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天灵根。
只是……
既已被噬灵邪祟侵染,灵气为何还会这般纯粹?
莫非是天灵根的原因?
莫天皓心下诧异,面上却不显,他面无表情地望向苏清辰,淡淡道:“那日你被噬灵邪祟控制,灵智暂失,本座恐你误伤同门,便将你暂时锁在了此处,你莫要怨恨。”
苏清辰肩头轻抖,几乎微不可见,他垂着头,似是刻意控制自己情绪,声音柔和中带了几缕颤音:“清辰不敢。”
“是清辰修为低微却不知深浅,本想尽绵薄之力助长老抵御魔修,未成想闯出了这等祸事,这是清辰的过失,如今被锁至此,只盼被我误伤的同门师兄弟尽早恢复,断无怨恨之言。”
莫天皓听他说得这般诚恳,心下也有几分动容。苏清辰当时被邪祟侵染不假,可也确实以己身之力给了白翳致命一击,至于有无误伤同门,他不清楚,至少在他眼皮底下并未发生。
他想着轻轻拍上苏清辰发顶安抚,“不必太过自责,你乃是天灵根资质,被噬灵邪祟觊觎也属正常,这与修为高低无关。”
想起自己方才感受到的至纯灵气,莫天皓将掌心收回,负手道:“如今感觉怎么样?灵海是否还会有侵噬之痛?”
苏清辰闻言垂下眼:“实不相瞒,弟子在前几天时确实有邪祟侵蚀灵气之感,被锁至此地后便在没有察觉异样,反而觉得……”
“反而觉得灵脉开阔了不少,灵境也有所提升。”
“哦?”莫天皓眉峰一挑,指尖轻抖便解了他的禁制,苏清辰眼底满是诧异,他仍旧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莫天皓,竟无端有几分可爱。
“怎么,锁傻了?”莫天皓心情难得不错,他拍拍苏清辰的肩膀:“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苏清辰似是回过神来,眼底有些许慌张:“弟子身有邪祟,您这是……”
“无妨,”莫天皓道:“此禁制封锁灵脉,就算是灵境提升也无法运转突破;现在我把它解了,你大可在此处调息灵气尝试运转;本座来为你护法,若能成功突破,也算证明你体内煞气已除,本座自会放你出去。”
苏清辰闻言抬起头,眉梢眼角尽是惊喜,“是,弟子遵宗主令。”
“开始吧。”
莫天皓挥袖,在群魔狱中撑起一个金色光罩,苏清辰席地而坐,闭眼运转灵气,重明神鸟于狱顶徘徊,周身发出阵阵白光。
没了禁制封锁,苏清辰灵脉恒通,不过半个时辰便突破了数个灵窍,修为从元婴直入分分神后期。
莫天皓望着苏清辰身上的淡色光晕,顶上重明神鸟已洗净铅华,重新生出三条尾羽。
这便是天灵根么?
光晕散去,重明消退,苏清辰睁开眼,略带羞涩般对莫天皓重行一礼:“多谢宗主为弟子护法。”
“不必言谢,”莫天皓表面云淡风轻,实则暗自诧异,他没想到苏清辰不但化去了邪祟,还能将修为提升一个大段,直逼大乘。
心惊之余又有些庆幸,还好这人是我七曜弟子,若真被其它门派捡去,如此紧要关头,七曜这‘第一仙门’的称谓怕是不久就要易主了。
“既已突破,想来那些邪祟已经无法对你的灵海构成威胁,但为宗中安稳起见,本座仍不能立刻将你放出,还需再过些时日。”
“弟子明白。”
苏清辰目光澄澈,眼底并无任何埋怨之意,只开口道:“不过……弟子已至分神,理应不会在受邪祟侵染,可万一……”他顿了顿,还是轻声道:“宗主若要离开,还是将弟子锁住的好。”
莫天皓闻言回过身来,他紧紧盯着苏清辰,见他神色坦荡,不似特意或谄媚之姿,思索片刻后重新将禁制锁上。
这次只封了两道。
“这样也好。”莫天皓轻叹一声:“虽不知何故,但你身上确实已无邪祟痕迹,过些日子本座再来看你,若无异常,我便将你放出来。”
苏清辰闻言微微一笑,“弟子谢过宗主。”
待莫天皓走后,苏清辰慢慢收起笑意,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腕上锁链,原本温润和煦的神色沉被冷漠代替。
苏清辰漠然地望着远去之人背影,袖口一翻滚出一颗紫色珠子来。他将珠子捡起放至眼前,眸光紧紧注释着珠心暗自涌动的魔煞。
“七曜宗主,莫天皓。”苏清辰低声道,“灵脉受损,气息虚浮……看起来也活不过几年了。”
他说着将手指一点点攥紧,直至紫珠被彻底捏碎。
魔煞散出,苏清辰眸光微闪,掌下结出一个黑色咒印,将魔煞引入,随即以天灵根结合四魑咒炼化,待体内煞气完全消失,这才缓缓靠至石壁,闭目养神。
宗中众人皆以为他是被噬灵邪祟侵染,失了灵智才妄想融入魔煞,却不知就连噬灵邪祟也他主动吞下,“灵智尽失”不过是做出的戏,意识虽然不太清晰,但他始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惜这具身躯无法将噬灵邪祟化为己用,只能在意识消失前将它们吐出,否则待他吞了白翳的魔煞,那玄天便再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若不是最后被人强行打断……
苏清辰冷冷一笑,袖间手指一点点收紧。
苍向寻,你既活着,便不该再出现在我眼前。
出了锁魔狱,莫天皓在地坤峰徘徊半晌,最终还是去了灵杏阁一处分阁,刚进门,脚下便触了道雷火禁制,他眉峰一皱,干脆挥袖碎了禁制,大步向阁内走去。
邱熠在禁制破碎的瞬间便知晓来人是谁,也不起身,只坐在莫良床侧一点点给他喂药;有药女听到动静后向外望去,见是莫天皓,低头叫了声“宗主”的同时不忘伸手扯了扯邱熠衣角,示意他行礼。
邱熠喂完最后一勺药,这才懒懒散散站起身来,“见过莫宗主。”
莫天皓微微颔首,似乎并不介意邱熠这般无礼,只望了眼床上的莫良,沉声道:“他怎么样?”
“灵境已无大碍,神识仍旧无法完全回复,或许会丧失部分记忆。”
“嗯。”
莫天皓挥挥手,药女见状立刻行礼退去;邱熠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静静等着莫天皓开口。
“你就是杜衡从炽幽废墟中带出的那个孩子吧。”莫天皓道:“你叫邱熠是么?”
“我是师父带回连城门的不假,至于其他,我那时还小,除了连城门和师父,记不得其他事。”
“你不记得也没关系,”莫天皓瞥他一眼,淡淡道:“我可以先给你讲个故事。”
“传说炽幽化魔飞升之际,曾将其宠幸过的炉鼎全部祭入幽冥火境炼器,有一女子费尽心思逃了出来,并投入了当时最有名的仙门——摘星门,不过百年便成为三大长老之一。”
“后来女子身份被人识破,摘星门门主因其体质特殊便动了歪念,她向其余两位长老求助未果,以至女子不得不逃回炽幽。可女子毕竟是魔祖亲手调教出的炉鼎,体质上乘,资质更是难得的雷火灵根,那门主不愿就此收手,趁女子不备之机探入炽幽,并找到了魔祖就下了的血契咒法,强迫为其种下血契。”
“当时的摘星门声望颇高,他以一门之主身份使用魔契已是可笑,然而更可笑的是,他居然在对女子长期神识控制中,爱上了女子。”
“他把那女子在血契影响下对他得温柔贤良与百依百顺当做了情爱,于是在女子为他诞下麟子之时,鬼迷心窍般解了她的血契。”
“结果……女子清醒后神智崩溃,在同门主亲热时用了术法制住了他,并将他生生咬死在床上后爆丹自尽。”
将瓷碗放至桌上,邱熠面无表情的听莫天皓将故事讲完,低声道:“这故事,宗主只说了一半,怎么不接着往下说?”
“摘星门门主被所谓道侣断了性命,丑事被有心之人捅出,摘星门一下沦为仙门之耻,门派一夜之内失了所有威望,门内弟子鸟惊鱼散……其中一位长老恐被牵连,便率先脱离摘星,并将投靠无门的前摘星弟子聚作一起,待风波过去大半,便重新开宗立派,摘星门自此改名——”
“七曜宗。”
莫天皓并没有去反驳邱熠,只望着他道:“所以邱熠,你究竟是不是那个孩子?”
邱熠并未看他:“比起这个,宗主更该关心你莫家子弟,而不是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之人的那些前尘旧事。”
莫天皓闻言只瞥了床上的人一眼,淡淡道:“他早已被莫家除名,是生是死都我无关,我救他一命,完全是因为你。”
“准确的说,完全是因为你的母亲,邱秋。”
“哦?”邱熠闻言勾起唇来,笑意不达眼底,“那我是不是该好好谢谢你,因为我个人身世和对那女子的亏欠而破例救了你自家的后辈。”
莫天皓仿佛并未听到他语气中的嘲讽之意,“你若想留在七曜,我愿将你收作亲传弟子,莫良之事,我也不在追究,你意下如何?”
“还真不如何,”邱熠轻笑道:“你此时允我进宗,除了对那女子的亏欠,更多的还是因为撷秀山一役损失太过惨重,七曜元气大伤,每个百年怕是养不回来了,你宗内保留的战力虽然不少,却也担心我投奔其他宗派,旧恨发酵,对七曜造成威胁。”
邱熠说着嗤笑道,“不过宗主放心,前尘旧账我懒得翻,我这人散漫惯了,也不愿被那些仙门豪派中条条框框束缚,不过既然宗主讲了故事,我也不得不说一句……”
“若不是为了救小良儿,你七曜宗的门我断不会踏入半步。”
莫天皓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面上并无诧异神色,他转过身,语声淡漠:“既如此,我七曜便不能再留你了。”
“我不追究他擅自修习莫家禁术之事,又耗损灵气为他凝魄锻体,已是仁至义尽;若下次再见,他仍不知悔改修习我莫家心法咒术,我定饶不得他。”
…………
“装神弄鬼!”苍向寻一掌拍在打玄晶上,那原本透亮的晶体瞬间裂出一条缝来,红色雾气从缝隙钻出,将他全身包裹。
直到眼前出现一道亮光,苍向寻再次回到了梦境里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中,这次他的灵体漂浮在半空中,他看见芙蓉帐内锦被柔软,那个轻纱薄衣的灰眸青年正俯在玄衣男子身上,湿热的唇瓣滑过脖颈,墨色发丝于胸前交缠至一起。
男人声音因充斥了欲望而略显沙哑,他按住连霁的手逐渐向下,情动之时便咬住那人耳垂,吐出几个缱绻暧昧的字眼。
“连霁……”
身上的人动作微微一停,灰眸因情欲染了水色,他环住男人脖颈,轻喘道:“我在,主上。”
床上重影摇曳,娇吟婉转。
苍向寻在虚空中强行欣赏了一场“自己”的床戏,待激情退却,男人下了床,于青年额头印上一吻:“我要处理些事情,近期可能不会回来,你要乖乖休息。”
青年闻言垂下眼:“是。”
苍向寻看着“自己”大步走出,而青年只是望了望尚未关闭的“笼门”便慢慢闭上了眼,他始终躺在床上,仿佛真的在执行命令一般。
一连五天,青年根本连床都没下,明明全身上下并无任何铁链枷锁之物,甚至牢笼门前没有任何禁制,但苍向寻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是出不去的。
不是不想出去,而是出不去。
无形中被什么东西牵引,就仿佛一只折了翅的苍鹰,只能永远留在这里。
留在“自己”身边。
——你看,他明明可以听话的。
——他听了话,就再也不会有危险了。
——他听了话,就再也不会受伤了。
——他听了话,就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识海里传来之前那个亲和而富有诱惑力的声音,无数死亡画面在记忆中掠过,苍向寻按住胸口,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真的……是这样么?
听着脚步声渐近,床上的青年猛地睁开眼,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不是喜悦,而是显而易见的恐惧与厌恶。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不该?他本就是你的所有物,他的喜怒哀乐都该因你而变化。
“苍向寻,你把我当什么?当你养在床上的禁//脔么?”
连霁之前的话如同响雷般在苍向寻耳边炸开,他听到自己沉稳而温和的声音:“连霁,你是我的认定的伴侣,是我最珍视之人。”
“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
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
我不会。
现在不会,今后也一定不会。
眼前画面尽数破碎,苍向寻眸色一寒,剑意将周身红色雾气斩断,仅留下一枚破碎的玄晶立在身侧。
他冷冷望着玄晶中略显错愕的人,指尖剑风凛冽:“数次乱我心境,你意欲何为?”
…………
“宁风,自古正邪不两立,你要杀便杀,无需多言。”
“你这话真是奇怪,你我均为玄天修士,怎么你们七曜争宝伤人屠兽就是正,我做了同样的事,反而成了‘邪’?”
“胡说!争宝误伤在所难免,但我宗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断不无辜伤人性命,你这阴险歹毒之辈怎可相提并论!”
“是么?那或许是筹码不够大吧。”
青衣男子笑笑,“这样吧,苍向寻,我不杀你,我们打个赌如何?”
阴风呼啸。
原是花草芬芳,莺燕啼鸣的幽谷如今被血腥覆盖,满地尸体堆积,恶臭扑面而来。
男子立在众人之中,青衣被血液染尽,那双眸子仍旧温润,儒雅气质丝毫未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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