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晗风知道现在让童澈去回忆这个是很残忍的,可他却不得不残忍,想要更好地帮到童澈,他就必须要知道事情的原貌。
好在童澈并没有很抗拒,大概是最难说的那句话已经说出口了,后面的反倒顺畅起来,“是在一个酒局上…”
那时候,童澈还不到二十岁,刚进圈做练习生不久。
娄危当时一共带他们10个练习生。
毫无疑问,童澈在10个人当中,无论是相貌身段,还是唱跳的天赋,都是最好的。
可这个圈子就是这么残酷,不是你有资质就一定能红的。
何况还摊上了娄危这样一个业务能力不达标,成天只想着歪门邪道的经纪人。
那段时间,娄危借帮童澈拉拢人脉为由,带着他频繁地出席各种酒局。
那时候的童澈虽然也并不真的信任娄危,却也毕竟还太年轻,对这个圈子也接触得不够深。
他不信娄危真的会诚心帮他,却也从没想过娄危会害他。
那些酒局童澈不喜欢去,却根本无法拒绝,不过好在绝大多数也只是要他陪着吃饭,偶尔给所谓位高权重的人们倒杯酒,唱首歌逗乐,没有太过火的,娄危知道他酒量差,倒也不逼着他喝酒。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有天娄危忽然和他提起来,问他愿不愿意找个金主,还说以他这个资质,一定能勾到质量很上乘的金主,到时候自然会大把资源到手,顺风顺水。
当时的童澈不是没听过这样的事,但也只是听而已,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他不觉得有人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要这么做。
他有他的底线和坚持,即便永远红不起来。
于是,当听到娄危提出这个的时候,童澈自然是毫不犹豫且义正言辞地回绝了。
娄危当时又劝了两句,可看他态度太坚决,也就放弃了。
之后,娄危冷了他两天,就又开始带他出席酒局。
童澈便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可那天的酒局,娄危却以对方是个“大人物”为由,一反常态地让他喝酒。
那时的童澈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对娄危的戒备心也不够强。
娄危让他喝,他就真的喝了。
可童澈酒量本就很差,又因为年少分化时候作死,对酒精几乎属于ptsd,只喝了一杯不到,整个人就已经醉得快要不省人事。
后面的事情就很显而易见了。
娄危趁他不清醒又没有反抗能力,直接给他注射了一针诱导剂。
酒精和发情带来的双重作用实在太难受,难受得童澈堪堪清醒过来。
可到那时候,他已经被那个所谓的“大人物”带进了酒店房间,而他的好经纪人娄危,早已没了踪影。
童澈连替自己悲哀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奋力挣扎。
其实所谓的奋力,也只是他自己所以为的罢了,对于一个Alpha来说,轻易就能把他制服。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那个Alpha并不算太坏,或者说不缺他这一个“爬床”的,看他实在太抗拒了,也就没有强迫他,而是直接离开了,把他一个人扔在了房间,事后也并没有因此报复他。
童澈终于得了片刻喘息,那是他第一次那么感谢自己成天发情需要时刻备着抑制剂的毛病,他当即给自己打了针抑制剂。
可这种诱导发情,还是喝了酒之后的诱导发情,要比普通的生理发情强得多,至少得两针抑制剂才能完全压下去。
童澈身上只带了一针,他等稍微缓过来了点儿,就强撑着口气,出了酒店,叫了辆车回到了公司。
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童澈回去之后才发现,他那天出门出得太急,竟忘了带宿舍钥匙,而宿舍又恰好没人。
当时已经很晚了,童澈只得拖着腿又往练习室走,想去碰一碰运气。
他们当时虽然不红,可公司倒也并没怎么亏待,大练习室有,每个人还单独配了间小练习室。
童澈自己的练习室钥匙,当然是跟宿舍钥匙挂在一起的,不过大概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还真碰上了一间开着门的练习室。
而且还很巧,那间练习室正好是他当时的Omega室友,也是关系最好的朋友的。
童澈走了进去,最后一丝力气耗尽,直接瘫坐在了地板上。
……
刚开始讲这些的时候,童澈情绪还不太稳定,可讲到后来,反倒渐渐平静了下来。
可他越平静,穆晗风却越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撕扯着疼。
垂眸,敛住眼底翻涌的暴戾,穆晗风伸出手,把童澈的两只手都紧紧拢在掌心,想要以此给他一点点迟到多年又微不足道的安慰,却又很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怕捏疼他,更怕吓到他。
沉默半晌,穆晗风忽然问,“那录那个视频的人,又是谁?”
童澈一怔,这也是他一直在想的问题。
那个视频,他刚也看过了,他很确定,就是在练习室里,俯视视角录下来的…
刚刚又把当年破事捋了一遍,童澈隐约觉得抓到了一点头绪,可还没来及细想,手机就骤然振动了起来。
是娄危打来的。
童澈划了接听,犹豫一瞬,还是直接按了免提。
娄危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来,带着种莫名解脱般的兴奋,“童童,视频查到了!是从韩清那里传出去的!”
童澈脑袋“轰”地一声,身形晃了晃,下一秒,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稳稳托住。
可他却依然觉得天旋地转——
韩清,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个Omega室友,他当时最好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童童会好的,相信我,相信穆老狗!
——
因为明天也就是7月19日要上夹子,所以下一章的更新推迟到19日当晚23点,一定掉落粗长肥章!
第23章 二十三个小风车
“小澈, ”没听到童澈声音,娄危叫了一声,“你在听吗?”
童澈深呼吸一口, 堪堪站直稳住身形, 应一声,“在听。”
听见他回答, 娄危立刻骂骂咧咧起来, “要我说这个韩清真是狼心狗肺, 我记得你当初是真心拿他当朋友。”
那时候十个练习生里,娄危最关注童澈,当然就是因为他长得好, 想把他往金-主床上送。
可也正因为这份关注,娄危记得那时童澈和韩清两人总是形影不离。
童澈没出声,眼底嘲讽一片。
他不明白娄危这种人,究竟有什么脸在这骂别人狼心狗肺。
娄危又骂了一阵,大概是注意到童澈一直没接话, 才讪讪止住话头, 想起什么, 又问道,“不过小澈,你这两天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比如接到什么奇怪电话之类的。”
戚谢这次黑童澈显然是做足了准备, 一个时间“万箭齐发”, 可娄危还是想问一问,这事先到底有没有预兆。
童澈本想说“没有”, 可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昨天晚上,手机上的那个未接电话。
他不知道那人是谁, 一般人可能也不会在意一个陌生号码的未接。
可毕竟童澈现在是真的红,他的手机号码除了圈内的人或者刻意去查,其他人很难能知道。
抿了抿唇,童澈还是说,“没有。”
他信不过娄危,不想和他说太多。
娄危倒也没怀疑,转而说起了公关方案,“小澈,公司高层和我的意思都是这样的,你也知道这次黑料炸出来证据充足,强行洗白说你没打过诱导剂可以说没什么用,不如认下来,说你当初是被韩清陷害的,现在韩清又和戚谢连起手来坑你,正好我们现在也已经有了…”
娄危本想说,他们已经有了韩清给戚谢提供视频的证据,再加上营销号发力重新捋一捋当初事情,真假搀半,不但能把童澈洗得干干净净,还能顺道卖一波惨,再吸一批粉,堪称完美。
然而,后面的话都还没说出来,就被童澈打断了,童澈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称不上强硬,却清清楚楚传递出心底的坚决,“我不同意。”
娄危忽地有一瞬恍惚,他突然想起来四年前,童澈还做练习生的时候,他第一次给童澈提出来让他找个金-主,当时,比现在更年轻更稚嫩的小Omega,一改往日的乖巧懂事,也像现在这样,毫不犹豫说出四个字,“我不愿意。”
这一瞬间,娄危觉得有些后悔。
如果知道童澈现在能这么红,他当初也许不会那么做。
可现实并不卖后悔药,好在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
“小澈,”娄危有些急了,“这个方案是上上策,能把你摘得干干净净,你还哪里不满意?”
“就算视频是韩清传出去的,”童澈语气冷淡,却又透着股执拗的认真,“可你我都一清二楚,当初给我打诱导剂的人不是他,真这么做了,不也一样是陷害吗?”
“小澈!”娄危觉得童澈简直不可理喻,“什么陷害不陷害的,你这已经不是善良了,你这是愚蠢!他都已经对你不仁了,你为什么不能对他不义?”
童澈沉默下来,半晌,他攥紧了手机,一字一顿,“娄哥,因为我不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和你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可以肆无忌惮陷害栽赃别人。
那边娄危呼吸一滞,这一声“娄哥”仿佛抽在他脸上,抽得他火辣辣生疼,竟一时没再说出话来。
“我会想办法,”童澈又继续道,“想好了再联系你,在这之前先不要做任何回应,不然,我会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什么?当然是开记者会把真相讲得明明白白,和娄危同归于尽。
娄危知道童澈是认真的,知道他说得出就做得到,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幽幽叹口气,“我真是不知道,那个韩清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赔上自己前程。”
童澈心里想,不是为了韩清,而是为了他自己的底线。
他不是圣母,该报的仇会报,可该记的恩,也不能忘。
只是这都没必要解释给娄危听,娄危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挂了。”童澈吐出最后俩字,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收起手机,童澈朝旁边侧了侧头,像是才反应过来穆晗风听了全程,前一秒还冷酷到不行的小Omega,这一秒就又红了脸,他有些羞赧地看着穆晗风,轻声问,“穆老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傻?”
其实娄危最初提出来那个公关方案的时候,穆晗风确实也觉得还不错。
他不是童澈,没那么多善心,曾经进圈以前,为了在穆家能有一席之地,为了能早日拥有和他那所谓的父亲一争高下的筹码,为了有足够的资本报复到想要报复的人,也曾不择手段过。
何况娄危说的这个韩清,在穆晗风听来,本身自己也没做什么好事。
如果能把小Omega摘干净,穆晗风不会手软。
可是,听着童澈一句句冷静而又坚定的回答,穆晗风忽然就又改变了想法。
小Omega有他自己的想法与判断,有他自己一直坚持的原则底线,也总是这么恩怨分明。
虽然和自己不同,但是,不也正是这样的童澈,才吸引着自己吗?
于是,穆晗风笑了笑,又轻轻揉了揉童澈的发顶,认真回答道,“不傻,童童做得很好。”
不过,夸奖归夸奖,Alpha的占有欲和胜负欲,有时候来得可完全不讲道理。
不等童澈说话,穆晗风就又来了一句,“可是童童,那个什么韩清,就是在视频里被你扯住裤脚的人吗?”
童澈一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从穆晗风这句话的语气里听出来两分酸味!
尽力忽略掉这个奇怪念头,童澈点了点头,扯出个自嘲笑容,“对,韩清就是,就是我刚刚和您讲的,我当时的室友,也是好朋友。”
穆晗风只觉喉间的腥甜比刚才更甚了。
先是被自己的经纪人坑害,又是被自己所以为的最好朋友背叛。
小Omega明明就这么好,明明就该一路坦途,怎么就偏要遭受这些?
“可是,”童澈垂头盯着地上的枯枝,声音更轻了些,“可是我觉得,也许他真的有什么苦衷。”
一方面,从理智上分析,如果韩清当时真的是故意录下的视频,那完全没道理等到现在戚谢找到他,才放出来。
他一路走到现在四年,就是红起来,也红了快一年了,这么长的时间,韩清想黑他,随时都可以,何必非要等这么久?
另一方面,情感上,童澈仍然觉得,当初韩清是真的也拿他当朋友的。
童澈自小因为家庭原因,本就敏感,别人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分得很清。
更何况,装能装得了一时,却很难装得了三年。
他和韩清从做练习生的第一天认识,两人就一个宿舍,每天一起吃饭一起训练一起睡觉,就是他被娄危打了诱导剂的那个晚上,还是韩清把他背回宿舍的,给他打了抑制剂,还自己不睡觉,照顾了他整整一夜。
这份善意,童澈一直记着。
如果当初没有韩清,童澈真的不知道自己那晚会怎么样。
也正因为记着这份善意,童澈才不会同意娄危的提议。
他和韩清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了三年,直到去年夏天,娄危帮他争取到了那部古偶剧的试镜名额,他也真的试镜成功进组了。
而韩清还留在公司继续做练习生,等一个不知道何时会出头的机会。
刚进组的前半个月,童澈还每天晚上都和韩清聊天,就像两人还在一起当练习生一样。
可后来渐渐地,韩清就不主动联系他了,童澈联系韩清,也总是打三个电话只有一个能打通,通了也说不到五分钟,韩清就以各种事情为由挂断,童澈问过他很多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却总说没事。
那时候童澈自己每天拍戏连轴转,也真的很辛苦,渐渐地,两个人的联系就这样越来越少。
直到童澈杀青,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回公司找韩清,可等他回到公司,却被告知韩清已经退队,或者可以说是退圈了。
而在这之前,韩清甚至连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过。
童澈给韩清发信息,发现韩清早已经把他拉黑;童澈给韩清打电话,电话成了空号;童澈甚至找去了韩清最初登记时候留的家庭地址,可那个房子早已换了主人,说不认识韩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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