火舌旋转着喷出,梓茶精致的军装上被打出筛子般的弹孔,瞬间喷出温热的血。
梓茶来不及反应,喷射的子弹便夺去了他的生命。他颓然倒下,正伏在黑猫的尸体旁边,和黑猫的脸两两相对。
“我没说我不开枪,傻瓜。”
简明庶轻蔑地看了一眼梓茶。
此前,他刻意用利刃,先是造成他只用刀刃的误会,让对方放松警惕;之后不住掷刀引起注意;最后一招,才是以利刃逼他倾身,给予宝蒙反应时间。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梓茶难以冷静思考,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简明庶牵着,系在他身上。他甚至全然没注意,自己早已落入宝蒙瞄准的范围内。
天上的Alter蜂群被绿色流火砸得七零八落,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地上绿色业火熊熊,绚烂而残忍地毁灭着一切,只留下一片焦土。
“——卧槽,这小家伙这什么招数——”
宝蒙第一次见漫天如流星般坠落的流火,几乎看傻了眼。这么小的个头,居然这么大能耐。
搞定了对方的首领梓茶,又解决了漫天的Alter蜂阵,刚才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简明庶蹲下身子,慈爱地摸了摸小伍舒扬的头,对方抖了抖尖尖的猫耳,泛起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
这笑,倒是和大个的那位一模一样,看起来透明又纯真,满含赤诚。
如果没这么个小家伙时时在身边提醒倒罢了,有了这么个小东西跟着,简明庶老是时不时地想起大个的那位。
要是他在,不知他会如何应对这一切。
小伍舒扬利落的鼻尖儿上沾了点灰尘,配上这对尖尖的小耳朵,简直是只泥里打过滚儿的小花猫。
简明庶耐心地帮他擦了擦鼻尖,这才站起身子,牵起他的小手。
“明叔叔,我们接下来——”
宝蒙的话还没说完,脑海中,传来一阵熟悉的电子音:
[警告,警告。简明庶,背后。]
听起来,是最初进入这个世界时候,自称Creater02003的人。
他没来得及回头,反而立即举枪,一枪瞄准了宝蒙背后探出的脸。
子弹擦过,另一个梓茶眉心中弹,直挺挺倒地。
他下意识向地面瞟了一眼——梓茶明明伏在地上,腰腹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洇红了身下遍是砂砾的地面。
为什么会有第二个梓茶?
紧接着,冰凉的刀刃死死卡住了简明庶的脖颈。
“看来,果然是刀快。”梓茶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放开我!放开我!!”
原本牵着小伍舒扬的手被一股巨大的蛮力扯开。梓茶提着小伍舒扬的衣服后颈,将小家伙悬在空中。
他朝着简明庶坏笑了一下,亮了亮手中的枪支。
简明庶瞬间明白了这个疯子的意思:
“数羊羊,别动——”
小伍舒扬眨巴眨巴眼睛,两只猫耳朵瞬间耷拉下来,他乖巧地垂下双手,没再挣扎。
“滚!别碰老娘!!”
“啊啊啊啊啊地球太危险了,我要回火星——”[1]
与此同时,真一和宝蒙也分别被不同的梓茶拧住,口中慌不择词。
简明庶终于看明白过来——
场上一共有五个梓茶。
一个已死,伏倒在地上。一个制住简明庶、两个分别拧住真一和宝蒙、一个提着小伍舒扬的后颈。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梓茶?他明明没有猫耳,只是一介毫无异能的普通平民才对。
而且这群梓茶,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头顶的城市依旧在不住分裂、膨胀,就像一顶巨大而瑰丽的万花筒,覆在63区的废墟之上。
“年轻人。”挟住他的梓茶压低了声音,在简明庶的耳畔低声说。
“知晓这个世界的秘密,才能成为世界的主人。”
——这是什么意思?
简明庶刻意往后一靠,果然有个什么坚硬的物体咯上了他瘦削的背。
应当是梓茶脖颈中那串珠链挂着的东西。
梓茶没明白这刻意撞击背后的意图,下意识出手,银质手枪的沉重手柄快准狠,直击后脑。
简明庶沉沉倒地。
有什么东西一闪,滑入了他的外套口袋。
“明叔叔——”
小伍舒扬当即再度挣扎起来,混乱中,他点燃了梓茶拧住他的手。对方一惊,迅速扔下了手上这个动来动去的小东西。
小家伙想都没想,直接跑向简明庶,晃了晃他瘦削的肩膀,又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身着紧致的军装,飒爽的长摆铺在一片废墟之上,浪漫的卷发落了些尘埃,遮住了他精致到引人贪看的眉眼。
甚至连看起来水润柔软的红唇都失去了惯有的色泽,一如盛放后,残红遍地的花瓣。
“别担心。小家伙。”
击晕简明庶的梓茶立在地上,镇定自若地打量着对方:“我只是把他打晕了。毕竟——Alter,可是稀有的好东西。”
小伍舒扬瞪了眼睛,一团绿色业火当即绽开在地上,被梓茶优雅地旋着身子躲开。
他冷笑着,随意招了招手。几只巨大的螳螂逆着逃窜的人群,逐渐迫近。
“这三个带耳朵标记的、连着那个没耳朵的,都关进63区Alter监狱。”梓茶冷着脸,下令道。
“都关Alter监狱?”一只巨型螳螂颤动着口钳问道,“万一里面混的有Creater——”
梓茶一脸漠然:“你以为,Creater满大街都是么?”
螳螂不语,低下复眼。
“带回去。”
“是。”
远处响起朦胧的枪炮声音,凉风送来了几声绝望的抽噎。
全身白色甲胄的卫兵端着武器,百无聊赖地巡视着战场。排头兵身后,是巨大的全自动装甲车,智能地从地上的废墟中刨出些断肢残臂,丢入车厢内。
装甲车滴滴的报警声逐渐远去。
63区又恢复平静,终而,连漫天的硝烟和尘土都落定。
地上伏着的一具尸体,指尖轻轻动了动。
黑猫从地上缓缓站起,信手抹平了额上巨大的弹孔。
他一眼看到伏在自己身边的邦联议长梓茶,轻蔑地哼了一声。
黑猫踢起一脚尘土,小石子和砂砾带着他的怒气,砸在梓茶做工讲究的军装之上。
“一枪打不死我。白痴。”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少林足球》
**梓茶是邦联派议会议长,没有猫耳朵。
他的确不是Alter也不是Creater,没有异能,是普通人。
第57章 溺庐
玉殿华柱林立, 宫烛枝灯晣晣, 堂上玉炉轻烟。
琼蕊晚风入殿,舞女水袖萦萦, 人与春花争好。
简明庶斜倚玉质卷云八角几, 修长指节抚着半面, 低垂着微醺的眼眸。他一身红底金纹锦袍,单手把着金盏,脸上只浮现出一毫疏离的笑。
殿内舞女以一人为蕊,其余为瓣,俯仰折旋之间, 云带飘飘。一曲毕,中央的歌女停在胡旋的姿势, 低着眉眼, 眼神却在悄悄贪看,殿上坐着的俊美青年。
她以一串珠链串起红色纱幔,挡住了下半脸, 只留着眼波流转的眉眼。
机灵的侍官上殿, 奉上满樽葡萄。葡萄樽落下后,侍官低垂着头,默默退殿。
这里倒是一派歌舞升平、安详和乐。
简明庶捏起一颗葡萄, 这手感似乎有些缥缈。他的脑海里有些微醺的乱,殿中烁烁的灯烛也扰乱了他的眼。
——这不对。
仔细品起来,他似乎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合理,只是下意识地觉得, 这不对。
他盯着手中的金盏,这盏盛满美酒,重量感也显著不对。隔着酒盏,他见着舞女曼妙上前、跪坐在他身边。
香风盈面,舞女抬手要为他捏肩,一柄精雕铁扇挡住了她抬起的手。
简明庶展扇。
镂空的扇子上方,露出了他漂亮至逼人的眉眼。简明庶的颊边飞着微红,连眼角都透着些醉心的颜色,仿佛桃李芳菲尽含眼中。
“你是谁?从哪里来?”他问。
舞女开口说话,她的声音缥缈又模糊,全然听不清楚。
这种诡异感觉更让人起疑,甚至比他手中的金盏莫名转了铁扇更为生硬。
——难道这是来刺杀他的?
这个想法刚刚冒头,舞女的眼神忽然变得狠戾,她伸手掀开面纱——
她的下半脸,像螃蟹嘴一般左右打开,嗖嗖飞出两颗黑色弹丸。
咣咣——
珠玉碰撞般脆响。
铁扇拦住了两颗来者不善的弹丸,其中一粒崩得无影无踪,另一粒弹在葡萄樽中,一大团饱满莹润的葡萄瞬间变色,塌陷。
简明庶眼神微变。
这一幕,仿佛不久前才在他心中闪现——这是他的恐惧。
他想起身,全身却像被什么东西牵扯,无法走动。
正对面的舞女皮肤一点点开始剥落,露出开始腐烂的血肉,她的血流在地上,整个人几乎要化作一滩血泥。
其余几个舞女表皮也瞬间融化,粘腻的污血落地,漫溢至整片厅堂,一片腐臭气息。她们反拧着双手双脚,诡异地自地上横爬起来。
最近的舞女几乎能碰到简明庶华贵的锦绣衣边——
噗呲。
整个宫殿似乎抖了抖。
“果然。”简明庶勾起一侧嘴角,斜瞟了眼前这具融化的血尸。他把着手中的铁扇,用扇尖拉开了自己的左侧小臂——毫无痛觉。
这鬼地方来的莫名其妙,自己脑袋不清不楚,满杯金盏重力不对,甚至心想铁扇便有铁扇、心想舞女变血尸便有血尸。
——这些来历不明的血尸,可能会围攻我。
这个恐惧念头刚刚浮现,数个扭曲的舞女血尸忽然抓狂,加速横走,爬了过来——
铁扇出手,在空中打过几个胡旋,准确扎入最近一个舞女的眉心处。简明庶凭空化出一柄利刃,皱起眉头。
他明白了过来:这是他的梦。不仅如此,他的恐惧,在这个梦境中还能一一实现。
可他的梦,为什么是这样的场景?难道是平时跟着宝蒙,古装剧看太多?
时间紧迫,他无暇细想。
——若想脱离幻想,惟有铭心痛楚。
他狠了狠心,把着利刃,直扎入左心。几乎是同时,另几个血尸已经扑在脸前,经脉尽露的手指几乎要摸到他的脸。
整个画面瞬间褪色变暗,如潮的冷水瞬间袭来。他的感知恢复了真实。
看来,简明庶已经脱离了梦或者是幻的东西。
窒息接踵而至,他下意识挣扎,水面波澜却越来越紊乱,甚至几欲要没顶。
简明庶奋力游着,趁着浮出水面的空隙呼吸,却不由得被拍了一脸的水。混乱中,他摸清楚这是个不算大的铁桶,顶多两三米高,理应当没有这么大的波澜——
“一条忠告:Creater最忌讳胡思乱想。小心你脑海中的那些恐惧,统统变成现实,应到你身上。”
黑猫曾经的忠告浮现在脑海中。
他被乱水拍得睁不开眼,甚至耳朵也因为浮沉遮蔽了听感,唯有脑子特别清晰:水在狭小空间中异常紊乱,甚至不断上涨,这不合理。
这还是他具象化的恐惧。
控制恐惧,称不上简单。
人们似乎习惯了思维的封闭性,觉得自己心中的想法不会被展示也不会被窥探,习惯了信马由缰的幻想,却从没试着给思想禁锢上枷锁。
就像怕蜘蛛的人,看着一只蜘蛛,他的脑海中,会不住狂想——这只蜘蛛的毛腿如此惊悚、个头急剧变大,打着口钳就朝自己爬来,甚至张口吐丝粘住脸面,飞身就趴在了这人脸上。
只是看着一只小蜘蛛而已,这一连串没由来的幻想,没人能控制,也没人会去刻意控制。
危机感和恐惧感,早已在物种优胜劣汰中写入基因,是生物自我保护的本能。
简明庶连续呛了好几口水,挣扎中,他摸着了水箱边界滑腻腻的壁,这像是快要淹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危险常在,恐惧却是主观选择。
他在心中不住重复这一句话,试图说服自己,安定下来。
心情和缓之后,水中的涟漪果然平静不少。
简明庶稳了稳身姿。他窄腰长腿,流畅地胡旋着身子往上游动,像只好看的人鱼。
“人鱼”终于钻出了水面,免除了溺亡的命运。
他深深吸了一口空气,醒了醒神,这才看清楚身处的这个装置。
从内部看起来,像是个巨大的圆柱体透明试管,泡着不明的蓝色液体。他所处的这个试管并不是单独的一个。
幽暗的像地下室一样的房间里,摆满了一排排类似的试管,试管外壁上还生着有些年头的苔藓。多数大试管,都淹着人。
他感到一丝后怕。
如果他没发现那是个梦境,或者他没有勇气刺穿自己的心脏,是不是意味着,现在自己会和试管中的人一样,失去意识、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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