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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损(近代现代)——小合鸽鸟子

时间:2020-09-13 07:35:31  作者:小合鸽鸟子
  秦戈一时百口莫辩,看看戚渺渺又看看外公外婆,急了:“你们别听他瞎说。”
  “这孩子,怎么还害羞了……”只要不影响成绩,外公外婆还是开明的,还不忘告诉孙儿潭州异性交往的老传统,不管到没到谈婚论嫁的程度,男方都必须先到女方家吃饭,反过来则不合规矩。
  不过戚渺渺当年未婚先生下秦戈的时候可没遵守这一传统,但她现在也站在了保守的那一方,附和着对秦戈说:“你外公外婆说的对。你们都还是学生,谈恋爱我们没意见,但还是要以学业为主,考出好成绩。”
  “……”秦戈一时如鲠在喉。他上学期末拿了全市第一,这个学期模拟考没跌出过前二十,三位一体和自主招生的报名都在这个月,他要是没以学业为主脑子里只有谈恋爱,top5高校的初试名单里怎么可能全都有他的名字。
  他在同龄人中无疑是优秀的,可他都优秀成这样了,他的家人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还是“要考出好成绩”。秦戈有时候真想问问,到底考出一个什么样的好成绩,他们才会满意,然后夸夸他,说他是这个家的骄傲。
  还是说……她们其实从未真正关心过秦戈的学校生活,只知道让他好好读书考出好成绩,却从未在财力物质之外从精神层面提供支柱。
  秦戈不是第一次陷入这种沮丧。他头疼,太阳穴一鼓一鼓地跳,意思意思地又扒了几口饭后便上楼把自己关房间里。如果有人来敲门跟他谈谈心,他也不至于积郁,但陆崇在他上楼后劝戚渺渺别惯着他,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不需要哄劝和安慰。
  而陆崇的谈判方式就是给秦戈发微信60秒语音方针,秦戈又好气又好笑,一条都没听,辗转反侧一晚上后拿着山地车的钥匙出家门,骑了足足半个小时的自行车从城南的别墅区到通天门下的温临中学,下车后没顾着喘气,就三步一台阶地冲上教学楼,来到(2)班的教室后门口。
  教室内,陈栖叶果然在埋头奋笔疾书,没发现身后秦戈的到来。
  秦戈也没有上前,安安静静地倚在门边平复喘息,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陈栖叶的背影。秦戈很喜欢现在的天气,不冷也不热很是惬意,陈栖叶也很喜欢,给出的理由比秦戈的现实多了,这种天气穿一件夏季衬衫和一件秋季校服外套刚刚好,不需要再换洗别的衣服。
  所以陈栖叶现在身上穿的外套正是秦戈去年给的,过长宽大的袖子被他捋到肘处露出瘦白的小臂,拉链拉到最顶处,解题的时候要是遇到什么费解的,他皱眉的同时会咬住笔帽或者拉链头,不多时灵光一乍现想出了思路,他眼睛都是一亮,然后把拉链头吐出来继续写答案。
  秦戈不止一次见过陈栖叶做这些小动作,他嘴巴就是闲不住地想含着点东西,又舍不得买零食吃,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偷偷摸摸地咬有铁锈味的拉链头。秦戈走到他身后把拉链头从他嘴巴里勾出来,坐在原位的陈栖叶下意识地扭过头,刚好猝不及防地,亲上弯着腰同自己直视的秦戈的唇。
  一阵风拂过。
  棉花糖般柔软蓬松的云朵被吹开,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教室洒在他们身上。
  窗外树叶翕动,残梅飘香。
  春光无限。
  陈栖叶呼吸都屏住了,一动不动,唯有拿笔的手攥的紧紧的。
  然后他不知不觉垂下眼,手无意识地松开,笔掉落在地弄出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动静,更显他们亲密动作的隐秘。
  春光没有被浪费。
  秦戈主导了这个吻的开始,这个吻也由他结束。舌尖在陈栖叶脸上若隐若现的酒窝上点了一下,他意犹未尽道:“酒窝也是甜的。”
  陈栖叶吮着嘴里多出来的硬糖,任由秦戈摆布。秦戈乘着亲吻把一颗薄荷味的水果糖渡给了他,然后用手指戳他另一边脸颊的酒窝,严肃地告诫道:“以后不许再嚼拉链头了,听到了没?”
  陈栖叶嘴里的甜味洋溢到整张脸上,点头如捣蒜,很听秦戈的话。秦戈近距离注视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凑近,又在眼皮上那颗小痣上亲了一下。
  “……怎么了?”陈栖叶从欢喜中回过神,对秦戈关切备至。秦戈没说话,从口袋掏出同口味的糖,自己也吃一颗。他现在无疑是有些可怕的,旁人远远看见他这样,只会当他心情不好所以气压低,但陈栖叶离他很近,能闻到秦戈一呼一吸间的占有欲,像是要把自己变成那颗糖,放进嘴里吮食到融化。
  陈栖叶完全能理解秦戈的异样,自从几天前赵云和出现在学校里,秦戈的那根筋就一直绷着。陈栖叶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在高考前都住在学校不外出,他就不可能再遇到赵云和,但他万万没想到温临
  中学和那个教育培训机构开展合作,请赵云和做教练,给高一高二的创新班上数学竞赛课。
  陈栖叶事先并不知情,直到裴哈哈下课后让他一起来趟办公室。他在那儿见到赵云和的时候完全是懵的,裴哈哈和赵云和都有多年的教学经验,两人滔滔不绝,从杭城潭州两座城市的教育配置聊到师资生源,在教学相关的话题上相谈甚欢,还不忘问规规矩矩坐在旁侧小板凳上的陈栖叶:“你觉得是杭城中学和温临中学,哪一个更好?”
  陈栖叶并不明显的喉结动了动,说不出话,更没有抬头。和裴哈哈的精神气相比,赵云和身上有种数学老师少有的温吞,他扶了扶眼镜,无不遗憾道:“这孩子要是一直由我来教,肯定能进省队。”
  “有失必有得,小叶同学这几次模拟考发挥的都很好。”裴哈哈还是很看好陈栖叶的,他浑然不知情,特意好心地提前离开给他们这对曾经的师徒腾出私人空间,而他一关上门,那个陈栖叶更为熟悉的赵云和慢慢显山露水。
  赵云和企图去摸陈栖叶的手,陈栖叶躲得飞快,“腾——”得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后背紧贴着墙面和眼前这个男人拉开距离,胸膛短促地喘着气,大睁着的双眼里有恐惧,也有强烈的戒备。
  “怎么突然这么怕我呀小叶,啊……怪我太激动开心,吓到你了——”赵云和也意识到自己的出现确实太突然,连忙跟陈栖叶解释自己已经离了婚,把财产全都留给了前妻和孩子,和他们断得干干净净后还辞掉了编制里的工作,抛弃了自己大半辈子积赞的一切,来到一座新的城市重新开始。
  陈栖叶并没有被打动。在宣讲会上意外看到赵云和后,秦戈就尝试过和赵卓联系,但赵卓十足冷漠,表示赵云和既然去意坚决到抛家弃子的程度,那他无话可说,就当没了这个父亲。
  “我现在什么牵挂都没有,我终于可以做我自己了,”赵云和边说边慢慢朝贴墙的陈栖叶靠近,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鼻翼沁出汗,金丝眼镜再次滑落露出藏于眼镜后的双目,双手也缓缓张开,像是要将人拥抱,好像他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再见到陈栖叶。
  但陈栖叶灵巧地猫下腰,在他碰到自己前从他的臂膀里逃出去,再次拉开距离后哆哆嗦嗦道:“这、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和我没关系。”
  赵云和没再靠近,但还是在自说自话:“当然了,我肯定会等你高考完,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然后我们再——”
  “没有我们!”陈栖叶紧张到用手去抓大腿外侧的肉,他还是强硬地打断赵云和,说,“你曾经是我的老师,我曾经是你的学生,除此之外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没有!”
  他竟迸发出一股狠劲,把界限划得清清楚楚:“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在那天听从了你的命令,稀里糊涂坐到你腿上。我、我也很庆幸赵卓意外推开门阻止了这一切……不对,就算赵卓没进来,我也肯定会拒绝的!我当时真的……我是懵的!根本反应不过来,我明明只当您是个关爱学生的好老师,别无其它感情。”
  赵云和愣住了,眼里的光也幻灭了。
  他很困惑。只不过是一年不见,向来谨小慎微的陈栖叶突然就敢和自己叫板了。
  而他们的距离曾经那么近。陈栖叶被自己亦师亦父的关照迷惑,所以哪怕潜意识里觉得不对劲,动作缓慢犹豫,也还是言听计从地坐到自己腿上。他的手已经隔着衣服放到陈栖叶腰上了,陈栖叶一旦反抗,他就再用诉苦和卖惨绑架他的同情心。陈栖叶不答应,他就来强的。事后陈栖叶若是想去告发他,他也有办法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赵云和如意算盘打得精妙,他的亲生儿子突然推开书房的门,戛然而止的这一幕是他离真实自我最近的一瞬。
  于是他鼓起勇气,想要在不再年轻的日子里疯狂一把。陈栖叶身上有他用心血、时间和精力浇灌过的聪颖,他自己也说不清,他抛家弃子的最终诉求是释放天性,还是想得到这个少年,但不可否认的是,陈栖叶早已在这一年来扭曲成自己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他怎么能接受此前从未拒绝过自己的洛丽塔刚一重逢就拿出割席的姿态。
  他怎么能不失控。这个落差感强烈的男人迸发出非理性的侵占欲,不顾一切地朝陈栖叶靠近,每迈出一步,他的影子就会扩大一寸。
  眼看着那道阴影就要将陈栖叶吞没,有人同样义无反顾地冲撞开门,径直朝他们走来。
  赵云和在即将触碰到陈栖叶的前一瞬被秦戈卡住脖子推到墙壁上。他的身体和墙面接触后发出的撞击声击碎了那些黑影,影子后面的懦弱原形毕露。
  “把你那些龌龊念头收起来,”秦戈力道重得几乎要剥夺赵云和的呼吸,咬牙切齿道,“你要是再敢打陈栖叶的主意……我就杀了你!”
 
 
第50章 见面
  秦戈的威胁没有一句废话,他的力道重到差点剥夺赵云和的呼吸,印证了这句话的可信度。
  赵云和边咳嗽边点头,吓得秦戈一松开手,他就瘫倒在地上。秦戈看都不看他一眼,抓住陈栖叶的手腕就跑出办公室,直至连接办公区和教学楼的天桥上才松了口气。
  陈栖叶神魂未定,本能地想去感谢及时出现的秦戈,秦戈却问他:“你为什么不拒绝反抗?!”
  陈栖叶眨动水汽弥漫的双眼,想解释,又百口莫辩。好在秦戈也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转而跟他道歉,主动将他抱住。
  陈栖叶僵了两三秒,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触碰秦戈的后背。秦戈原本想老老实实走住校所需的流程,但一听说赵云和每个星期都会有几个晚上来温中上课,他就极为强势地收拾东西搬进陈栖叶的寝室。晚上和陈栖叶一起回寝的路上,他就像头嗅觉敏锐、伺机而动的狼,只要赵云和敢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就敢一不做二不休地把那个男人撕碎。
  但他回家又要扮演一个乖外孙、好儿子,他活成了完全割裂的两幅模样,大相径庭地连他都快要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他迫切地想要回归正常,把兽性和人性合二为一。他不由分说地拉起陈栖叶的手腕就要出门,陈栖叶一遍遍问他怎么了,他才说要带陈栖叶回家吃午饭。
  秦戈没开玩笑:“我带你去见我妈妈。”
  陈栖叶一脸错愕。
  先不说他到底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见戚渺渺,他并不认为现在并不是个正确的时间去登门拜访。
  但秦戈执意,也极为强硬。陈栖叶就像被输入相悖定律的个人工智能,无法决策是该拒绝还是听从秦戈,最后大脑混乱毫无自主能力地被秦戈带离学校。
  他藏在表带里的红绳在拉扯中划了出来,和秦戈的交错在一起像是一副并不联结的铐镣。
  同一时间陈望已经抵达了戚渺渺发给他的定位。摁门铃前他还暗暗感慨,心想秦思源如果还活着,肯定会很喜欢这种闹中取静带花园的精致别墅。他被戚渺渺热切地迎进门,又意料之外地发现内部装潢简洁中式,客厅的玻璃展示柜里放着好些陶罐瓷器,错落有致,和杭城的奢华简欧风截然不同。
  戚渺渺的穿着也和十多年大不相同。上次见面时她一身职业女性打扮,今天是居家的非工作日,她就穿了件改良的旗袍式连衣裙,通体淡粉,布料非常有质感,立领和裙摆处具有小巧的手工刺绣图案,很有衣服主人的个人特色。
  “我真的要认不出你了。”陈望这句话是赞美,要知道十多年前在杭城,戚渺渺只会用堆砌名牌和奢侈品的方式彰显品味,远没有现在的质感。
  “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戚渺渺也是真心实意,觉得陈望散发着某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魅力,女人会爱上他,男人也挪不开眼。
  戚渺渺说:“我以为你会和你爱人一起来。”
  “她不爱热闹,”陈望依旧微笑,“你难不成忘了,我们还在杭城的时候,她也几乎不来你家中做客。”
  戚渺渺当然记得,边领陈望进客厅边唏嘘:“我很多年没回杭城了,连那边的一些朋友长什么样都要忘了,对你的儿子到还有点印象,叫什么……陈——”
  陈望帮她补充:“陈栖叶。”
  “对,陈栖叶!”戚渺渺端来两杯水递给陈望一杯,然后坐在沙发上,笑盈盈地问,“我记得他比我儿子高一届,去年考上什么大学?”
  陈望抿了口水,摇头道:“他小升初的时候因为户口问题耽误了一年,今年还在读高三。”
  “那就和我儿子同一届啊。”戚渺渺在别人面前谈论起秦戈总是自信饱满的。她还以为陈望的孩子在杭城读书,陈望又摇头,说陈栖叶已经转学回温临中学的创新班。
  戚渺渺喝了一口水,皱眉的样子很好看。她说自己儿子就在(1)班,但她从来没听儿子提起过儿时的玩伴。
  陈望也喝了一口水,眉头不明显地挑了一下。他也有些诧异,这一年来陈栖叶也从来没跟他透露过,秦思源的儿子就在隔壁班。
  “……或许他们都把以前的事忘了。”戚渺渺找了个合理的解释。很少有人会觉得五六岁时的记忆珍贵,她和陈望一别十二年,他们俩的孩子也一别十二年,别说童年时代的玩闹欢乐,他们在学校走廊里面对面擦肩而过,都未必会止步回头,觉得对方熟悉,认出对方是谁。
  戚渺渺自顾自地点点头,觉得自己的见解很有道理,全然忘了自己和陈望多年未见,她也能第一眼就在医院的人流中将他认出。
  有些记忆是不会褪色的。
  就像有些人永远不会忘怀。哪怕你浑然不知重逢的意义,你的本能也会推促着你去相认。
  “哦,是计时器的提醒声!”戚渺渺在听到一阵铃声后站起身,碎步走进厨房。陈望隐约记得戚渺渺不会做饭,跟过去想帮忙,戚渺渺果然手忙脚乱,但与此同时,又一道铃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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