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没有经历过,所以感受不到。”将双手插回兜里,林谨殊逼近韩凛一步,“局内局外你都是最明白的那一个,所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在看戏呢?看着苏青濑在你面前小心翼翼的模样,试探着靠近想和你做朋友的模样,甚至是带着你男朋友和他一起吃饭,约他回家做客,给他看你那盏大水晶灯,有意无意透露出家里怎么好,怎么温馨,对方的父母怎么心疼你,小猫小狗怎么可爱,韩医生,做这些事,说这些话的时候,你怀的是什么心思?”
韩凛无语,“果然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吗?”
“我总得确认一下你这个朋友到底值不值得交,如果不值得,不如早点儿断了他的想法。”
“这话说的,好像我很乐意和你们做朋友一样。”
“有话好说,别生气嘛,来,再抽支烟。”
不比人家家里头还有个能陪着抽烟的小媳妇儿,就苏青濑那性子,闻着烟味儿就得一直在你身边念,吸烟有害健康,林谨殊的烟瘾倒是也有那么大,这不难得出来一回,自然是要抓着韩凛一次性多来几根儿。
韩凛被人拽着靠在车门上,烟也是遭强按进的嘴里,他本来不高兴的厉害,但是林谨殊伸手来给火的时候,自己还是配合着将头低下去了些。
“你别嫌我烦,虽然我到现在都没明白,苏青濑他到底是为什么瞧上了你就非得要和你做朋友。”
“刚不跟你说过了?个人魅力懂不懂?”
“不懂。”林谨殊摇头,“没看出来。”
“你这人是真的烦。”最后一口烟抽完,韩凛将烟头丢到地上,伸脚踩灭火星子后又才弯腰捡起,接着一个弹指把垃圾给扔进垃圾桶里。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们两个第一次在我视线范围内同时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靠。”林谨殊低骂一句,“那你特么的这么多年把人当猴耍?”
“我能怎么办?那我还能打你们家苏医生一顿?”
“...................”被人一句话怼的无所适从,林谨殊不乐意的撇嘴,“那可不行。”
韩凛翻了个白眼。
林谨殊又问,“那你男朋友不会也知道吧。”
“他不知道。”
“那还好。”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立马又变脸指着人,林谨殊恐吓着韩凛说,“不过我警告你,这件事儿你要是敢告诉第四个人,我就.....................”
“我要说不早说了,还得等个十三年,等你来,等你在这儿扣着我的车,指着我的鼻子威胁我。”韩凛气的不轻,“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你真没看他笑话的心思?”
“......................”韩凛语塞,“说真的,你是不是自己有病就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有病?”
林谨殊低头‘嘿嘿嘿’的笑了一阵儿,“其实刚才我就想好了,你要是看见那盏水晶灯还敢说什么不合适的话,我绝对当场灌你一碗刷锅水,谁来劝都不好使,必须给你点颜色瞧瞧。”
“哥们儿,明天再去一趟脑科吧。”韩凛伸手拍拍林谨殊的肩,回身再将车门给拉开,“好生照个CT,我出钱。”
“我这脑袋都好久不疼了,还照什么CT,这不浪费钱呢吗?你别找个富二代男朋友就真当自己是个富二代了,勤俭节约才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韩凛懒得跟林谨殊再说废话,尤其是自己兜里这手机从三分钟之前就又开始震个没完,他坐回车里,倒着将车身退出停车位,连个告别的招呼也不想打,方向盘一转就踩着油门扬长而去。
林谨殊瞧着那车尾灯,猛然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他忙追出两步去,“我草,你大爷的说谁脑子有病呢,我有病?你才有病,谁没事儿把情敌放在身边养,丫的你还半点不防备,瞧不起谁呢?韩凛,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你是不是喜欢苏青濑?靠。”
胡说八道指着人骂了好一通,气鼓鼓的再坐着电梯上楼,苏青濑倒是给人留了门,房门半掩着轻微一拉就能拉开,虽然这么做是方便了不少,但是不得不说,防范意识太差,这得亏回来的是自己,那万一进来的是什么捡漏的不法分子,那可不是出了大事了?
林谨殊进门之后顺手就将房门给反锁上,苏青濑已经将餐桌给收拾干净,他自己只边走边挽袖口,打算去把厨房里剩余的锅碗给洗干净,哪晓得一推门,瞧见的就是一间干净明亮的厨房,别说脏锅油碗,就连垃圾桶里连个多余的垃圾都没有。
“这是.....................”手指头还停留在挽起袖口的手肘处,林谨殊吃惊的原地兜了个圈子,虽然自己平时做事儿就已经够利索,但他苏青濑洗个泡面锅都能磨叽二十分钟的人,今天做家务的速度这么快?
我这不也就下楼和奥迪R8那小子说了几句话吗?
出厨房的时候还不慎踢了一脚在房间内绕着圈子清扫的扫地机器人,林谨殊大步回了苏青濑的房间,房间里头没开灯,但是用手机打了一束亮光,进门就差点儿被吓得滑了一个踉跄,林谨殊指着那房间里头摸黑爬到三角梯上拆灯的苏青濑,他吓得直结巴。
“你你你,赶紧下来,大晚上的爬那么高干什么?松手,快松手,我开灯了。”
苏青濑拿着钳子的手指头刚一松开,林谨殊就大步走来掐着人腰一把拎下来将人给夹进怀中,头顶的灯再被打开的时候,那挂起来的水晶吊饰已经被苏青濑给拆下来一大半。
“你干嘛?”
苏青濑遭林谨殊单手抱着,他一只手搂住这弟弟的脖子,另一只手举着钳子去指着灯说,“拆灯。”
“.....................”忍了一句骂人的话,林谨殊又问,“我知道你在拆灯,我问你拆灯干嘛。”
“我觉得挂着不太合适,等今天拆掉之后,我们明天再去重新选个新的。”
“那你就不能明天去买灯的时候再拆?”
苏青濑沉默,林谨殊搂着人弯腰往床上一滚,抱着那颗小脑袋就是上牙啃了好几口,再伸手揉揉这头发,才哄着说,“没事儿,不就一盏灯,又没关系,你拆不拆的,总归是自己花钱买回来,又没偷人家,抢人家的,放着也不关人家的事儿,怕什么?”
“可是,韩凛刚刚看见了。”
第23章
“他看见能怎么的?”林谨殊理直气壮,“在咱们家,他看见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他还能打你?能骂你?再说了,谁给他发的只能他们家用水晶灯的专利?咱想用就用,碍着谁了?听我的,这灯花这么多钱弄回来,他自个儿不坏咱就不换。”
“可是。”
“没有可是,不准说可是,从今天,从现在,从这一秒开始,你自个儿想干嘛干嘛,以后不许再瞧别人的脸色。”
苏青濑个头和韩凛差不多一边高,遭林谨殊这么揽着身子往床上一滚,单是被人一手按住肩背,再一脚搭上腰身,自己除了双腿能没什么用的在空中乱踢几脚之外,其余地方全被人压制的动弹不得,苏青濑卖力的伸手推着对方那结实的胸膛,自己再挣扎着仰起些头来。
他问,“那你跟韩凛去楼下说什么了?”
“问了点事儿。”
“什么事儿?”
“私事儿呗。”
“你们能有什么私事儿?”越问越觉得好奇,苏青濑拽着林谨殊的衣裳,看人闭了眼,还非得要再伸手去把那眼皮子给扒开,“你可别拿我的事儿去人家跟前说。”
“我没事儿在背后说你干嘛?”
“那你俩又不熟,不说我,下楼说什么还能说了这么久?”
林谨殊笑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他伸手去捏捏苏青濑那软乎乎的小脸蛋,“咱们两家都来回串了两次门,这还算不熟?再说我就是去向前辈讨教了些经验,随口瞎扯了几句话而已,没说你。”
“前辈?讨教经验?”苏青濑听的莫名其妙,想了好半天韩凛能有什么经验可以教给别人后,这才满面惊恐的瞪起双眼问,“你是要学气管插管还是骨髓穿刺?”
“................................”
这人平时不吭气儿不做声的,结果一谈起恋爱来,恶趣味还挺多,苏青濑现下无聊着就最是喜欢看林谨殊这样被人一句话噎的张嘴想骂人,却又觉着不合适,所以还得硬生生咬着嘴唇再把脏话给咽回去的模样。
他看着不是好脾气的人,但总是能为自己忍下许多。
嘴唇张张合合三两回,林谨殊这才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插管?”“一般呼吸衰竭严重,自主排痰能力很差的这种情况,韩凛都会去给病人做插管。”苏青濑抽出自己的手来,他拿手指头捏开林谨殊的嘴,然后另一只手不停比划着,“就像这样,掰开你的嘴,然后找到你的气管,拿两根管子再一边儿插一个。”
虽然只是比划,但林谨殊还是下意识感觉自己气管口一阵抽疼。
他伸手抓住苏青濑那不规矩的小爪子,脸上的表情无奈又无语,苏青濑本来不想笑的,但是实在忍不住,毕竟这么逗着人玩确实很有意思。
“不然他还能教你什么?”侧过头去认真的想,苏青濑甚至还掰起了手指头来数,“放射线诊断,CT,造影,细胞学检查,纤维支气管镜检查..............”
看见苏青濑笑,林谨殊也就跟着笑,他埋头到苏青濑那清瘦,锁骨还轻微有些突起的颈窝之中深吸一口气,然后偏头吻了吻对方的下巴,“我对内科医生没有兴趣。”
“那外科就得动手术了,当初韩凛选专业的时候,林宗介这个也不让他选,那个也不让他选,俩人挑挑拣拣好几天,最后听说内科不动刀也不见血,韩凛这才去的,谁晓得后来给人插管,三天两头的被喷一身血,我还记得有一天林宗介来接他下班,韩凛刚从急救室里出来,那病人是个老太太,肺里头有病变,抢救之前就一直呕血来着,韩凛刚去把她嘴给掰开,那血就被喷了一身,林宗介看到就差点儿吓死了,你见过那种眉毛尖儿都往下落血的场面吗?”
“没见过。”林谨殊闷闷的靠在苏青濑的肩头说,“你别老说别人的事儿,我对他俩没兴趣,说说你自个儿的。”
“我好像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儿。”苏青濑伸手摸了摸林谨殊的头发,“倒是有一件,我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里难受来着。”
“什么?”
“你知道缉毒警吗?”
“...................”林谨殊一愣,随后他轻轻摇头道,“听说过,不了解。”
“我来漳州快七年,刚进医院的时候,带我的老师是一位马上要退休的外科主任,老师对我很好,那会儿我还没钱买房,没个落脚的地儿,房子没租好之前,先是在韩凛他们家蹭了几天,然后就搬去老师家里住了,老师的妻子是心脏病去世的,儿子在美国几乎不回来,我每天早上和他一起上班,晚上还得陪他一块儿做研究。”
眼睛望着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灯,苏青濑陷入自己的回忆当中。
“那天晚上的论文刚写到第八页,我记得特别清楚,敲完最后一个字,就突然听见有人一直在诊室外头喊急救,老师他本来在沙发上睡觉,结果听见这声儿,腾的一下就从沙发上冲了起来,一个快六十的老先生,头发花白,抓起眼镜就往外头跑,我那会儿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就跟着他一块儿跑。”
“十几个警察,不同程度受伤,有的手臂中弹,腹部中弹,大腿中弹,车辆撞击爆破的挡风玻璃碎渣溅了一脸,从额头糊下来的血全部流进眼睛里,刀伤,枪伤,浑身上下,触目惊心,那会儿看着一个一个进来的人,只感觉自己眼睛都跟着发晕看不清。”
“受伤最重的警察,听说才二十七岁,没结婚,是个缉毒警,追击毒贩的时候他冲在第一个,送来医院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毒贩,两个人都是心口附近的位置中弹,警察先生去了老师的急救室,而那位毒贩来了我这边。”
苏青濑的手指头很漂亮,细细长长,白白嫩嫩,每一寸皮肤,每一节指骨,都匀称平均,半点指甲盖也不显多余,因为常年泡着消毒水,所以白的有几分病态,他的小手指头套着一个素圈儿银戒指,自己买的,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就是戴着玩儿。
“做模拟,做实验,在手术室里给老师做助手,开刀,切除,缝合,我算是很有经验的一位主刀,可那回,真的是第一次,我一个人,站在手术台前,要救一个罪大恶极,死不足惜的人,拿刀的时候我的手一直抖个不停,可是,我不能,因为医生,毕竟救死扶伤,而审判一个人有没有资格活下去,那是法官的责任。”
听到这里,林谨殊才稍微将自己的头抬起一些,他看见苏青濑的目光飘在空气里,眼睫轻微闪动几回,像是在自责,也像是在恐惧。
“说服自己后,我尽力去挽救了一个生而为人的机会,可那位缉毒警,却永远躺在手术台上,他再也没起来,眼睛,永远也睁不开了。”
“禁毒一线的危险程度远比你想象中更加可怕,再说即便都是心口中弹,那伤也得分个轻重,你救活一个人,和别人救不活一个人,又没有关系。”
“本来还有半年,老师才会退休,可那件事情之后,他就一直说自己老了不中用,说早知道应该让我去救那位警察先生,他把自己关在诊室里哭了两天,再出来就向医院提交了退休申请,他再也没来过医院。”
林谨殊沉默。
苏青濑继续说,“而我,那天从手术室里出来,看见那位警察先生的战友,同事,领导,一个个大男人们全部在走廊里哭的泣不成声,我出来,他们就问,毒贩活下来了吗?”
毒贩活下来了吗?
那个开枪打死警察,又倒卖毒-品流入社会,罪大恶极,死不足惜的毒贩活下来了吗?
分明是救人性命,可那一刻,苏青濑总觉得自己说那个人活下来这句话的本身,就是个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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