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王神婆警告道, “八成是你那死去的女儿回来了。”
沈康顺惊的身子在剧烈的颤抖,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便响起了一道指甲抓挠木板的刺耳声音,好似在做回应一般。
宋承摸索着找到了楚子寒所在的位置, 男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朝王神婆问道:
“现在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而且那薄薄的门板也根本挡不了多久,只要沈康顺在,沈烟就不会轻而易举的离去。
“我一个半边身子入了土的老婆子能有什么办法。”
她擅长算方位并做着神明的引导工作,却并没有杀了怪物的能力,否则也不会弄的街上到处都是那些东西。
王神婆声音淡淡,“一般来说产完子的新娘会立即死去,或者被同化。”
“可现在的这位明显是冲着某人来的,才会宁愿变成怪物也不肯离开。”
王神婆意有所指,整个人更显得无动于衷。
沈康顺又怕又气,连忙低吼道:“是你!是你让我嫁女儿的,是你说不把烟烟嫁走,整个镇子的人都会有危险,你、你还说烟烟说不定能活下来,我、我才答应的啊!”
中年男人说到最后,声音几乎哽咽。
即使如此,王神婆依旧不为所动:“我只是个说媒的,可没有贪你半分钱财……”
说到这,她话音一转:
“更何况沈烟的彩礼,你不是收下的很痛快么。”
提到这一茬,沈康顺脸色变得煞白一片,宋承在黑暗中都能感受到他的绝望。
那十二个铁箱子一旦收下,就意味着沈烟已经是河神明媒正娶,经过老丈人同意嫁出去的新娘了。
无论沈烟同不同意,那东西都会将其视为它的所有物。
“我…我不收下还能有别的选择么!”沈康顺还在试图为自己辩解,他的声音并不低,好似在说给门外的沈烟听一样。
“烟烟她是被夏笑笑推下水的,而且她早在我收彩礼之前就已经怀上了怪物的孩子!就算我不同意嫁又如何,她能回到从前么?”
王神婆冷笑一声,“你又是怎么敢肯定她怀孕时间的?说不定正是你收下了彩礼新郎官得到了允许,新娘这才怀上了呢。”
沈康顺浑身一僵,他是夜里两点多收下的彩礼,而在他收下彩礼没过多久的早上,沈烟自杀了。
无法想象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是否有东西爬进了她的房间,沈烟又是如何度过的。
总之她为之依赖的家人并没有守在身边,甚至是为了省钱而不愿意请位护工看床,却对外撒谎说他们已经请了护工,从而彰显他们的仁慈。
屋内陷入了寂静,彼此之间只能听到并不平稳的呼吸声。
而屋外却再次响起了刺耳的挠门声,这令人寒毛倒立的声音无比清晰,以至于宋承的喉咙也开始发痒,好似有什么东西顺着食道爬上来一样。
“呕!”
沈康顺忍不住率先发出一声干呕。
宋承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他一个的错觉,而是他们四个都产生了这种胃囊收缩食管发痒的恶心感。
就在他搞不懂沈烟到底要做什么的时候,木板门“嘎吱”一声从外打开了。
穿着鲜红色嫁衣的鬼新娘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她头上戴着摇摇欲坠的凤冠金钗,只要走一步便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格外的惊悚和煎熬。
宋承看不清她的脸,黑色甚至是往下滴着水的长发弯曲的黏在了她颜色不正常的皮肤上。
那逐渐长满暗绿色斑纹的脸,正在向河里那些东西靠近。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王神婆竖起手指放在了嘴边,提示他们不要发出声音。
沈烟的身体早就丧失了人的机能,她的眼睛像被蒙上了一层古怪的眼翳,泛着黄色与绿色交杂的浑浊。
她不一定能看见,但是一定能听到所有的动静,就像那些怪物一样,有着优秀的听力。
宋承完全僵在了原地,他的右手边就是站着的楚子寒,而王神婆和沈康顺面对面的坐在了沙发里。
前者双手交叠的放在腿上,面部终于有了一丝紧绷,而后者则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强行压抑住那股作呕的欲望。
宋承用舌头顶住上颚,那股痒意依旧顺着舌根蔓延而上,口腔发麻,又逼的人发疯。
可不知为何,他却想起了和自家那位的亲吻。
男人黏黏糊糊舔舐着他的一丝一毫,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和爱意,直到他的舌根发酸发麻,浑身酥软才肯罢休。
片刻的失神之后,那股痒意居然没有一开始那么令人难以忍受了。
而他一旁的楚子寒,已经控制不住的捂住嘴巴,左手扣着脖子外面一圈的皮肤。
鬼新娘踩着木地板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她头上的金钗与脚下的地板一起发出诡异的声响。
眼见着离众人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她堪堪的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那股愈加浓重的水腥味,在空中忽的一下飘散开来。
终于,第一个人忍不住发出轻咳的声音,沈烟的脸瞬间转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沈康顺死命的按住自己的嘴巴,颤抖着双腿站了起来。
他想转移位置。
宋承和楚子寒看着他想要过来的动作,心里一沉。
而此刻沈烟已经开始向他移动,眼见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中年男人便越着急慌张。
他看不清脚下到底有什么,好像勾到了王神婆放在篮子里的白毛线,又或是踩到了别的什么坚硬的物品。
在他费力的挪动下,玻璃杯子“啪嗒”一声被踢翻在地上。
这一声响动,无疑是一道骇人的惊雷,骤然的劈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沈康顺的脸在黑夜中过分的惨白,而沈烟如鬼魅般的身影瞬间贴了上来。
它嘴巴里弹射出一条分叉且沾满黏液的舌头,就在快要缠上沈康顺脖子时,令人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救我!救!我!”
沈康顺猛的转头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人的胳膊,宋承被他超大力气的一拽,整个人差点被拖倒在地。
而此刻沈烟的舌头已经缠了上去并开始收缩,以至于沈康顺整张脸因为缺氧而憋的通红。
可即使这样,他却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扣住青年的胳膊,力道大的惊人。
宋承被这一变故弄的懵了方向,等到他再伸手去扳的时候,沈康顺的指甲已经挖进了肉里。
尽管他的痛觉在大幅度的降低,但还是有所感觉。
宋承惊的后背全是冷汗,好在楚子寒在一旁及时的握住了他的手,这才堪堪的停止了他们朝门口滑动的趋势。
而在屋子外的不远处,不下十几只个头硕大静静趴伏在那里,明显等着它们母亲投喂的丑东西。
沈康顺被那根舌头勒的开始翻白眼,但他依旧不肯放过宋承,求生的欲望强的令人痛恨。
直到楚子寒抽出别在腰间的水果刀,狠狠的扎在了他的手腕上,那人才堪堪的放手。
沈康顺被沈烟拖走之后,外面等着的怪物果然如预料中的一样,蜂拥而上。
楚子寒面色阴沉的在血腥画面来临之前,及时的关上了房门。
“怎么样?”他赶紧走过来急切的询问道。
宋承半条胳膊几乎被拉的报废,但没过一会那些留下来的伤口就快速的愈合,甚至连一丝痕迹都再也看不见。
“没事了。”宋承摇摇头,他站起来刚想要说什么,突然王神婆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的伤口居然自己愈合了?怎么可能!”
她猛的站起快步走了过来,抓着宋承的胳膊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打量,喃喃道:“怎么会……”
宋承有点尴尬的抽回自己的胳膊,而王神婆却当即解开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
一双散发出极弱光芒的伪眼暴露在两人的面前,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王神婆伸手扣下了其中一颗,于是惊悚的一面发生了。
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的年轻女人,瞬间在他们的面前衰老干瘪下去。
不仅如此,她脸上的肉以极快的速度腐烂下去,露出森森白骨,包括那双晶莹剔透的玉手和那纤细的脖子。
黑发变白而逐渐脱掉,过程看上去漫长其实只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眼见着王神婆就要在他们的面前化作白骨,她及时的将那滴玩意放回了眼眶内。
于是,她脸上的肉还有皮肤开始缓慢的长了出来,像一条条活着的肉虫子在蠕动。
这一过程对于宋承来说,无疑是难以直视的。
而王神婆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焦急和阴森的问道: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也可以做到——”
她的话还没全部说完,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王神婆脸上好不容易长出来的一点皮肉又再次腐败下来,只因为那两滴盛放在眼眶里的东西开始不受控制的朝宋承那里飘动,好似明明中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
“不!不,还给我!”
王神婆已经完全变成白骨架子的模样,是那么的惊悚,而她惊恐慌张的声音更加的令人头皮发麻。
宋承猛的向后倒退,拉开了一大截距离后,那两滴黯然失色的东西才不甘心的退回了王神婆的眼眶处。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三人都惊的说不出来话,王神婆更是害怕的等不到肉皮全部长好,便颤抖着手将黑布系好。
好长时间她才镇定下来,但声音依旧带着恐惧。
“你不是人类,或者和我一样,又可能不是。”
她说的话开始混乱,但突然变的很坚定:
“新娘已经不是新娘了,我们需要重新选一位。”
“你来当下一位新娘,必须是你,只有你可以救下所有人。”
王神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好似变换了一个模样一般,神经而癫狂。
“你胡说什么,他是一个男人!”楚子寒忍不住出声喝道。
“那又如何?他是神指定的新娘!你看不到神血受到了他的召唤么!”王神婆的声音变的尖锐非常。
“我眼眶里的东西是河神给的,就是外面那条河里的东西给的。”王神婆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它们是它的血液,是神之血液!”
“你刚刚不是也看到了么,我一个快要老死的人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就是靠着这两滴神血。”
王神婆当初和神明做交易的不是别的神,就是河里的那东西。
她用一双眼睛和献上少女作为代价,换来了两滴神的血液。
而如今,三百多年过去了,它们已经变得如此暗淡,以至于几乎快要熄灭。
她不是不能救下沈康顺,只是她越发暗淡的眼睛已经不允许她再为别人消耗下去。
现在,她急需新的血液来续命,那两滴血就是她的全部生命。
“我不可能当你的什么新娘,我早已——”结过婚了不说,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崽子。
当然这话宋承是说不出口的,只是语气冷淡的回道:“不会再有人去当什么新娘,做无谓的牺牲。”
“不行!你必须嫁给河神,哪怕是为了完成仪式也行!”
王神婆急切的想要抓住宋承的胳膊,却被青年及时的抽开了。
她只能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如果没有新娘,全镇子的人都会死,你也看见外面的那些怪物了不是么!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吧?”
“你是被神选定的人,神的血液在渴求你!”
楚子寒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挡在了宋承的面前:“你别给我搞那些有的没的的道德绑架,你牺牲别人到牺牲的爽快,自己怎么不去当那什么鬼新娘?”
王神婆面色一僵,刚想要说话,突然房门被人猛烈的敲响。
三人皆神情一变,他们刚刚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不会又引来了什么东西。
宋承看着门缝处和沈烟婚服一模一样的鲜红色,心里有些迟疑。
“她怎么又回来了?”楚子寒皱眉低声道。
宋承摇摇头,木板门被撞击的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惊心动魄。
而他们有了上次的经验都不敢开口说话,直到宋承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唔唔”的声音。
门外的好像…不是沈烟。
想到这,他连忙走到窗户边朝外望去。
一个同样穿着婚服头戴凤冠金钗的女子惊慌失措的敲着门,她朝后望去神情浮现了一抹绝望。
“快开——”门,宋承大骇之下,话还没说完便有鲜血溅了过来。
怪物们蜂拥而上,瞬间将她并不瘦弱的身躯分食干净。
而在不远处,另外一道暗红色身影就在那默默的注视着,冷漠而残忍。
“怎么了?”楚子寒问道。
宋承面色片刻的僵硬之后,默默的关上了窗户。
“刚刚外面的是……夏笑笑。”
他不知道夏笑笑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被沈烟拔去了舌头,以至于被迫穿上了婚装,像个玩具一样被沈烟的孩子们追着玩耍。
宋承一言难尽,甚至心情复杂的要命。
他的目光还放在窗户上,沈烟和她的孩子们就在不远处还未离开。
“什么?”楚子寒吃了一惊。
宋承喃喃道:“她死的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救她,就像……”
就像沈烟预谋好的一样,让其受尽担心害怕的折磨,再死去。
和楚子寒说话的功夫,窗户外沈烟和她孩子们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宋承皱眉,隐隐约约中他好似看到了两道奇怪的身影,一男一女。
就在他以为自己看错收回目光的时候,并不知道远处的两人正在讨论他。
“芙芙,哥哥好像看到我们了。”微卷着栗色头发的俊美男人语气带着愉快,“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是不是太冒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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