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预感向来很准,从见到叶浅月的那一刻起,他就莫名联想到了圣莲的碎片。所有的事情都像是一个环,或许不是碰巧让他遇上了江湖的琐事,而是因为这些被人用来胡作非为的碎片,才导致了那么多事情的发生。
将碎片收集回来是必要的事,再说,璇玑阁内部发生的事还牵扯到了蛊毒,搞不好也与公仪临有关。这些事其他人不懂得怎么解,万一谢璟深他们好不容易进去了,发现必须得找到他才能够把事情处理妥当,还得出来一趟再将他带进去……
白行歌想,那得多麻烦?
阿竹听见白行歌的回答,知道自己又劝不住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放到谢璟深身上,希望这位凶巴巴的楼主能够拒绝白行歌的同行。
然谢璟深用着那双深邃的黑眸与白行歌对视许久后,却是冷声回了他一句:“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听起来,这妥协里似乎还带着些许的咬牙切齿。
阿竹一脸绝望。
白行歌微微一笑,把扇子收在腰上后领着飞月楼一行人进入了深山之中。
初时,跟在白行歌身后的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就准备在白行歌出错的第一时间能够将他护住,不让他死于各种乱刀或是乱箭之下。直到走了好一段路,白行歌依旧没有触发任何机关点时,他们的表情才逐渐从紧张转为愕然。
白行歌神情十分悠闲,看起来就像真的只是随心所欲地在这机关重重的山里走动,全屏运气踩准了落脚点,就连谢璟深也这么以为。只有白行歌自己知道,除了在不确定的地方依靠运气之外,他心思其实一直都放在记于心中的路线上。
因为山里的机关每日一换,所以他不能依靠周围的景物来记下叶浅月给自己的指引,而是得彻底根据整座山的地形来辨认方位。他所得到的信息,全是依靠与叶浅月之间的连接,凭借她的记忆在自己脑中留下了一条清晰的路线。这么做虽然直接,但对于灵力的消耗也颇大。
若非叶浅月无法从长江上离开,白行歌早就让她亲自来带路,就不需如此消耗精神。
前往璇玑阁的路途在白行歌的带领下十分顺利,中间也有过不确定路线的时候,但愣是在天佑之命的加持下,让他步步都能踩着最安全的点。到后来谢璟深的表情都麻木了,心里的不可思议已经彻底平静下来。而飞月楼的护卫们神色则是从惊愕到了佩服,甚至还流露出了几分神仙般的崇拜——
他们仿佛进了假的璇玑阁!
第一次来到璇玑阁的地盘,还能把这地方当成自家后院那般行走的,白行歌绝对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人。
白行歌对这样的结果感到十分满意。
按照谢璟深的印象,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山内的璇玑阁时,原本还在探路的白行歌突然回头看了身后的谢璟深一眼。
他心里忽然泛起了一丝异样感。
白行歌默不作声地看着谢璟深,发现不知是谁竟暗中勾起了他身上的咒术,使得他本该被抑制住的死气产生些许波动。就像是被封闭起来的巨大能量球,突然被人戳破了一小个孔,泄出了里面不好的气。
来不及多做思考,白行歌凭借着对于危机即将到来的最本能感应,转身将谢璟深往后推了推。
谢璟深微微一怔,正欲询问他是不是想更改路线之类的,却突然听见一道破空而起的声音。待他反应过来时,就见到一支约莫有二尺长的箭落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身后原本在交谈的声音瞬间静下,所有人像是被这一幕给惊着了,突然想起他们进入的是一座布满机关的山。只是在白行歌的‘庇佑’下,他们顺风顺水太久,一时将此事给忘了。
阿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支箭穿透的路线,正好是谢璟深本该站着的位置。是后来白行歌带着他往后退了些许,才恰好避开。
谢璟深又回头看了白行歌一眼,见他人还好好地站在原地,但看着有些不悦,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他正要为白行歌没什么大碍的事将提起的心稍微松下,鼻尖却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
很淡,可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考虑到可能需要爬山,暂时没受到寒冰蛊影响的白行歌早在入山前将身上厚重的斗篷给取下,交给红绣帮忙保管,所以只穿着平日里的白衣和外袍。
见谢璟深伸手要搭上自己的肩膀白行歌还躲了一下,最后是被他强硬按着翻了个面,才发现他后背落了一道挺长的血痕。
似乎是因为他没来得及完全躲开,才让那支不知从哪处机关里投射出来的飞箭在他背上重重擦过。
“公子!”阿竹第一时间来到白行歌身边,惊慌地将他扶住,“公子,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先坐下来歇息?我找找包袱里有没有药……”
白行歌还颇有心情地对着手忙脚乱的阿竹笑了一声:“不必,都快到了,到时候再说。这里是野外,不便上药。”
“可是……”
白行歌说:“不过是皮外伤罢了,无妨。”
谢璟深没有说话,视线一直紧锁着他的伤,见上面的血并没有发黑,才稍微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毒箭。
见白行歌抬眸朝自己看来,心情不知为何突然有几分躁动的谢璟深沉声问了句:“运气好?”
他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凌厉,就连白行歌都感受到几分压迫,没忍住反问:“我既没有被那支箭贯穿身子,箭上也无淬毒,人还活蹦乱跳的,运气不好吗?”
白行歌内心也有几分郁闷:“再说,此事还得怪你,莫要将责任怪到我身上。”
“我走的地方没错,并没有触发任何机关。”
谢璟深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看向了落在一旁的飞箭,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白行歌气笑道:“这支箭是意外,依我看,应该是咱们非常倒霉地遇见了突然‘失灵’的机关,不小心把这支箭给放出来了。”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提前知道你要出事?”
谢璟深想起白行歌推自己的那一幕,垂眸遮住了眼里的暗光,朝他问:“为何?”
白行歌将他身上死气突然被人勾起的事告知。说完他又看了看谢璟深,那股波动又消失了,显然想要彻底脱离他术法的抑制也没那么容易。
若换做平时那还好,偏偏他们如今正处于机关遍地的璇玑阁,只需要轻微的波动,都足以影响谢璟深。
他忍着后背传来的痛意,和谢璟深说:“时机能够掌握得如此准确,给你下咒的人,肯定知道你如今就在璇玑阁。”
谢璟深问:“你的意思是,怀疑此番搅乱璇玑阁的,与在我身上下咒的,极可能是同一人?”
白行歌道:“就算不是同一个人,肯定也认识或有关系。”
谢璟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又往他后背衣服上,逐渐晕染得越来越大片的血迹瞥了一眼,再开口时声音都冷了几分:“你注意好自己就行,我的事不必你挂心。不过区区一支箭,你觉得我躲不开?”
白行歌眸光平淡地注视着他:“谢璟深,你现在直接承认你在愧疚,在担心我,我就不同你置气。”
谢璟深又不说话了,就那样安静地与他对视。
其实他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接收到不祥预感的身体反应比他的思绪要来得更快,在意识到危险时就直接作出了那样的举动。因为谢璟深的命运与他紧系,他在不知不觉中给了他更多的关心,自己也背着压力,当下才会把他推开。
事后他也觉得,哪怕没有自己的提醒,感知如此敏锐的谢璟深怎么可能连一支箭都躲不过?
感觉自己白挨了一箭。
作为娇身冠养的大国师,白行歌还是挺怕疼的。
然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确认了谢璟深的死气没再有出现波动的现象,他们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好一会儿,在终于可以稍微见到璇玑阁建筑一角的时候,暗藏在他们周围的机关突然自行启动了。
白行歌依然十分确定自己并没有踩到任何触发机关的点。
他想了想,给谢璟深说:“有人从璇玑阁内部直接动手操纵了机关。”
目标就是他们。
穆昭阳从那次送出消息后就再也没了音讯,时隔几日,没有人能够得知他们里面如今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最糟糕的就是他们都已经出了事,璇玑阁已经彻底落入奸人的把控之中。
除了成千上万,角度刁钻得难以躲避的刀与飞箭之外,他们还放出了一批含有剧毒的蛇,差点没把对这类动物有着极大的畏惧心理的阿竹给吓得昏迷过去。此外,在通往璇玑阁的矮窄石道上,也不断有巨石滚落,乃至带着尖刺的板子从他们视线死角冲来,甚至连流沙陷阱都给祭出来了,几乎是要将他们逼上绝境。
如谢璟深所说,璇玑阁的机关变幻莫测,每一道攻击都像是做出了最准确与精细的计算。只要深陷机关阵当中的他们有半点出错,节奏很可能就会彻底被打乱,然后丧命。
飞月楼跟出来的都是身手极好的护卫,还算是勉强能够应付目前的困境,却也仅能专注护住自己不至于重伤,无暇再顾及另一人。跟在暗处的影一和影六也迫不得已被逼得现了身,闪躲各种毒箭毒刺的同时还顺道给武功底子没他们来得好的阿竹搭把手。
至于白行歌则被谢璟深带着,他身手十分利落,像是能够预判所有攻击的落脚处,即使还得护着白行歌,他也能够让俩人准确无误地避开所有袭击。但带着白行歌,他也进退两难,只能与他深陷重重机关的袭击之中,无法突破重围。
谢璟深在观察片刻后,很快就在这小范围的地方找到了所有机关的死角,将白行歌带到那一处,让他蹲坐在不会被任何武器击中的角落。
白行歌微微抬起头,听见谢璟深和自己说:“你先在这里候着,哪儿都别去,我马上回来。”
瞧谢璟深架势,他应该是想直接闯入璇玑阁,从内部彻底制止这些没有停止迹象的机关。
将白行歌暂时安排妥当后,谢璟深正准备离开,就听见蹲坐在角落的人轻轻开口:“那你快一些,我开始觉得冷了。”
谢璟深凝视着仰头看向自己的白衣人,即使面对着从未见识过的危急情况,他脸上仍旧没有半点惊慌,灰色的瞳孔里平静地倒映着他的身影,心中那份信心也不知是给的自己还是他。
谢璟深没忍住起了点逗他的心思:“那要是回不来呢?”
白行歌抿着嘴,半响后才回答:“要不……我去?”
他还挺好奇,自己若蒙着眼睛,能否安全走出这机关阵?
谢璟深面无表情盯着他:“你手和腿还要吗?”
白行歌不说话了。
心里却是在念叨,谢璟深一天天就只知道威胁他,最好别让他找到机会翻身压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日六的第三……不,周末我想日万!!!#
#所以今天应该还会有第二更#
谢璟深:哦,原来你想坐我身上?
白行歌:我觉得我们说的不是一个意思。
谢璟深:好,你过来。
白行歌:……?
#深深今天依然在作话骚断腿#
第三十九章
谢璟深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白行歌的视线当中, 见他轻轻松松就越过了刀阵,要说白行歌心里没有半点羡慕也不可能。
其实他更多是有点不甘心,所有人都在忙碌着, 或多或少也能凭借自己的能力从机关阵里出来,他却还得等谢璟深帮他处理好。
白行歌心想自己干等着也是无聊, 就将自己的眼通打开,看看周围可有什么能够与之交流的灵体。
结果还真让他在附近找到了一位,是个长得有些矮瘦的男人,身上还穿着衙门的官服, 像只蜘蛛那样趴在高地的暗处。
白行歌将他招了过来,看着他满脸震惊地与他对视,再三确认自己确实是在叫他后, 才像是见到什么宝贝那般窜过来:“阁下莫非能够看见我?”
“嗯。”白行歌应了一声,“你怎么会死在这个地方?”
难道璇玑阁与地方官不合?
没想到男鬼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其实怪我, 好奇心太重,也过于固执。从前给衙门办事的,就看江湖上的人有些不顺眼。”
“两年前,我刚转过来没多久, 听着小镇上的人把璇玑阁夸得天花乱坠,又将机关说得有多可怕。我认为他们说得过于夸张, 某夜醉酒上了头,单枪匹马闯入山,才走没一会儿就死于乱箭之下了。”
白行歌听完还看了他额头一眼,那里确实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几乎能想象他的死状有多糟糕。
他对他的作为不置于评,只问:“那你被困于山里的日子里,可有任何发现?比如, 璇玑阁有没有哪些人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那可多着去了。”男鬼说道,“他们天天会出来捣鼓研究机关,我在这里待了两年,也没摸透过这得怎么避开。”
“我还见到很多对机关过度痴迷的人,也见过背地里想害人,串通同谋在山里无人之地讨论暗杀之事的。”
“还有,你别看一些人在人前仪表堂堂,其实有好多暗地里为寻求刺激,我上次就见到有两个男人大半夜……”
白行歌觉得这话越听好像越不太对,就阻止了他继续:“好了,其他琐事就不必说了。”
男鬼撇儿撇嘴,又想起了什么,看向白行歌的眼神突然多了些许崇拜:“方才你带着他们上山的情况我都见着了,你好厉害,是怎么避开那些机关点的?”
白行歌笑得有些无奈,想说他在这里两年了竟还没发现其中玄机,实属……耿直。
“运气吧。”白行歌谦虚道,“我想问问璇玑阁最近的情况,我们有几位朋友从进入璇玑阁之后就再没能出来,前阵子无意收到他求助之信,才会赶往此地。”
男鬼一脸了然:“我前阵子确实有见到璇玑阁内部人领了一小队面孔有些陌生的人进来,那你们一定也是飞月楼的人了?”
白行歌没有回话,在男鬼眼里就成了默认,他变继续:“璇玑阁最近是挺乱的,他们内部似乎出了问题,分成了两方人马。一方以阁主夫人为主,另一方则是以阁主的弟弟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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