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突然安静了。
不止是他们这边,连同远处本来惊天动地的原兽们,也骤然死寂一片,像被按下了暂停的默片。
唯有海浪被掀起又落下的声音传来,哗啦啦,哗啦啦——行进的部队骤然停下了脚步,原本戒备地以为又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变故,谁知久久没有新的动静传来。
众人对视之间全是懵然,纷纷惊异地望向海的方向。
怎么突然好像不打了?
……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不容易快爬出来的大地之兽:这一枪给我震晕了???
赫辛先救人去了,这么大场面安排出来不让它们打一架多浪费,不然赫辛一出场就都是弟弟,原兽连牛逼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第18章
赫辛没想到自己还是稍慢了一步。
他先前正左思右想该用哪张卡,却突然察觉到随着原兽的醒来,山体出现塌方,有人因此遇险。救人于他而言轻而易举,那为什么不救?别说是他自己,就是严格遵循军神的人设,那也是要救的。
毕竟都说了这位神明最不稀得花架子,万事万物在他眼里生命等同,否则他当初就不会从众神手里保下原兽了。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兼爱天下的仁慈神明,大约就是正好撞上了又对对方没什么恶感的时候,会顺势搭把手的程度。
所以赫辛出去晃了一趟,还刚刚好遇见了之前那个拍照的小姑娘,等他感慨完缘分再回来一看的时候——哟呵,这就打起来了!?
你说说你们,都是一万年没见面的同胞,好不容易重逢难道不应该多花点时间叙叙旧,再掰扯清楚这一万年都发生了什么,搞清楚时代变迁历史发展,感慨一下原兽们当年的辉煌和神勇——你们有那么多可以做的事情,为什么就非得想不开,弄得不死不休。
主要是这一架打完,这偌大的宇宙又哪里有你们的容身之所?作为消失在历史舞台一万年,又拥有令人忌惮力量的原初之兽们?嗯?
万万没想到,这帮原兽一觉醒来就一番操作,把自己弄成了全宇宙公敌,看看把旁边的军队战士们都吓成什么样了。到了这种地步,除非再出现一个军神保下它们,镇住它们,否则又要发展成万年前神代众生讨伐的情形了。
这下子要选哪张卡,赫辛明白已经不需要再考虑了。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银枪,嘴角扬起了一抹核善的微笑。随后,那枪裹挟着他毫不掩饰的气息和力量,陨星般地飞了出去。
势如雷霆,直入江海。被激起的狂澜腾升又落下,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暴雨,哗哗啦啦砸了个满天满地。
下一秒,世界安静了。
只见原本仿佛要被掀个底朝天的大海上,所有原兽们突然停下了动作,凝滞在了半空中。
它们大张着要去互相撕咬的嘴巴还没闭合,就这么愣愣地露出一口獠牙,尚且还有涎水滴滴答答地落下。如果是一秒钟之前,这血盆大口也许已经咬上了猎物的喉管,血腥的一幕也许已经上演。然而现在,却由于它们迟迟不动作,而凭白显出了几分滑稽。
天上悬停的巨兽们连翅膀都不扇了,那原本是如同呼吸一样根植于本能的活动,如今却像陡然窒息的人一样忘却了。若是细看,便能够发现它们翅膀上本来柔顺的绒毛,早已根根炸起,就像静电一样,僵硬扭曲成了异常不协调的弧度。
——这叫人怀念的,又叫人背后发毛的感觉是什么?
——刚刚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银色的、很眼熟的……是什么来着?
每个毛孔都在叫嚣,发抖。
——啊啊,不会有错的,这个气息、这股力量是……!!
与海洋相隔不远的山道上,前往四柱塔的战士们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一脸惊异地凝望远处的海面,那里传来的浓烈情绪波动叫这群身经百战的精神力者都倍感心惊。
罗格飞快地侧目一眼,但视线又飞快落回了四柱塔那里。他一瞬不错地注视着赫辛,隐约间窥见对方似乎正微勾唇角。
赫辛:赞美核平!
这二度见面的神秘青年,好像根本不在意他们这愣在山道的大军,也不在意远处惊变的动静。一人独立天地间,直面千军万马,万兽奔袭也颇为无所谓。那游刃有余的姿态让有所猜测的罗格心脏狂跳。
罗格之前是怎么想来着——那群怪物谁都拦不住,谁都动不得,除非军神再世!
——除非军神再世!!!
当真是一语成箴。作为现场唯一一个最接近真相的罗格,望着其余所有还在关注海面的心惊肉跳着的部下、以及同样一无所知的万千原兽们,瞬间有了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沧桑和压力。
但这感觉确实非常刺激,想想还有点兴奋!战士紧张地蜷起每一根手指,咽唾沫咽得发酸的喉咙也管不上了,只望着赫辛的身姿,脚下却不敢再往前靠近一丝一厘,一是唯恐冒犯,二是如今他早已腿软得走不动道。
也许这里可以@一下初见太阳神就跪得飞快的夏泽,好兄弟一生一起走,连反应都这么相似。
这时,海面上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的黑白默片,终于重被按下了播放键。
停滞的画面瞬间再度动作起来。
也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意识到之前惊天动地的动静,于原兽而已或许只是试探性的小打小闹……何其没有天理!那样像是迎来世界末日的、叫人绝望的战斗,竟然只是它们从古至今中,无数平平无奇的斗殴里的一场!
这斗殴始于它们的血性和矛盾,而现在,什么矛盾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碾碎了。天上天下所有的原兽,在此刻动作都出奇的一致。这从来都特立独行、独来独往的每一头原兽,竟展露出一个共同点。
——它们全部冲向了海底。
连带着天空一系的巨兽们也一样:它们本来是那样排斥水源,连空气里的一丝潮气都能让它们性情大变,暴躁、焦灼地渴慕杀戮,如今却整个浸入了湿凉的海水里,哪怕每一片羽毛都饱饮了水分,也完全不管不顾了。
在哪里……
那杆银枪……落到哪里去了!!?
大脑像被一击重锤,所有原兽们全部被那一缕稍纵即逝,却刻入骨髓的气息牵引。它们决计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也绝不容许有人怀疑这个判断——一万年了,这样具有冲击力的力量再现,它们怎么允许此刻沸腾的心潮落空。如果它们找不到那杆银枪,又或者那一闪而逝的银色不是它们想象中的那个东西,那这份仿若得到又失去的打击,不亚于从它们的心头挖走了一块,徒留下糜烂空洞的腐肉!
一时间天地间只剩下一个个庞然大物冲入深海的场景,带着浓烈又可怖的执着,以及仿佛追杀到天涯海角的狠劲。刚平静没多久的大海瞬间又被掀飞一片,密密麻麻的怪物们一路向下横冲直撞,好似要让整片海洋和天空翻倒过来,叫这天地轮转颠覆。
在所有失去理智的怪物里,只有两个人没有动。
他们不愧是统御天空和海洋的王者,即便在这种时候也能不动如山,稳坐八方。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至于手底下的掌管的原兽们一下子当着他们的面擅自行动,全部跑了个干净——这样不亚于造反一样的大不敬行为,究竟为何没有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勃然大怒,更没有一个人呵斥甚至阻止——那也要看他们现在空空如也的脑袋,究竟能不能反应过来了。
人在受到巨大刺激的时候,其实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过负荷的神经只能让身体微微抽搐。哭不得,笑不得,面部神经像坏死一样僵滞。脑袋像被一口大钟兜头罩住,又有数百个人从外面推着木桩重重地敲上来,脑海里便只剩下铜钟让人天旋地转的嗡动余音,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用来形容他们现在的状态再好不过。
怕是有任何人钻空子,趁这个机会给他们送上一发光炮,他们也许能挣扎着用最原始也坚硬的身躯生受下来,除此以外的武技和天赋却是根本不行了。
可偏偏,他们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件事是在瞬间得出结论,并死死刻在了脑袋里,一直叫嚣不停的。
——去寻找那道银光的源头。
别跟那些盲目的、易于满足的恶犬一样,他们没有轻轻松松地被那一缕气息调走。想想吧,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那道银光是什么?它从哪里来?谁能使用它、使用它的是谁?
回答:那道银光是由星辰打造的枪。它从不远的地方来。使用它的……这世间能够使用它的、能够让星辰之枪俯首称臣的——只有一个人!!
思维突然通达成了一条完美的线。
四蹄踏水的王兽与凝滞的黑龙浑身一震,霍然抬首,像睡梦中的人突然惊醒,像死去的人突然复活!
而就在他们所注视的方向,一道人影脚下发力,从山林间一飞冲天,踏风而来。
那道人影是如此叫人熟悉,即便一万年不曾再见,如今却在出现的瞬间叫他们一眼认出,叫心脏疯狂跳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
蒙多的双唇哆嗦起来,反复开合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
而在这个空档里,赫辛已经行至海面。他随手一招,那让所有原兽疯狂寻找的银枪便从海底窜出,竟是滴水不沾,神光湛湛,雪亮如初。
那杆银枪像飞镖一样旋转着冲来,又“砰”地落入赫辛手里,被他稳稳握住。银枪当即发出一声清啸,像飞越高原的雄鹰,停落在主人的肩头,带着心比天高的骄矜和狂气,天下睥睨。
追寻着银枪沉入海底的原兽们感觉到动静,复又飞快地冲回了海面,随后便对上了赫辛扫视全场的目光。
“——哟。”
他们听见那人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声音,是叫人恨得牙痒痒的佻达戏谑,也是叫人爱恨难言的飒然飘逸。
那人笑着一摆手,道:“好久不见啊,各位。”
作者有话要说: 大地之兽:明明是四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配拥有姓名。
系统提示:军神“爱”的课堂即将开课啦,前排兜售瓜子花生小皮鞭。
第19章
众兽一脸呆滞地望着他。
赫辛笑吟吟地逡巡一圈, 长叹一声感慨道:“瞧瞧。”他扫过被颠来倒去,已经完全看不清原样,彻底沦落为战场的大地,“惨还是这颗星球惨, 怎么就折腾成这幅样子了呢。”
他似乎颇为苦恼, 微皱的眉头不像诘问。然而, 在场的众兽不知为何一个哆嗦, 身体下意识地紧绷了起来。
“你出现了……”那踏水的王兽不管众人的反应,它死死盯着赫辛,像在拼命忍耐着什么, 以致于语气不稳地发抖, “你终于出现了……”
赫辛微微侧目, “哟, 这不是潮肆吗。”
现在是万万不能告诉他们, 他其实一直在旁边看戏(×), 来去如风的军神拿的必须是潇潇洒洒的剧本。就好像刚巧路过这颗星球, 又刚巧上来看一眼。
在他念出这个名字的瞬间, 四柱塔内突然光芒大盛。如果有人恰巧在其中,便能够看见巨柱上意味“潮肆”的字符, 已经亮如星云。
与此同时, 被喊到名字的原兽也浑身一震, 它感觉到灵魂陡然升起一阵战栗, 曾经断裂的连系突然重新缔结。
——多少年了, 有多少年没人叫过他的名字了?
那浑身泛着幽蓝光泽的王兽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看来这次不是梦了啊!一万年大梦方醒,你居然真的回来了!”他笑着笑着又忽的止住,一字一句, 带着仿佛要喝血啖肉的狠劲,“可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种时候……是为了这颗星球?”
是了,是它们在这颗星球上大闹,这个人才亲临于此——就跟一万年前一样,只有它闯祸的时候,这个男人才会回来看它一眼!
赫辛想了想,点头,“你这么说也没错。”
“你为了一颗无关紧要的星球都可以如此……”潮肆低声喃喃,随后霍然抬头,眼底猩红,“哈,那我就偏不如你的意!你要保它,我偏要毁它!”
赫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提起了枪。
对不住了,这位大兄弟。赫辛多少看出了潮肆的心理状态不对劲,他倒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任谁被强迫沉睡上一万年,醒来以后心里肯定憋着一股气,再加上睡得太饱,精力无处发泄……以上原因约莫占到一成,剩下的九成也许要加上被军神单方面放鸽子的怨怼(自信点,把也许去掉),于是潮肆疯狂搞事。
如果换上温柔点的、善解人意的神明来,估计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声好气地感化一番。然而偏偏,他现在拿的是军神剧本。
于是——能够打一顿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哔哔那么多?
是啊,为什么呢?
完美遵循军神人设的赫辛直接把银枪扛在了肩膀上,笑得异常嚣张,“行啊,敢跟我叫板了,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赫辛冲着对方勾了勾手指,同时放话在场的所有原兽,以一种“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场的诸位都是弟弟”的姿态,抬了抬下巴,“还有谁不服的,全都一起上吧。”
我根本没在怕!
凛然的战意勾起了在场众兽过去的记忆,那人叫人恨得牙痒痒的嚣张姿态当真半点没变。然而,对方越是这样,它们就越是兴奋。就连原本还有所恐惧的原兽,这会儿也好像一下子忘记了当下的情形和立场,仿佛这一万年的时光根本不存在。
哦哦哦,就是这种感觉!
就算只是被笼罩在这股战意下,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本能已经在疯狂地叫嚣着逃跑,可灵魂里叛逆又执拗的部分,偏是要上去一试那杆银枪的锋芒。
那是一头头上古怪物心底最热血最诚挚最纯粹的追寻。弱肉强食的原兽憧憬强大,它们穷其一生都在寻找强大的极限——而这个人不是强大的极限,他就是最强本身。
若是能与这个人一战,不,若是能让这个人因它们而挥出一枪,能见证那一瞬出神入化的武技,那还要什么遗憾!——它们一万年前不就是这么想的吗,现在也一样!!
“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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