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答复后,魏国长公主才放心,首次觉得元乔做对了,不觉点头:“那陛下何时令她出宫?”
元乔道:“她何时悔悟,何时出宫。”
“我去劝劝。”魏国长公主跟着长叹一声,一个个都是倔强性子,也不知晓如何收场。
元乔却拒绝:“不用了,您劝她也无用。”
魏国长公主摸不透她的心思,心里放心不下,还是坚持要去劝一劝。元乔也不退让,见了魏国长公主,元莞指不定气势更加嚣张。
屡遭拒绝后,魏国长公主叹气离开。
元莞钓了整日的鱼,也只得两尾,且不过巴掌长,一人吃都不够,天黑之际,她又放回湖里。
处理好豫王的事,元乔才脱身去见元莞。
两人恰好同时回殿,元莞照旧不理她,回殿更衣,元乔在外殿等着,几上放着几册游记,上面有着宋文注释,不是元莞的笔迹,约莫是陆连枝的。
胡人的字不似大宋易懂,元乔不大懂,看过两行后,元莞就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出来,先开口:“陛下何时放我回府?”
“你晓得错了?”元乔放下游记,抬首看着她。
元莞憋屈,“那你来做什么?”
元乔告诉她:“看看你可晓得错了,刘氏绝食,你该满意了。”
“那你来兴师问罪的?”
元莞语气不善,元乔也习惯了,炸毛的人总要顺毛摸一摸,她将语气放缓和:“刘氏的事,你莫要再想,你若答应,万事皆可。”
眼下的境地,她不会令元莞陷入是非之中。
“万事皆可?”元莞眉眼一动,想起刘氏的事,语气一转:“那你去做?”
“不做。”元乔拒绝,豫王一死,正是多事之际,太后若薨逝,朝堂上必有人将矛头转向元莞。
眼见着又要炸毛,她添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
元莞平息静气,主动打量着眼前口出正经的人,眉眼端庄,言辞正派,可听来就是哪里不对。她总感觉元乔有些变化,至于哪里改变,一时想不通。
就是感觉变了。
她理不通,就不去理,不好与元乔硬碰硬,退让一步:“也可,我不再去插手刘氏的事,你且让我出宫。”
元乔不信她:“你当真不碰了?”
“不碰。”元莞点头。
“我却不信你。”元乔直言,那日被她饮酒吓到了,对于眼前的人着实不放心。尤其是太后的事一旦解决,元莞在京就无牵无挂了,做事更加无所顾忌。
元莞又气了:“你信与不信,与我无关。”
“不信你,你便出不了宫。”元乔直言,她对元莞愈发不放心,并非是怕她做对她帝位不利的事,而是做些对她自己不好的事。
刘氏该死,却不该在这个时候。她忽而心生无奈,低声道:“你将孤鹜带出宫。”
“我要孤鹜做什么?”元莞瞪大了眼睛,废帝之际,她与孤鹜就断了主仆的关系,今日再要他,当初做的事岂非是功亏一篑。
“他对你忠心,你不必试探。”
“他忠心,我知晓,真是因为如此,才令他看着你。”元乔坦诚,孤鹜虽说在她这里做事,对元莞还有几分情分,令他出宫,她也很放心。
元莞不收,顺手拿书拍她脑袋:“陛下是不是因为眼疾而吃药多了,脑力不大好,孤鹜给我,旁人只当他被贬,他心思如何平?我宁愿要陈砚。”
“陈砚不行,他不会顾及你的安危。”元乔也不让,见她抵触,起身道:“那你多待几日。”
“元乔!”元莞忍不住直呼其名,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元乔顿足:“我只想你做事之际为自己多想几分,太后对你所为,虽说不好,可人已在宫里寸步难行,你就不该往自己身上揽脏水。”
非要将自己弄得满身脏污,才可罢休?
“元乔,你可知废帝之事,我并不恨她,恨的是你。太后将我当作棋子,我亦对她没有感情,可在我心里,我早就想杀她灭口。”
“何必急于一时?”元乔叹息,元莞的性子仿若回到五年前的夏日,迫不及待杀刘谨行,如今又是,她想到一事,试探道:“你要离京吗?”
若不离京,为何要急着处理刘氏。
元莞心思不定,她对元乔少了那份痴迷与执着,多的是理智,也清醒地意识到她与元乔不可能的。且说没有女子光明正大成婚之例,就凭借着皇帝的身份,此事便是一生的污名。
她笑了笑,“你半生所为,可做明君。”
元乔不明,“我从未想过明君二字,不过是……”她恍惚顿住,不过是秉承先帝遗志罢了,先帝教授她如何处理政事,给她活路,她自得要感恩。
“不过是问心无愧。元乔,你可知你想得到我,与之前我想得到你的心思一般,不知为何你突然就改变心意了,可你登上城门看看,看看你的江山与之百姓,你若同我在一起,就先愧对他们。”元莞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反应。
元乔心中最重的便是大宋将士和政事,其余的事加起来都不重要,她以此来搪塞,元乔必会退缩。
元莞的话听来就像是忠臣所劝,合情合理。
“嗯,待掌控住城防军后,便可。”元乔很平静,没有困惑、没有为难,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她年长元莞七岁,懂得非是一星半点,从登基开始就已筹谋,想的更比元莞多。与元莞口头上的喜欢不同,她为帝,面对的是满殿朝臣、文人之口、武将刀刃,光说喜欢是没有用的。
她要令元莞彻底安心,就需将临安城内的兵权都掌控在手中,给她最好的屏障。徐徐图之,可元莞比起政事更让她头疼。
这点令元莞自叹不如,比起她当初所为,元乔胜过很多。她望着元乔,认真道:“陛下觉得我可以轻易放下废帝的怨恨?亦或者你放心我这个废帝不会在你背后捅刀子、下.毒?”
“你可以试试的。”元乔平静,面前的元莞眼中毫无怨意,亦无之前清晰可见的情意,她伸手去握住元莞的手:“你若有此心,之前住在垂拱殿时,有很多机会,你怎地不动手。”
她的手很柔,在殿内时间待久了,也很暖,握着很舒服,元莞还是不肯让她碰,背到身后:“我不恨你,亦对你无意。”
“嗯,我等你。”元乔长叹一口气,或许说了心中积攒多日的话,心口处松懈不少,看着外间虚空,淡淡一笑:“等豫王发丧之后,我便着手地方军替城防军一事。”
地方军中有她的兵,先调回来,城防军便是她的人,走一步算一步。
因此,眼下刘氏不能死,一死临安城内就乱了,到时再往后拖延,就更加难了。
元莞不回答她的话,元乔的深谋远虑不需她担忧的,她只需顾好自己的事就成,“陛下说完了,我该回府了。”
今日都已初六,明日就要开朝,元乔应当没有时间同她纠缠了,开年之初,政事繁多,又多了一件豫王的事,听着就让人头疼。
“带着孤鹜。”元乔道。
“我有落霞,不需他。”
“落霞太过单纯,被你卖了都不知晓,孤鹜不会在意旁人的看法。若不肯,你再待上几日也可。”元乔轻言威胁,气得元莞瞪她。
元莞咬牙:“我记着。”说完,带着孤鹜出宫去了。
她记着?如何记?元乔好笑,分神间人影都已消失了,跑得真快,她弯唇一笑,看着几上被不小心丢下的游记,她看了看,命人去翰林院请人过来,让人将整本书都翻译成大宋文字。
陆连枝的才情见识,临安城内确实无人能及,这大概就是她的魅力所在。
不知元莞如何想的,人在低谷中,若遇到温暖,十之八九会动心。
看着游记,她有些慌张。
****
豫王是在初八这日发丧的,百官送信,皇帝未曾出面,就连魏国长公主也送出城再回头。
豫王世子元清则继承侯爵之位,他长得清秀,言辞温润,与其父嚣张之色大为不同,谦逊有礼,为着服丧,皇帝令他留在,待丧仪后再回封地。
那厢回府的元莞在府里扎花灯,她手不好,这些年学了很多精细的伙计,灵活很多,她跟着婢女后面学,做了几日也未曾做出像样的。
陆连枝亲自过来,请她上元节去赏灯,被她拒绝。
反是元乔令人送盏灯,依旧是六幅小人图,不过这次心思好了不少。六幅图从周岁那年开始画的,总角之龄、逃出宫的脏兮兮小孩子,六幅图就将她二十年尽画其中。
落霞惊叹元乔的画工,指着那副周岁图:“你这般挺可爱的,陛下记忆真好,这么多年还记得。”
元莞嗤笑:“惺惺作态。”
落霞不敢说了,恐惹她不高兴,伸手要将灯取走,元莞按住她的手:“我给她送一回礼,如此才是礼尚往来。”
“您送什么?”落霞不解。
元莞想了想:“送副春.景图。”
春.景图甚好,落霞亲自去研磨,元莞坐在案后不动,想起沐浴那次,水中若隐若现的身子。她笔力不足,怕是画不出精细的图,画一出沐浴也可。
沐浴之际,水雾缭绕,白皙的肌肤欺霜赛雪,恰是若隐若现,令人生起遐思。角度甚好,姿势也是恰到好处,不会太过露骨,亦不会太含蓄,对付元乔内敛的性子,足以。
依照元乔的性子,只怕几月都不会来见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圆碗:对付元乔,就该这么来。
第65章 刺杀
图画好之后, 封入匣子里,又上了锁,钥匙放在孤鹜手中, 以此确保万无一失。
孤鹜狐疑, 不知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诚惶诚恐地将匣子送到垂拱殿。
元莞许久不曾送礼, 元乔见到匣子的那刻, 眼皮子一跳,猜测礼非好礼, 尤其是孤鹜忐忑不安的神色。
皇帝接过匣子, 孤鹜将钥匙奉上,迅速退下,不敢留下。
面对元莞的礼,元乔生起退却之心,尤其是上次临走之际,她道记着了,莫非是来报复了?
她猜测几番,不知元莞会送什么, 思来想去一番, 选择将匣子打开, 里面仅一幅画。
看到画轴, 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忽而掉了下来,打开之后,目光所及, 袒.露出来的肩膀将心中的羞耻扩大。
几乎展开的瞬间就合上, 元莞这是在报复她……
*****
陆连枝被拒绝后,周暨又来府上邀请。
有了与苏英的彻谈后, 她选择对她敬而远之,周暨似是不知,坦诚道:“是阿英让我来邀请你去玩的。”
苏英防她就跟防狼一般,断然不会来请她去玩,其中必有缘故。
她屏退婢女,同周暨道:“你家夫人是不是设了鸿门宴,等着瓮中捉鳖?”
“你是鳖吗?”周暨反问,她不明白元莞的意思,“怎地就是鸿门宴了,阿英是好心,在白楼定了雅间,足可容纳十几人。”
“十几人?”元莞抓住重点,见周暨满面诚恳,试探道:“近日你家夫人见了何人?”
调令在年前就已发了下来,近日结冰,水路不好走,就晚上几日。永安侯府应该忙碌离赴任一事,见过的人应该不多。
元莞问,周暨自然坦诚回答,思索一阵道:“近日阿英回了魏国公主府,见过父母,另外陆县主来送了临行礼,其他就没有了。”
“你且回去,我不去看灯,待十五后,我设宴请你与苏英,当作给你践行。”元莞明白过来,苏英避她不及,不会主动见面,还是应承陆连枝的请求。
周暨劝道:“你当真不去吗?这次定的雅间很好,足可看尽整个灯会,还有各色杂耍。”
“不去。”元莞不为所动。
“那你一人在府上岂非无趣,是要入宫见陛下吗?我观陛下近日心情不错,是不是同你和好了?”周暨眨了眨眼睛,抿唇不悦,总感觉元莞会再次被骗的。
朝堂上的朝臣一直都没有放过立皇夫、过继储君一事,元莞这般无名无分,会吃亏的。她担忧不已,主动开口:“我听阿爹说,两府在劝谏陛下立皇夫,毕竟陛下已二十七。”
二十七这般的年龄,寻常人家都是儿女绕膝,然而元乔还是孤单一人,朝臣谏议也是常事。
元莞托腮,明白群臣的心,她不过二十,魏国长公主就急得不行,元乔二十七了,也该催一催,她想了想,凑近周暨:“可有哪些人选?”
“这倒没有。阿爹说苏相因豫王死在狱中而被罚了俸禄,险些失了枢密院知事一职,两府内的人都跟着不安,哪里敢再提此事,反是御史台想提,只是未曾提到名姓。”周暨道。
周暨的消息大都来自枢密院,政事堂内必然有人提及的,不然不会传出来。元莞也有所耳闻,未曾在意,元乔毕竟是手握权柄的皇帝,不比她这个傀儡,不会轻易就范。
且没有豫王在,这些人难以成事,她安慰周暨:“都是道听途说,不必在意。”
周暨悄悄道:“我听说陆连枝喜欢你……”
话没说完,元莞就捂住她的嘴巴:“你莫要提她,她与我不合适。陆家很干净,哪里容得下我这个隐患,旁人面前不能再提。”
周暨点了点头,元莞才松手,周暨捂住自己嘴巴,不忘道:“我瞧着陆连枝对你心思很深,与阿英说话时,言辞里都是欢喜。”
元莞头疼,不愿同周暨言语,指不定回去就告诉周英,跟着陆连枝也知晓了,她想了想,果断将人赶走,不予理会。
在周暨走后,令人将府门关起来,不见外人。
安稳几日后,花灯也扎了起来,模样丑了些,挂在屋檐下尚可,外间早就是热闹非凡,她一人在府里赏着自己的灯。
不想陆连枝竟舍弃了外间的热闹,敲门入府,带着自己的灯而来。
孤鹜见到陡然而来的客人,不肯让人进府,惊动到元莞后,只得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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