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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再一次陷入沉默。
孟一这人应该是比较内向的类型，话很少，周霖问一句他才答一句，周霖不问他就不知道说什么。
周霖平时挺能逼逼的，但由于刚才收到了巨大冲击，现在也没什么心情瞎聊天。
他就有一点过不去：“你这名字挺特别的。”
孟一不解：“还好吧，我们学校就有个和我同名同姓的老师。”
周霖不敢相信，这名字也能这么抢手？
“那平时别人叫你们的话怎么区分呢？”
孟一拨了拨垂在额前的发，回答说：“我年纪比那位老师大一点，所以大家叫我，大孟一。”
第3章
孟一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奇怪，倒是这个周霖，看上去不大正常。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很没有礼貌。
而且哪有人相亲穿件紧身背心出来的，肌肉还那么大，太粗犷了，露在外面的肩头上有块若隐若现的淤青，像是刚跟人打过架。
孟一有一点点害怕，这人会不会是个社会上的流氓混子。
但毕竟是相亲，孟一就算对对方的第一印象再差，也不能就这么干坐着，于是强迫自己问了个问题。
“周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周霖整个人还处于巨大的震惊中，为了平复心情，他仰起头“咕咚咕咚”把杯子里的啤酒一口气干了，喝完往桌上“咚”地一放，回答说：“收租的。”
孟一吓得腰板一挺，心说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就是个流氓混混收保护费的。
“挺……挺好的。”
孟一迫于形势违心地说。
这时服务员过来上菜，两人终于结束了第一回 合的尬聊，假装手忙脚乱地去接服务员端上来的菜。
他们总共点了六个菜，两份虾饺，两份蒸排骨，两碟肠粉。
六个菜成轴对称摆在桌面上，画面说不出的诡异，连服务员走的时候都憋不住笑出了声。
周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干的傻逼事，脸一热，强作淡定说：“我习惯分餐制。”
于是两人就像吃西餐似的，对着自己面前的三个菜，低头各吃各的。
双方各怀心事，期间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安静得就像两个拼桌的陌生人。
孟一之前已经相过很多次亲了，见面尴尬的不在少数，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
他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忍不住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想赶紧吃完就走人。
两人默契地采取了狼吞虎咽的进食方式，一顿饭吃了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
周霖放下筷子，象征性地问了句：“饱了吗？”
孟一迅速说：“饱了。”
周霖喊服务员过来买了单，孟一问：“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周霖摆手说：“不用了，没吃多少。”
以往这种情况孟一一般就不再客气，等着下回吃饭的时候请回来就行。
但眼下这位一看就是没有下次的了，不能白白占人家便宜，便坚持要AA。
周霖没跟他假客气，点开微信让孟一扫了扫，收了钱。
收完钱周霖顺势加了个好友。
其实完全可以不加的，但毕竟是隔壁沈阿姨介绍，总要给点面子意思一下。
孟一的微信名叫“一一”，周霖看了眼，连备注都懒得改，准备过段时间就删了。
此时大雨已经停了，两人走出餐厅道了个别，各自往反方向离开。
周霖其实没怎么吃饱，他下午举了那么久的铁，体力消耗巨大，就刚才那三个菜，还不够他垫肚子的。
于是他没有直接回家，绕路去了家烧烤摊，点了三十多根串。
买完烧烤回到家才七点多，周霖上到六楼刚要掏钥匙，隔壁沈阿姨像是守在门后一样，突然开门，冒出一个头来。
“小霖啊，相亲相得怎么样？”
楼道里没有灯，周霖听见声音吓了一跳，缓了口气应付说：“还行。”
阿姨来劲了：“我就说不错的嘛，孟一这孩子我认识挺久了，人老实，脾气也好。你啊以后主动点联系联系人家，你们两个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定下来了。”
“嗯嗯知道了。”周霖含糊地点点头，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进屋去吃烧烤。
然而阿姨的话头还没有结束，她说：“小霖你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你看你们两个人的名字，一个零一个一，听起来就很配。”
周霖：“……”
周霖对阿姨有些意见，大家明明都是本地人，说话不用方言，非得说两句蹩脚的普通话。
害他把孟一听成猛一，相亲相的像个傻逼。
不过傻逼就傻逼吧，反正今天看下来对方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今后估计也难见到第二面，留下什么印象并不重要。
那么周霖他喜欢什么类型呢？
他喜欢骚的。
周霖虽然是个gay，但他首先是个男人。
男人都喜欢骚的。
他这样想。
偏爱骚零的男人一口气把烤串都吃了，吃完去洗手间洗了个手，把头上顶着的半瓶发胶冲掉，然后脱下背心准备洗澡。
周霖站到花洒下，正享受着被热水包裹的感觉，突然感觉到肩上一阵隐隐作痛。
他连忙擦干了水出来照镜子，把肩膀扒拉到前面一瞧，竟然青了一块。
周霖想起来了，他今天下午举哑铃的时候动作幅度过大，一不小心把哑铃砸在了肩上，当时没觉得多严重，没想到已经泛了青。
周霖作死用手去摁了摁，结果痛得“哇哇”乱叫，赶紧拿出瓶红花油出来擦。
红花油擦到一半，楼道里响起了开门又关门的声音。
周霖竖起耳朵仔细分辨了一下，声音应该是从自己脚底下这户传来的，502。
周霖想起白天给小情侣租房的时候问起过，那素未谋面的另一个房间的房客。
当时他只当那房间空着，现在看来原来里头是住了人的。
第4章
孟一离开茶餐厅后照例去了趟养老院。
奶奶今晚难得清醒，靠坐在床上，笑呵呵地看孟一削苹果。
孟一削了皮，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碗里捣成泥，用勺子喂给奶奶吃。
奶奶问：“今天工作忙吗？”
孟一说：“不忙，我赚钱很轻松的。”
奶奶咯咯笑：“我们一一可有出息了。”
孟一给自己也塞了口苹果泥，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闷闷不乐地说：“我今天又去相亲了。”
“怎么样呀？”
“又黄了。”
奶奶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拍拍孟一，安慰他：“没关系，不喜欢就换一个，我们一一这么好，不怕找不到好归宿。”
孟一点点头。
孟一从养老院回来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
他下午去相亲的时候没有带伞，打车又打不到，他怕相亲对象等得着急，只好用包包顶在头顶上，一路跑过去。
虽然距离不远，但还是淋到了不少的雨，现在身上捂干之后感觉很不舒服，想早点回家洗澡。
他进了门，把自己关进浴室，摘掉眼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
孟一的眼睛生得很好看，小时候他奶奶总会说“我们一一的眼睛就像天上的小星星”。
可惜后来读书太用功，把小星星给看近视了。
孟一叹了口气，此刻的眼里有种掩不住的失落。
他远没有在奶奶面前表现的那样洒脱，今天下午的那场相亲，他其实是抱着很大的期待去的，因为介绍人强调了好多次，说对方人长得好，性格也好，阳光又健谈。
孟一听后心痒痒的，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
然而今天看下来，除了长相，其他各方面都跟自己的想象相去甚远。
而且抛开对方自身的原因不说，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又让他回想起了之前几次失败的相亲经历。
今年从年初到现在，孟一已经相了七次亲。
几乎每一次，在见到相亲对象的瞬间，对方脸上热情又期待的笑容就垮了，甚至还会带有一点点震惊。
孟一审视着镜中的自己，他知道自己长得不算好看，不是阳光帅气的类型，但是真的有这么丑吗？丑到让对方吃完一顿饭就没有了联系。
还是说介绍人介绍的时候太夸大其词，把自己形容得太优秀了？
孟一百思不得其解。
不可否认，孟一相亲屡战屡败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他本身是个性格木讷的人，不太会跟人聊天，尤其是跟不怎么熟悉的人，特别放不开，经常聊着聊着就没话说了。
所以来这座城市几年，都没交到几个朋友。
跟他最亲近的是住在他楼上的阿姨，他记得去年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第一次在楼道里碰见，她拉着孟一唠了很久的家常，像家里亲近的长辈一样，让孟一觉得特别暖。
久而久之，孟一连自己的性取向都坦白了。
没想到阿姨听到后非但没有不理解，反而还热情地给他介绍对象。
孟一对此心怀感激。
第二天一早，孟一出门去学校，走出楼道门的时候刚好看见楼上阿姨早锻炼回来。
阿姨喊他：“小孟啊，昨天相亲相的高兴伐？”
不太高兴，孟一想。但他不好直说，怕拂了阿姨的面子。
阿姨迫不及待跟他分享：“你那相亲对象对你可满意啦，一回来就跟我说你不错，我看你们两挺有戏。”
孟一糊涂了：“你确定他说的是我？”
“当然是啦。”阿姨笑他，“哎呀小孟你别害羞，多接触接触，主动点，肯定能行。”
孟一微微皱了皱眉，忍不住实话实说：“我感觉我们不太合适。”
阿姨惊讶：“为什么呀？小霖长得不好看？”
“没有没有，他很帅。”
“那是为什么？”
孟一小声说：“他有点像流氓。”
周霖一大早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他昨天晚上打游戏到很晚，现在正是睡得最香的时候，起来开门带着一脸的起床气。
可谁知门外站着的沈阿姨火气更大。
“你昨天对孟一做什么了！”沈阿姨叉着腰大声质问。
周霖吓了一跳，挠了挠自己的鸡窝头，睁大朦胧的双眼茫然道：“没做什么啊，怎么了？”
“他说你对他耍流氓！”
周霖以为自己没睡醒，出现了幻觉，否则他一个仪表堂堂的新时代三好男青年，怎么可能当街耍流氓。
要耍也得带回家耍啊。
周霖想要反驳，但阿姨没有给他机会，说话不带喘的，语重心长地教育他。
“我知道你很喜欢小孟这孩子，我也很喜欢，但凡事得慢慢来，急不得，要是把人家吓跑了怎么办对不对？你啊，等会儿给人家好好道个歉，下次再找个机会请他吃顿饭，表现得好一点，知道了吗？”
周霖懵懵懂懂，压根不知道这个结论是从何而来，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不过为了稳住这位阿姨，只能先点了头再说。
阿姨对着周霖又唠叨了几句，才意犹未尽地离去。
周霖关上门，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想再眯一会儿。
然而两眼一闭，脑海里就源源不断地冒出“耍流氓”三个大字，像跑马灯一样闪啊闪，最后劈头盖脸地朝他脸上砸过来。
周霖睡不着了，一屁股坐了起来。
他越想越气，莫名其妙被安上了这样的名号，说出去以后还怎么见人。
周霖觉得委屈。
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他仔仔细细把昨天相亲时的一举一动都回顾了一遍，确认自己除了高冷了一点，言行举止并没什么问题。
所以一定是那个叫孟一的存心搞他！
没想到看起来普普通通挺老实一人，背地里竟然是这样一幅面孔。
周霖气不过，拿出了手机，翻到昨天刚加的“一一”，点开来，语气不善地发消息问他。
“老子惹你了？”
孟一今天上午总共有三堂课，其中两堂被数学老师抢了，被迫“请了病假”，所以现在正无所事事，呆在办公室里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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