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们。
连霁眯眼,伸手按上那块鲜红的印记。
这也是血契的一个作用么?
契奴在察觉契主置于危险时展现出的绝对忠诚。
值得庆幸的是,当时苍向寻已经被幻兽拉入幻境,并未觉他的察异样;而宁风,即使有所怀疑,断然不会直接猜到血契上去。
连霁放下袖口,阖目盘腿于床上打坐。
太危险了,这个印记。
连霁想。
这样再下去迟早会出大事。
得快点处理它才行。
凝神沉入识海,连霁想要将休眠的系统重新唤醒,他反复尝试数次,那个冰冷的女声虽然有了回应,却仍旧是重复这几句无关痛痒的语句。
“系统故障,主程序无法运行,紧急修复中……”
“察觉宿主处于不良状态,是否开启自动识别?”
“自动识别中……”
“系统识别为“失败的血契”,危险程度为A级。”
“系统故障,主程序无法运行,是否进入保护模式?”
“进入保护模式失败。”
“系统即将进入睡眠模式,五,四,三……”
“二。”
“一。”
身体逐渐麻木,连霁失了修为,强行入境自然吃不消,与此同时,屋内隐约响起了什么声音,连霁睁开眼,恰对上一双略微复杂的黑瞳。
未想到此时会有人闯入,连霁下意识拔出腰间短刃,待借着月光看清楚面貌时,手上力道已然收不住。
手臂内侧印记瞬间仿佛灼烧一般,识海中尖锐的绞痛感激得身体猛然一颤,手中短刃几乎就要握不住,苍向寻适时抓住了他握刀的手,低声道:“是我。”
连霁并不想被苍向寻察觉异样,尽管额角已经布上一层薄汗,他还是尽量将呼吸放缓,面色已然苍白如纸。
好在月光明亮,映衬四周均为华色。
收回短刃,连霁揉揉额角:“怎么了?”
窗框被千吟斩的七零八落,他望向罪魁祸首,皱眉道:“你不睡觉,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兴许是酒劲未过,苍向寻语气中难得带了一丝委屈:“我敲了好久,屋内也没人应,以为你出事了,这才闯进来看看。”
他说着坐至床边,歪头靠在连霁肩头,“连霁,我想和你一起睡。”
“什么?”连霁微怔,刚想转头,但听苍向寻轻声道:“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我不太舒服,头很疼。”
头疼?
连霁心下一沉。
血契反噬?灵气失控?
还是神识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连霁向着苍向寻的方向移了移,尽力让他靠的舒服些。
苍向寻并未睁眼:“总觉得识海里吵的厉害,怪聒噪的。”
“现在呢?”
“现在安静了。”
苍向寻靠在连霁肩上,松香气息混入酒香,竟生出几分旖旎。迎着月光借着酒意,苍向寻慢慢睁开眼,他抬起头盯着连霁的侧颜看了一会儿忽得伸出手出触碰他的耳廓。
连霁觉痒,侧目低头望他,苍向寻对着那双略带疑惑的灰眸,身子向前一倾便含住他的唇。
柔软的触感唤醒了身体潜伏的欲望,也不知是谁先滚到了床上,待一吻结束,两人身上的衣服均已凌乱。连霁本就只着了件亵衣,此时衣衫半褪,身前景色一览无余。
空气中莫名变得燥热起来,连同身体都仿佛被点了火。
苍向寻垂眸,喉结微动,“连霁,我想……”
话还未落,连霁已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仰头便封上了苍向寻的唇——
他向来忠于自己的欲念,也并不排斥因此而产生的身体变化。
既然想要,为何不可?
两人疯了一夜,直到东方天将明时才堪堪休下。
连霁被折腾的狠了,几乎闭眼就睡了过去,苍向寻拥着连霁,目光细细刻画他的眉眼,于额心轻柔落下一吻,阖目而眠。
——让我出去。
——苍向寻,让我出去吧……
——苍向寻!
苍向寻猛然睁开眼,曾在凌霄寒池内看到的血红色玄晶再次出现在眼前。
不同与上次,那根悬挂于镜面的清晰的红线已然不见了,而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此刻正垂头抱膝,一动不动的坐在镜内。
神识有意无意被它牵引,苍向寻一步步靠近玄晶,即使镜像比上次清晰几分,仍旧看不出那人眉目。
苍向寻缓缓将手指贴近镜面:你是谁?
镜中之人似乎瑟缩了一下,继而慢慢抬起头来。
我是……
啪——
外门被推开,脚步声不合时宜响起,苍向寻睁开眼,昨日被千吟斩断的窗沿摇摇欲坠,阳光映入屋内,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连霁你是猪么这么晚了还在……”屋外传来洛幽不耐的声音,待他看到屋边破碎窗沿后禁了声,足尖一点便跨过窗沿飞入屋内。
飒——
千吟沿面颊飞过,洛幽闪身后退,袖口仍旧被寒光搅碎,红绸散落一地。
“苍向寻?”
“滚出去!”
洛幽被剑气震出屋外,五脏生疼。
大致猜到了昨夜发生了什么,洛幽擦去唇角的血迹,杏目微瞪,又迫于苍向寻气势不敢出手,只轻啐了声“狗男男”便甩袖离开。
苍向寻收起千吟,余光瞥见地上随手扔下的衣物,想起昨晚的放纵,面上隐隐有些发烫。
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苍向寻刚将它们收拾稳妥,床上传来一声闷哼。
连霁翻身坐起,抬手遮住阳光,哑着嗓子问,“辰时了?”
这一遮不要紧,原本盖在身上的软被忽得垂落,露出一身红痕,连霁肤色本就偏白,如此衬得那些红痕越发鲜艳。
“嗯,”苍向寻别开眼睛,轻咳一声道:“你先把衣服穿好,莫要着凉。”
连霁见他耳根微红,适才发觉异样,低头一看,全身上下均是昨夜留下的欢//爱痕迹。
疼倒是不疼,就是看上去有些别扭。
这小崽子属狗的么?
连霁抬起胳膊准备穿衣,余光望见手臂内侧不同于咬痕的红色印记,眸光一暗。
那块血契不知何时又宽了几寸。
第93章 精魅(二)
自洛幽从上次被苍向寻打伤后, 连霁除了在百纳阁寻书时偶尔遇见他一次,其他时间几乎在没见过。
转眼三天期限已至,呦呦依照先前所约来找连霁, 进门时,发觉连霁立在窗前, 手捧一本卷宗, 剑眉深锁,似是在思索什么。
呦呦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不敢贸然开口,生怕打扰到连霁惹他不快, 先前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连霁考虑血契一事, 想着想着也是走了神, 待余光瞥见角落少女,这才回过神来, 方才忆起今日便是约定的第三天。
“进来吧。”
连霁见她站得局促, 又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便正色道:“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回尊者,都已准备妥当, ”呦呦垂头,少女声音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只是……那些清露花瓣数量过于庞大,我一人不便带出, 劳请尊者同我一起同往烟林,看看它们是否满足您的要求。”
连霁缓缓将卷宗合上, 只犹豫一瞬便应声道:“也好。”
此处不知有多少眼睛看着,若真要与精魅成契,着实不太方便。
他将卷宗收入案下,神思仍旧没有完全集中。站起身走至门口, 前脚刚踏出屋门,眨眼便撞到了苍向寻。
“小心。”苍向寻稳住他的身子,眼角望见身后的鹿角少女,剑眉微皱。
连霁揉揉胳膊,抬眼见是他,唇角一勾:“来得正好,我刚要去找你。”
烟林原本为山精灵魅栖身之所,奇花异草众多,因常年气候湿润,雾气缭绕而得名。
如今再看,这烟林中仍旧雾色蒙蒙,景象虽然与先前相比无太大变化,可那些花草却早已失了灵气,乍一看反而有些阴森。
越往前雾色越淡,隐约可见人影绰绰。
过了石桥,前方便是那座古朴大殿,殿前的花圃中银光耀耀,堆满了清露花瓣。
“所有的清露花都在这里了。”呦呦指向花圃,“我已吩咐族人将色泽艳丽花瓣饱满的部分留下,请尊者过目。”
连霁沉默地望着满地晶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不是说烟林中的清露花早就濒临灭绝了么,怎么会这么多?
见连霁不语,一直垂头立在一旁的鹤魅上前半步,语气十分认真:“除了这些上品的清露花瓣,我们还准备了一些成色很好的花苞,假以时日必然开出新花。”
连霁闻言一顿:“……花苞?”
“共计两千零三十二株。”
“……”
好强的求生欲。
连霁转头望向苍向寻:这么算起来,这些清露花瓣加幼花,够灰羽吃小半辈子了吧。
苍向寻挑眉:你小半辈子都喂它吃清露花瓣,它会造反吧。
连霁收回视线,面不改色道:“凌霄峰并不适合清露花生存,那些花苞就不必带回去了。”
“是。”鹤魅拱手行礼,犹豫半晌后又道:“若尊者满意,还请尊者不要忘了答应我们的事。”
苍向寻闻言面色一冷:“既然应下,便不会反悔。”
苍向寻话音刚落,那鹤魅忽得跪倒在地,清声道:“恕我冒犯,兔魅三日内不断侵扰我族,伤者已不计其数;此事关乎我族存亡,还请尊者早日与我族成契。”
鹤魅翎说话之际,两侧精魅始终垂头不语,待她说完,周遭并无任何动静,耳侧风声依稀可闻。
连霁望着满地飘散的花瓣,眸色微闪:“那便今日吧。”
呦呦闻言猛然抬头:“今日?”
纯白色花瓣迎风而起,骤时形成一阵花雨,千吟飞过呦呦身侧,剑身沾染不少花瓣,待风停,剑落,白色花瓣纷纷而下,于地面形成一个弧形法阵,阵中站着的人正是苍向寻。
苍向寻收剑望向呦呦,声线冷漠:“过来。”
“是。”
走入阵心,苍向寻阖眼默念口诀,指尖一抹蓝光亮起。花瓣激荡,纷纷升上半空,予阵心形成一个漩涡状花盾。
连霁瞳色忽得一红,心口处似乎被利刃刺透般绞痛。他伸手按住前胸,呼吸逐渐加重重。
怎么回事?!
成契阵法还在继续,无人注意到连霁的异常,苍向寻指尖那抹蓝光越来越亮,他伸指往呦呦额头一点,那蓝光似是有生命一般,瞬间钻入呦呦眉心,待光芒褪去,一个蓝色菱形图案逐渐显出。
花盾散开,所有精魅额心均有同样形状出现,除了先前开口的鹤魅。
干涸的灵脉中涌入一股精纯水灵气,原本黯然无光的鹿角忽得裂开,外层被剥落,露出鲜艳的金色。胸口的痛意随着阵法结束而消失,但那钻心之感仍旧深深印在脑海中,待连霁意识回归,手指已经陷入掌心,掐出鲜血。
将手收回袖口,连霁望向阵法中心,只一眼,心底杀意便差点抑制不住。
这血契,居然有如此强烈的排斥作用。
呦呦缓缓睁开眼,惊讶的望着苍向寻:“这是……灵契?”
“你,你不是魔修……”
“少族长!”鹤魅忽得打断她的话,呦呦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闭嘴单膝跪地,“属下失言。”
精魅原本以天地灵气作为精气生存,后来统辖地域被魔物占领,这才不得已求助周遭魔修,落个半魔下场,也正是如此,才有了后来的魅魔和暗魅。
如今他们与灵修成契,洗去半身魔气,这对于她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福祉。
借着杀意,连霁眸色一凛,“既成了契,你们便是我凌霄峰的人,其他我的不管,只有一点……”
“忠于我主,若有背弃者,我定让她灰、飞、烟、灭。”
苍向寻微愣,皱眉望向连霁,总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却又未能抓住头绪。
连霁话音刚落,众精魅刷刷跪了一地:“属下誓死追随尊上,赴汤蹈火,死生不计。”
唯一没有契印的鹤魅走出来,她缓步来到连霁面前,低声道:“我曾说过,若主上可救我族人,我愿为此效忠。但我修得卜天之术,精魄不足,不可与尊上成契,”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羽状玉石,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入,“此乃我之命石,愿交于主上保管,若翎做出任何背弃之事,主上大可毁掉它,石碎魂灭。”
在连霁接过玉石之际,白鹤偶然瞥见他指缝中残留的鲜红,立即垂下眼睑,低头不语。
残阳已落,西方艳红似血。
连霁坐在书案前,身前宣纸被凌乱扔在桌上,他紧皱着眉,快速翻看着手中卷宗,直至翻至最后,几段断开的棉线昭示这本残卷确确实实只有一半。
他想要的另一半,偏偏被毁去了。
连霁猛地将卷宗扔至地上,胸口因躁动而无法平复,他将目光移卷上文字,刚要提笔,屋门忽得被人敲响。
“主上。”
是鹤魅。
连霁凝眸:“何事?”“林中姐妹采了些中品灵株,我挑了些予您送来。”
连霁闻言拿起几张白纸改上方才书写的痕迹,“进来。”
鹤魅推开屋门,眼神始终垂着,并未随意扫视四周。
她举步向前,脚下忽得被一物绊得踉跄几步,手中灵株差点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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