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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之博与李瑾深目光落下的地方，在远比第四象限外围更遥远的宇宙深处。
他们已经能够看到数万亿光年外，无数闪烁的光点正在向这里靠近。
那些暗中窥探已久的河外星系，正在跃跃欲试——
如果任由银河系在宇宙风暴的肆虐下继续将自己暴露，在不久的将来，银河系就将成为所有野心勃勃的河外星系侵略者的目标。
那将是比风暴降临更可怕的灭顶之灾。
“——滋滋……滋啦……叶之博……”
这时银河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模模糊糊的电流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和夏娃经过两千三百次模拟之后……滋啦……运算出一个可行的……滋……方案……”
叶之博的神情蓦地一亮。
他在李瑾深看过来的目光中，与金发的恋人通过两人间的连结共享银河的通讯频道。
“银河，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
那头陷入短暂的沉寂，片刻后，银河的声音恢复正常。
“你与路庭星血脉相通，你吸收路庭星留下的力量，有百分十而是的可能性能够挡住宇宙风暴……然后将其作为第四象限外新的屏障，以此来模糊银河系的坐标。”银河传来的声音冰冷却低沉。
“但新屏障的建立到底需要多少力量难以计算……滋啦……滋……而你很可能根本连抵挡风暴都做不到就已经死去……滋啦……”
在电磁风暴的干扰下，银河的通讯很快再次中断，但那道传递而来的信息却已经分明。
叶之博看向李瑾深，问道：“百分之二十……我觉得很高了，你呢？”
李瑾深冲他微微一笑：“我也觉得可以。”
毕竟哪怕是万分之一，只要仍有一线希望，就值得为此拼尽全力。
叶之博却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道：“李瑾深，对不起。”
李瑾深的声音也慢了片刻，然后响起：“没关系，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微微笑起来。
他们向彼此倾身，交换了一个充满眷恋与告别意味的吻。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告别。
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因为两人心底都十分清楚明白。
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对方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如果我回不来。
——如果你回不来，那我就陪你一起。
我们一起，共赴生死。
……
……
“走了。”
叶之博不再犹豫，抓起重华刀，头也不回地踏入前方一片震颤的星海。
他的身前是未知的黑暗与风暴，他的身后是渐渐远去的家园与恋人。
此去域外，或将再难回头。
但叶之博却没有再回头。
他只是一路向前，朝自己的战场而去。
在这场事关银河系生死存亡的战争里，容不得他有半分犹豫和退缩。
在为了自由与希望而打响的战斗中——
本就从无退路。
******
“嗡——”
在遥远的第四象限尽头，很快亮起暗金与银白交织的力量波动。
李瑾深沉默地注视着远方。
李崇俭靠在另一边，神情漠然地看着远方。
在下一刻，两人却同时感到精神海一震，看到了叶之博通过传奇间特殊的方式传来的影像。
那是银河系之外的宇宙。
不知道叶之博在第四象限外究竟遭遇了什么，他竟然直接看到了亿万光年之外的那些河外星系，将那里的影像投射回灯塔。
他们看到漆黑的战舰与人形的战甲，看到强悍得能够直接在宇宙间行走的异族战士，看到漂浮在宇宙间形容诡异的怪物……
那些外域种族无时无刻不在厮杀，宇宙间到处是激烈战斗后留下的战场。
他们一路征战，互相攻讦和侵略，杀/戮与战火遍及各个角落，他们中的至强者有远胜传奇的力量，举手投足间便是成片星辰湮灭，只是一次对战便能够毁灭一整个星系。
在他们的面前，银河系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根本不值一提。
“你看到了吗？如果我们不寻求突破，就会和那些在强者手下不堪一击的文明一样，消失得无声无息！”李崇俭首先回过神，低声开口，“我们与他们的差距太大了，我们没有时间——”
“但你现在所做的，却是在将银河系直接暴露在那些河外星系眼前。”李瑾深冰凉的深绿色眼睛直直看着对方，“在迎来新生前，银河系就已经被毁去。”
他冰冷地勾起嘴角，嘲讽地问道：“难道你连这点也看不出来吗？”
李崇俭一时怔在了原地。
黑发的灯塔主人看起来情绪稳定了许多，脸上的神情像是有些困惑，又像是有些愤怒，他眼中的神色挣扎半晌，却最终定格为一片空茫。
“……什么？”
李瑾深皱眉，看向眼前的男人，心底再度浮现出那个猜测。
李崇俭真的还是那个曾经的夏登皇室后裔，那个跟在众人身后的萧重俭吗？
“我们已经知道了未来的敌人会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们可以利用灯塔迷惑他们，甚至通过灯塔窥探和窃取其他文明的技术……叶之博和我已经在着手解决人类的异化症，而沉星海的人口问题也可以因此而被解决——”
李瑾深顿了顿，继续开口说道：“我们都看到了传奇之上的那道门槛，只要再有百年的时间，整个银河系的力量将会空前强大。”
“而你做了什么？”金发的帝王微笑着吐出冰冷无情的字眼，“自大、狂妄，自以为是……
你所做的一切究竟是真正为了银河系，还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你就像一个幼稚的小孩一样，为了博取大人的关注而肆意破坏，哭闹不休——”
他在李崇俭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下继续说道：“没有他们的关注，你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你以为成为灯塔的主人就可以成为强者？但其实你仍旧是那个躲在路庭星身后，只能依靠他人保护的弱者！”
“——闭嘴！闭嘴——闭嘴！”
像是被某个词骤然刺激到神经，李崇俭的神色逐渐疯狂，血色再度蔓上那双黑色的眼睛，狰狞的神色扭曲了对方俊美的脸，黑发的灯塔主人在暴怒中陷入混乱。
“我不是弱者……我不弱，我不是废物……我要站在他们的身边——我只是不够强……”
黑发的男人不断发出狂乱的呓语，颠三倒四地重复着那几个词，然后在望见身后的高塔时眼神蓦地变化，亢奋和希冀浮现在眼底，苍白的脸颊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对，我只是不够强，我要变得更强！我要变得比所有人都强！我要让他们从此真正地看到我——灯塔——对，灯塔！他告诉我我可以变得更强！”
“只要我进入灯塔，只要我留下来成为灯塔的主人——只要我永远留在这里——”
……
……
李瑾深轻吸口气，深绿色的瞳孔间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他原本只是想刺激李崇俭，让对方暴露出意识的混乱，却没想到竟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李崇俭确实是那个萧重俭，但他却被灯塔残留在此的混乱意识侵蚀了——
李崇俭才是灯塔最先诞生的那个筹码！
他与灯塔本身达成交易，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但却也从此受制于灯塔，成为了灯塔的傀儡！
这座灯塔从来都是河外星系建立于此的哨所，李崇俭的所作所为，本就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阴谋。
只不过——
“你应该知道自己被侵蚀了，对吗？”
……
……
“当然。”李崇俭突然间安静下来，轻笑着开口：“当我成为灯塔主人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灯塔是唯一，因此灯塔的主人也是唯一。”
“总会有人成为灯塔的那个筹码……但不论在哪一个宇宙，只要我进入灯塔，接触到交易所，我就会走上同一条道路。”黑发的男人慢慢地说道，“我会被力量诱惑，成为灯塔的筹码，但我也将从此拥有制衡灯塔的力量，我与灯塔相互钳制……我也可以反过来利用灯塔。”
“只要我活着，灯塔就将永远属于银河系，而不会被河外星系再度夺走——”李崇俭冷淡地说道：“这就是我被设定好的命运。”
他的眼中露出狂热的神色：“——所以这也是我必将走上的道路，我将点亮灯塔，引来宇宙风暴，将整个银河系清理干净，重获新生——我没有错！”
“——你错了。”
李瑾深轻声打断他，眼神复杂：“命运从来都不是被设定好的，你之所以觉得自己的命运是注定……是因为你已经认命。”
“我们的强大是源自于我们本身，而并非我们所拥有的力量。”李瑾深看到第三象限以内，那些为了抵抗风暴而前赴后继的身影，微微笑起来，“他们的力量并不强大……但他们本身的意志让他们成为了强者。”
李崇俭的神情一片微茫。
李瑾深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金发的帝王闭上眼睛，片刻后再度睁开，湖绿色的瞳孔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他站起身，抬手，大夏龙雀嗡鸣着落进掌心，被稳稳地握住。
“交换”的代价已经被消除，经过这一段对话的时间，李瑾深的力量已经彻底恢复，甚至更进一步——
他们都已经看到了传奇之上的那道门。
李瑾深最后看了一眼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的李崇俭，向前一步，踏上叶之博曾经走过的那道轨迹。
第四象限外的力量波动正在剧烈地颤动，叶之博已经处于劣势，他需要更多的力量。
此时此刻，只有李瑾深还拥有力量。
所以李瑾深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同样不可回头的道路，去往那个战场。
“嗡——”
在风暴之下，金发碧眼的人类皇帝携着刀剑而来，与自己的恋人并肩。
叶之博没有回头，只是笑了笑，很自然地说道：“你来了。”
他脸上的神情没有分毫诧异，就好像两人是在夏宫内，要携手去观星台上摘星。
而李瑾深也像是寻常那般，同样很自然地开口回应：“我来了。”
他们站在一起，看向眼前重重风暴，眼底同时亮起璀璨至极的战意。
他们携手向前，同时扬起手中的刀剑。
重华刀与大夏龙雀交错而过，划过契合的轨迹，逐渐融为一体。
银白与金绿的刀光于刹那间交织，向身前的星海再度发起挑战——
那道光于整个银河系上空骤然划过，亮彻天际。
……
……
第三象限，沉星海的星空锁颤颤巍巍地被抛向高空，终于成功张开，抵御住重重雷霆与风暴。
夏登帝星，金色的焰狮咆哮着在天际怒吼，将身边落下的陨石不断拍碎，碾成粉末。
长夜仍未结束，这场人类与毁灭的战争还在继续。
有很多人筋疲力尽地倒下，又有更多的人沉默地填补上空缺。
哭泣声与哀嚎声渐止，所有人安静地守在自己的位置，以自己的方式守护他们的家园。
在血色与黑暗交融的星海间，忽然闪过两道耀眼的光。
一道银白，一道金绿，那两道光带着强悍霸道至极的力量，就这样横亘在星海间，从遥远的第四象限一直蔓延至此，向星空下的人们传达出强烈且坚定的意志。
星空锁与金色的焰狮在瞬间大放光芒，与那两道光交相辉映，力量顿时暴涨。
熟悉的力量波动和气息自星海间落下，将沉星海与夏登帝国牢牢笼罩，那是他们的皇帝从千万光年外落下目光，要将自己的臣民护在身后——
他们的王在最前方的战场。
他们的王在呼唤自己的子民，将所有的力量凝聚到一起，以自身为盾与矛，要向这片星海发出至强的一击！
二元与李珩严，这两位主导这一场战役的领导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明悟，借助星空锁与权杖，向星空下的所有人传达出那道意志。
“我们的皇帝陛下正在星海彼端，为我们的家国不顾自身地战斗——在这个时候，我们又怎能退缩？”
两道声音于同一时刻响起，落在银河系的两端。
“沉星海全体——”
“夏登的所有公民——”
那两道声音渐渐融为一道，在整个银河系上空发出战意盎然的号召——
“诸位，请将我们的力量向星海彼端的王献上，以我们的意志、力量与生命，与我们的王一起，为了我们的家与国，拼尽全力——战斗！”
“嗡——”
“嗡——”
血色的星空下，无数道亮芒在刹那间同时升起。
那些亮芒各不相同，有些是粗壮如同巨木那般遮天蔽日，有些如同碗口大小坚韧挺拔，而更多的，却是细细的，如同随时都会断裂的发丝那般。
但当它们汇聚到一起，却成为了河海汪洋，成为了无尽的风暴，成为足以照亮整片星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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