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鬼差围着桌子大快朵颐,吃得尽兴,秦固不光带了阴气符,还带了不少纸钱香烛,结果鬼差一边吃着零嘴,再吸几口香,怀里揣着阴气符,被伺候得美滋滋。
阮北再一旁低声跟秦固讲了一下遇见何鬼差的经历,秦固点点头,他来的时候拍了开眼符,虽然没见过,但这些确实是鬼差,跟一般的鬼魂差别太大了。
鬼差们舒坦了,阮北再问话求事就容易了。
“这狗?带上带上,小事一桩!”一个姓董的鬼差抹了把嘴上的油,大包大揽。
“这狗福德不浅,下辈子能当人。”另一个话比较少的李鬼差说。
这可是个好消息,阮北高兴地撸了把布丁的狗头,布丁低低叫了两声,妞妞小声说:“布丁也不想走,它想等乐媛姐姐。”
“傻狗。”秦固撸了把狗头:“她看不见你,你陪不了她,早早去投胎,她才能安心。”
“布丁不傻。”阮北抱着布丁嘟哝了一句。
布丁活着的时候,乐媛看不见它。它死了,乐媛眼睛好了,依旧看不见它。
布丁蹭着阮北的腿,低低呜咽,阮北揉着狗头:“布丁,妞妞要走了,你跟着她,帮我护着她行不行?乐媛那边,我会注意着,不让人欺负她。”
“哥哥……”妞妞拽着阮北的衣袖抹眼泪。
阮北一手抱一个,都舍不得撒手。
几个鬼差见多了生离死别,这都是小场面,不影响吃吃喝喝,还有心情评价:“年轻人,经历少了。”
好歹等他平复下来,有个鬼差才开口道:“你说那个姓冉的,我还真认识一个。”
“我咋不知道?”何鬼差吸溜了口酒水,咂咂嘴问。
“你?你天天摸鱼混日子,你晓得个鬼。”
“嘿,你这话说的,我——”
眼瞅着两个好兄弟要打架,其他鬼差连忙拉架:“算了算了,吃着呢,别翻了桌子。”
何鬼差忿忿停手,王鬼差得意洋洋说:“你就白吃白喝吧,小阮啊,哥告诉你,你那叔还没投胎呢,非要等他媳妇,现在还在奈何桥守着。”
“你咋知道?”董鬼差问。
“嘿嘿,他有钱啊,给孟婆塞钱的时候让我撞见了,难见这么有钱的鬼,还给我分了点儿。”
阮北:“……”
秦固:“……”
你们地府这么腐败的吗?还有他冉叔,到地府还能有钞能力使?
“你们可别误会!”何鬼差解释道:“咱也不是谁都钱都收,这年头投胎名额紧张,地府塞了那么多滞留鬼,有罪的都送去服刑了,这留下来的,咱平时得维持地府治安吧,收他们点儿钱,那能叫受贿吗?”
“不能。”阮北乖觉摇头:“那是治安管理费。”
收钱不怕,大不了再多给他冉书烧点儿。
“欸对,就是这个……治安管理费!”鬼差们念叨着把这个名词记了下来,这一听就比他们那些保护费正式多了。
“我冉叔留在那里,没关系吗?”阮北问。
现在几个鬼差看他可顺眼了,有问必答:“没啥事,还没轮到他投胎呢,再说,现在排队投胎的那么多,想加塞难,想往后排再简单不过了。”
而且那鬼还很会做鬼,懂得上下打点,小日子过的不差。
“以后冉叔,还有我妹妹、布丁,还要多赖几位大哥帮忙看护……”
“好说好说。”鬼差们觉得,这次遇到的阴阳眼极为上道,人也知情识趣。
他们也不都是光知道连吃带拿,何鬼差先行动,从手腕上解下一条链子。
阮北眼睁睁看着他一抽一甩,筷子粗细的链子一下子变成手腕粗,链条粗大,能有好几米长。
他在链子一头掰掰扯扯,拉下来指节长一小截,然后看向其他鬼差。
另几个鬼差也仿着他的动作,一人掰下来一截,李鬼差把这些断链一捏,捏成一条。
重新变成细细一条的链子搭在阮北手指上,凉意深深。
“没有鬼魂能逃过这条锁链。”李鬼差说。
阮北惊喜地收下这份礼物:“多谢鬼差大哥!”
“我、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下次再想见,就是明年了,阮北恨不得把所有不清楚不明白的都问一遍。
其中着重的是那个鬼王,白骨鬼王暂且不论,阴冥鬼王躲得不见踪影,一副要搞事的状态。
“鬼王?现在这阳世竟然还有鬼王?”几个鬼差都很诧异。
秦固知道的多一些,把大致情况说给鬼差听,鬼差告诉他们,能成鬼王的鬼魂大都已经走上了鬼修之路,最终还是得入地府。
若是不曾背负罪孽,日后就能在地府继续修炼,修成鬼仙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罪孽深重,那就得先去十八层地狱走一遭,该受的罚领完了,再谈其他。
阮北和秦固对视一眼,都觉得看行事手段,阴冥鬼王应该是后者,难怪他躲着。
“要是有鬼王为祸,我们该怎么办?”秦固问。
何鬼差挠了挠头,这倒是归他们管,可他们这不是轻易来不了嘛。
几个鬼差商量了一下,这事得上报,鬼王为祸不是小事。
最后给了阮北一沓纸,跟他说有紧急情况,就写在这纸上烧给他们,他们能收到。
阮北连连点头,懂,就是打不过叫人,他太懂了。
之后又问了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能说的几个鬼差都跟他说了,最后眼看着时间越来越临近十二点,鬼门即将关闭,鬼差们得回去了。
阮北抱着妞妞和布丁,一晚上没松手,这会儿也不得不松开。
妞妞哭得喘不上气,阮北最后是在没忍住,眼泪跟着往下掉,秦固在一边干着急,也没办法劝。
最后还是何鬼差看不下去了,偷偷跟阮北说:“别哭了,大不了我帮你留神一下小丫头投哪去了,以后你自个儿去瞅瞅。”
妞妞还不太懂投胎的含义,她只知道以后还能见到哥哥,抽抽哒哒停下哭声:“哥哥,大哥哥,妞妞要走了,我会想你们的。”
布丁也叫了几声,蹭着阮北的手,阮北摸着布丁,声音不掩难过:“妞妞,布丁,你们要听鬼差大哥的话,要互相扶持,别怕花钱,哥哥有钱……”
“走了走了,时间到了。”何鬼差拉着妞妞,董鬼差拉着布丁。
妞妞伸长了胳膊去拉阮北:“哥哥,告诉妈妈,我爱她,妞妞要走了。哥哥,你别忘了我,记得去看我呀……”
第140章
妞妞走了,布丁也走了,明明平时两个小家伙经常结伴跑出去玩,在家待的时间不多,但她们一走,总觉得家里一下子空荡许多。
书桌上妞妞的小屋还好好的放在那里,大门没有关,它的主人只是临时有事出门,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抽屉里放着阮北做了一半的小裙子,只剩下最后一个蝴蝶结腰带就能做好,昨天晚上,妞妞还爬在阳台上,看阮北给她缝小裙子。
阮北坐在桌前,抬手捂住了脸。
“鬼差不是说了,以后还会见到,就当送孩子去读寄宿学校了。”秦固摸了摸他的头,温声劝道。
阮北捂着脸,鼻音有点儿重:“这不是我劝妞妞妈妈的话吗?你怎么都不说点儿新鲜的。”
当初他带着妞妞一起去学校,周琳琳舍不得,他就是这样劝她的。
“新不新鲜的,好用就行。”秦固说。
“行吧。”阮北揉了把脸,闷闷道:“还得跟妞妞妈妈说一声,她怀孕了,我不敢刺激她,要不等她生了再说吧。”
秦固拉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手指擦过他发红的眼角:“为什么没跟鬼差提过,让妞妞重新投胎做她妈妈的孩子呢?”
如果阮北有这个想法,不会问都不问。
“因为……不公平。”阮北趴在桌子上,盯着妞妞的小房子无精打采。
先不算鬼差所提的妞妞亲缘浅薄,能不能投胎到她妈妈肚子里的问题,这种情况对谁都不公平。
“人鬼殊途,妞妞妈妈已经开始开始放下了,她有了新的人生,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满怀着父母长辈的期待。”
阮北扭过头,看着秦固:“如果妞妞真的投胎成了她妈妈的孩子,你说以后会怎么样呢?”
秦固了然,妞妞不仅是周琳琳的孩子,还是周琳琳前夫的孩子,哪怕妞妞投胎之后不记得了,可周琳琳记得。
她会记得她是如何把这个孩子一点点养大,又被婆婆残忍杀害,会记得前夫的自私虚伪,会记起曾经的伤痛。
那对周琳琳,对她现在的丈夫,甚至是对重新投胎后记忆全失的妞妞,都是一种伤害。
“而且,妞妞自己不会愿意的。”阮北说。
妞妞是个很乖很乖的小姑娘,她知道妈妈怀了小宝宝,偷偷抱着阮北哭,害怕妈妈有的弟弟妹妹,会不喜欢她了。
但她从没想过去伤害那个还在她妈妈肚子里的孩子,甚至跟阮北要了一点零花钱,说想给小妹妹买漂亮的小裙子,给小弟弟买皮球。
所以让妞妞取代那个孩子的话,阮北提都不敢提,妞妞会难过的。
妞妞走后,好几天阮北都有些精神不振,有时候他闲下来,拿出手工盒子,把小裙子完工了,刚想喊妞妞来试穿一下,才想起来,妞妞已经不在了。
后来还是秦固看不过眼,找了个大箱子,把妞妞的小房子,还有阮北给她做的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全都装好了封起来。
阮北看着他封装,几次想阻止,最后都放弃了。
睹物思人挺没意思的,况且,他知道,妞妞还有来世,既然还有见面的机会,他不用像缅怀逝者一样,沉溺于悲伤中不可自拔。
周琳琳那边,顾忌她现在怀有身孕,而且月份挺大了,阮北没敢说,准备先瞒下去。
掐好他马上要开学了,到时候就假装带妞妞去学校了,等这学期结束,她已经生了,到时候再说不迟。
不过在开学之前,还有一件比较意外的事发生。
秦固收到小师叔罗自坤的消息,说路过锦城,来看看他和阮北,顺便补上阮北的见面礼。
罗自坤是阮北唯一没见过的师门长辈,不过他也不完全算玄清观弟子,他没有在玄清观拜师,之所以从了自字辈的排行,是因为他父亲是上一任玄清观观主。
不过罗自坤随母姓,走的是相师一脉的路子,但他毕竟是上一任观主的独生子,阮北师父和几个师叔,是师祖捡回来的孤儿,自小都管罗自坤喊师弟。
之前秦固跟阮北说过,他们这位师叔,就爱四处跑,游山玩水,过得非常潇洒,经常往哪个山沟里一钻就是几个月。
这次虽然消失的时间有点儿久,但也不是没有先例,而且每隔一段时间,他会给师门报平安,所以大家没有太担心。
阮北对这位师叔还挺好奇的,因为秦固好像对他很亲近。
“小师叔一直对我很好,非常偏爱的那种好。”秦固撑着下巴,握着阮北一只手慢慢捏着玩儿。
那会儿小北还没拜师,他是师父几个徒弟里最小的,上面的师兄年纪都比他大一截,四师兄还老喜欢逗他,他跟师兄们说不来,也不耐烦跟那些小一辈儿的同龄人玩儿。
小师叔就不一样了,从不把他小孩忽悠,跟他说什么都有商有量。
他在观里待的时间不多,但每次回来,必定会给他带礼物,然后就带着他到处玩儿,他想试验那些奇奇怪怪的符,都是小师叔帮他找材料。
要是失败了被师父责罚,小师叔也护着他。
这些都是阮北所不知道的,听得津津有味,对小师叔的观感也越发的好。
说到最后,秦固神秘兮兮地冲他招手:“我跟你说个秘密。”
阮北好奇地凑过去,秦固勾着他脖子,明明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非要咬耳朵:“我听说,小师叔暗恋我妈妈。”
阮北:“???!!!”
“秦叔叔知道吗?”这是阮北第一个反应。
“我不知道。”秦固摊手一笑:“不过我觉得我爸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
他爸跟他一样骄傲,爱人太优秀招桃花,太正常了,反正人还是自己的,一个卑微的暗恋者,连点儿威胁都算不上。
阮北还是有点儿回不过神,突然很想见见小师叔,秦叔叔那个长相气度,当初他就算没竞争过,肯定也不差吧。
“我还挺期待他们见一面。”秦固跃跃欲试,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
“别了吧。”阮北恍恍惚惚:“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们打起来,你帮谁啊?”
这个问题秦固还真没想过,他琢磨了一会儿,说:“要不还是帮我爸吧,他天天坐办公室,顶多去健身房撸下铁,可能打不过小师叔。虽然他经常坑儿子,可我不能不孝。”
阮北:“……”总觉得秦叔叔不会高兴听到你这么回答呢。
可能因为白天听到长辈秘闻太过刺激,当晚阮北就做了个梦,梦见秦爸爸风度尽失,面目狰狞地揪着一个男人的衣领大吼,然后压着那个男人暴揍。
虽然看不清脸,但阮北就是知道,那人应该是小师叔罗自坤。
阮北觉得自己梦里非常着急,也不是因为他们打架着急,就是急得要命,急得要疯,可他什么都做不了,身体像被困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最后小师叔被秦爸爸压在地上,侧脸糊着难看的血渍,突然就开始笑,一边笑一边说什么,阮北努力想听清楚,可就是听不清,急死他了。
他太着急了,急得一边伸手一边大叫,然后就被秦固拍醒了。
刚醒来是阮北还有点儿懵,那种急躁的情绪尚未褪去,胸口憋着口气,难受得不行。
“做噩梦了?”秦固轻抚着他的脊背,抽了纸巾给他擦汗。
阮北点点头,又摇摇头,回忆起梦里的经历,不算噩梦,但也不算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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