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顾彦棠,温殊一提到这三个字,就会觉得有点无可奈何,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觉得自己已经有点搞不懂这个年轻人是怎么想的,毕竟三年一代沟,他们之间差了好几个三年呢。
倒不是顾彦棠会经常骚扰他,这孩子还是挺知趣的,见发了两次寒暄问候的信息没回,就没有再接着发了。
为什么没回呢?也不是温殊故意的。温殊在工作的状态通常是不看手机的。所以有时比如“在干吗呢?吃饭了没啊?”之类的信息在迟到几个小时再回,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直到星期五照常加班回家的晚上,温殊在自己家的门前,看到一个人可怜巴巴地蹲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
温殊看着顾彦棠站起来地时候腿似乎都有点麻,也不知道这傻孩子在家门口蹲了多久。
本来他想问你在我家门口干吗?不知道怎么话到嘴边就换成了“等那么久,你怎么不知道打电话呢?”
顾彦棠哂笑一下:“我怕你在忙啊。”
可是那脸上讨好的表情在温殊看来分明在说,我是怕你嫌我烦啊。
温殊的视线移向他手里提的那袋东西,是超市里买的新鲜蔬菜,有鱼还有肉。
温殊想起来了,小孩儿之前和他提过的,如果他考试拿到了奖学金,能不能一起庆祝,他当时随口就答了好,心里却想着,法律系的奖学金哪有那么好拿。毕竟大部头的法学著作一本又一本,厚着呢。
没想到他还真的拿到了。
想到这里,温殊略带抱歉地对他微微勾起了嘴角。
虽然这笑也不见得多发自内心,但是顾彦棠还是立刻被这笑容惊呆了,因为见过几次面,温殊能够对他笑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
世间事物果然是因为少才是珍贵的,比如顾彦棠的笑容虽然也很好看,但相比而言就没那么珍贵了。
因为心里的一点歉意,温殊要求主动下厨,结果煎桂花鱼的时候倒油太多,火烧得太大,鱼又下锅太晚,锅里的油直接着火了。
幸好一旁围观他做菜的顾彦棠觉得不对劲儿,眼疾手快把锅盖盖住,才把后果降低到只是毁掉了一口锅,而不至于烧掉了整个厨房。
看着温殊一脸尴尬地拿着那只烧糊的平底锅,不知所措的样子,顾彦棠终于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温殊就感觉到有人轻轻碰触了他的腰,被碰触了敏感部位立刻全身一紧,原来是顾彦棠帮他解开了围裙。
他感觉顾彦棠的脸靠得很近很近,在他耳边轻语:“我来吧”。
片刻后他被赶出了厨房。
等到他洗完头,洗完澡,然后又吹干头发之后,桌上已经出现了一盘红烧桂花鱼,蘑菇蛋汤,糖醋排骨,还有一叠凉拌菜——拍黄瓜。
好香啊!明明已经吃过晚饭的温殊好像不知不觉又饿了。
顾彦棠帮他盛了一碗汤,温殊接过喝了一口,竟然不咸不淡,挺好喝的。
“你竟然会做饭?”温殊感觉有点难以置信,现在的孩子竟然会做饭。
“嗯,以前小时候住姑姑家,很小就开始做饭了。”
温殊看见他夹了一块鱼肉,又在那里用筷子摆弄,以为他又要给自己弄掉鱼刺了,赶紧制止道:“别别别,我又不是小孩子。”
话还没说完,温殊就见那块鱼肉已然进了顾彦棠自己的嘴里。
温殊瞬间感觉有点尴尬,便只顾吃菜,不再说话。真是的,做什么不好,偏偏要自作多情。
顾彦棠似乎把他那尴尬又有点懊恼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露出想笑又想憋住笑的样子,说道:“我看这鱼刺挺少的,用不着挑刺了”,说罢他从盘子重新夹了一块鱼肚子部位的肉给他。
温殊虽然吃了鱼,也觉得味道很好。但是一想到小孩儿那明显是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就略为不爽。
然后顾彦棠起身去盛饭,温殊有点过意不去,说他去盛,结果却发现自己拿着两个碗,却硬是找不到盛饭的勺子在哪里。
“饭勺啊?在碗柜的第二层。”顾彦棠好像未卜先知一样知道他在想什么。
果然它就在碗柜的第二层安安静静的躺着,温殊一脸狐疑地盛好饭,递给他。
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家,可是为什么他才更像主人啊?
“因为我上次给碗柜消毒的时候,我放的啊”,顾彦棠解释道,“我猜你这段时间都没做过饭。”
不错,心思缜密,温殊还在心里夸了他两句,然后就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评价:“因为通过今天的事,我发现你不太适合做饭。”
温殊的脸是冷了下来,但是烧锅的事实已经摆在那里,辩解也只会让自己更丢脸而已,索性还不如大方点,点头承认了。
“而且你也不会收拾房子。”顾彦棠接着又补一枪。
看着温殊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顾彦棠似乎十分满足,嘴角上扬笑道:“你这样真可爱!”
“可爱”两个字差点没让温殊把汤喝到气管里,顾彦棠赶紧起身抚摸他后背给他顺气。
“可爱”这个词儿怎么可以用来形容一个快要奔三的老男人啊,并且还是从一个比他小那么多的男生嘴里讲出来的,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儿。
温殊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做好饭开吃已经十点多了,吃完已经快十一点了。就算现在开车飞速回到学校,也赶不及宿舍关门的时间。
所以今晚顾彦棠又理所当然地留宿一晚。
这一次顾彦棠自己不用他招呼,轻车熟路地自己找出了睡衣和薄被,事实证明比温殊这个主人去找要快许多。
然而顾彦棠说话做事十分的有分寸感,能让温殊感觉不出他到这里有喧宾夺主之感,比如他洗个澡会顺手把所有该干的活都干了,也不会去刻意邀功。
等到顾彦棠穿着那条“八分裤”睡衣从洗澡间走出来的时候,头上披着毛巾,他看到温殊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笔记本电脑上的文件,便凑过去。
温殊这才发现他没有穿上衣,头发上还滴着水,有水珠从胸膛一直划过有着人鱼线的腹肌,这画面简直性感得让人喷血。
他还好死不死往他肩膀上蹭,温殊感觉自己瞬间就热血沸腾。
他赶紧正襟危坐,把电脑放正,掩饰自己身体的尴尬。
但是好在顾彦棠似乎被他电脑上的文件给吸引了,问道:“这是机密吗?”
“不是”,温殊摇摇头。
“那能借我用下吗?我想起我还有个作业没做。”
“你做吧,我睡觉去了。”
“好的。”
顾彦棠第二天有家教课,不到七点起来了。温殊上班的时候绕了一点路,把他送到了目的地。
临别的时候,看着这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儿,挥动着长长的手臂在和他挥别,心想果然是年轻啊,昨晚不知弄电脑弄到几点,今天这么早起精神竟然还这么好。
温殊忙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才有空窝在沙发上玩儿一会儿手机。
温殊随手点开了那个隐藏在文件夹里的APP布鲁帝——据说是亚洲最大的同性交友网站。
温殊当然不是会出去乱约的人,但是就像孙燕姿的歌《同类》里唱的那样,“人有时候孤单的很需要另一个同类”,毕竟他们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太难遇到了。
软件已经好几天没有开过了,温殊看到一堆约P的信息,那种一上来就发隐私照片,出口就是颜色的,立刻就被他拉进了黑名单。
但是这张没有露脸,穿着白衬衫的头像却吸引了温殊的注意力。温殊点开了他的资料,年龄三十岁,学历本科,身高185,好像各方面都挺符合他的要求的。
资料上只有几张对着镜子用手机自拍挡着脸的照片,看得出来身材挺好的,穿衣风格像是在金融公司上班的白领。
简介只有简单的一句英文:a ray of sunshine,背景图片是阳光落在树梢的照片,还挺唯美的。
他叫瑞先生,之前给温殊发送了好几条添加好友的信息。
“温和的弦,很喜欢你的样子。”
“温和的弦,我们做个朋友呗。”
“温和的弦,你坐在海边的那张照片看起来好忧伤。”
温殊的网名叫温和的弦,他放在网上唯一的照片,是与前男友分手之后,自己去海边旅游,一个路人给他照的。
那段时间他很抑郁,也很消瘦,海风吹起了他的短发,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却照不进他的心里。
想到这里,温殊通过了瑞先生的添加好友要求。
很快那边就来了信息。瑞先生:“你终于添加我了。”
竟然没有定位?温殊愣了下。
温和的弦:“你不是在T城?可是你的资料是本地的啊!”
“我是T城人,但是我在北京出差。”可能是怕温殊不相信,瑞先生给他发了一张定位照片。
果然,温殊看见瑞先生距离自己1757.3公里。
温和的弦:“那你有照片吗?”
瑞先生:“我怕我发了照片,你会被我吓走,你长得太好看了。”
“……”说句实话,温殊本人是有点颜控的,但是瑞先生看起来是个情商很高的人,能和一个陌生无害的同类在网上聊聊天大概也不错。
毕竟现实世界里太孤单了。
第5章 第五章
接下来的每个星期五,顾彦棠下午放学后,都会准时提着买来的菜等在温殊的家门口。
第二次来的时候,温殊没有加班,五点半就回到家了。顾彦棠一按门铃,就有人给他开了门,他特别开心。
第三个星期五的时候,顾彦棠依然没提前打招呼。温殊那天加班,他纠结了一个下午,要不要告诉他几点才下班,他不想让小孩儿一等又等很久,谁的时间不是时间啊?
可是他要真发了信息过去,小孩儿和他说我也没打算去你那儿啊,那怎么办,那不是又成了自作多情吗?
纠结了几秒钟,温殊决定把那条编辑好的信息发了出去。“加班,至少八点才能到。”
顾彦棠几乎秒回:“好的”。
温殊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可是小孩儿每次过来都很开心的做饭,洗碗,走时都会帮他把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并且他也没说什么超越界限的话来。
俗话说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何况温殊只是嘴硬,脸冷,其实心挺软。色厉内荏说得就是他了。
顾彦棠对他异乎寻常的好,是个傻子都能感觉得到,但是他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呢?温殊有点拿捏不准。
温殊曾经想旁敲侧击问问,但是顾彦棠聪明着呢,平日里讲话满嘴跑火车,但是内心真实的想法他一个字都不会和你透露。
眼见顾彦棠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想当初第一次上他家住,还是因为宿舍的门禁,可是今天明明没加班,吃完饭也才八点半。
他又在房间里扫地,拖地,跑动跑西,存在感十足,你说他这么卖力地干活,难道干完活就立刻让他滚吗?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可是只要他不提,顾彦棠就绝不会提要走的事儿。
四月份了,本来已经是春天了,可是T城的四月还时不时有倒春寒发生,比如今天就还是挺冷的。
温殊望了望沙发上的那条薄薄的空调被,灵机一动,暗示道:“哎,你晚上睡觉会冷吗?”
正在拖地的顾彦棠头也没抬就答应着:“半夜的时候会有一点。”
“你说这样会不会感冒啊?春天的流感特别多……”,温殊想着尽量要把这个驱逐人的过程表现得不那么明显一点,尽量有人情味一点。
小孩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那你家有多余的被子吗?”
“没有啊。”温殊想这样他就该知难而退了吧。
“那你——”,顾彦棠正好拖地拖到温殊的脚下,所以温殊正好抬起脚,没想到顾彦棠的头也一下凑了过来,因为离得太近,温殊本能地躲闪,一下子重心都不稳眼看就要倒下去。
顾彦棠见状立刻伸出右手,有力地搂住了他的腰,貌似开玩笑般的口吻说了句:“是想让我和你一起睡吗?”
温殊被他搂着腰,被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距离又离得这样近,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气味撩得他瞬间懵了,脑子死机愣了好几秒,才一把推开了他,“你给我滚回宿舍睡!”
顾彦棠见状立马扔下拖把,手足无措地讨好的认错道:“温殊,你生气了吗?”
因为此时真的生了气,所以就连口中的“温殊”两个字都成为让他更生气的理由。
自己明明就比他大那么多,但是顾彦棠刚开始不熟的时候,称呼他为温检察官,熟一点之后也都是直呼名讳,从来没叫过一声哥。
见温殊依然冷着脸,顾彦棠也不知怎么办,高高大大一个人,杵在那里傻呆呆地急得直挠头。
其实温殊并没有真心想赶他走,至少今晚没有。
他招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开口问道:“你在学校宿舍睡不好吗?为什么一到周末就跑过来了?”
顾彦棠靠在他身边坐下,见他有点不自然的摆动肩颈,就自告奋勇地说要帮他按摩。
于是就一边帮他按肩,一边解释道:“我们宿舍四个人,本地人就有三个,一到周末就回家了,我一个人感觉宿舍挺孤单的。我很喜欢你这里。”
T城的人骨子里都有点恋家的情节,往好了说叫安土重迁,往不好了说叫不思进取。所以本地人都不愿意考外地的大学,相信了顾彦棠说的话,如果照这样理解,那就再好不过了。
温殊没有想到自己这空荡荡的房子,也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寻求家的温暖的地方。
其实,小孩儿挺可怜的。
在这样的心理支配下,温殊星期四下班后,逛了下超市又不知不觉给顾彦棠买了一套睡衣,还有次卧的被子。买回来就往床上一堆,等他周末来,自己收拾。
晚上睡觉前,看到顾彦棠发来的一些傻问题,比如法学院课堂上一些比较奇怪的案例分析。
他甚至会发一些哲学的问题。比如经典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又是谁”这样的问题,动不动就把自己绕晕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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