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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桢沉默地摇了摇头。
黎希以为他是不愿说，也没有多问，而是饶有兴趣地问：“你们决定怎么做？”
“这里的情况与我们设想不同。”段桢道，又问他：“你应该也察觉到这里的异常，有离开的方式吗？”
黎希啧了一声：“具体如何还不清楚，大抵是个幻境……不过休利特那家伙居然也参与进来，难道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他后半句声音很小，但是段桢仍然听了个大概，瞳孔微微一缩：“你说的休利特, 难道不是你的兄长吗？”
“你一个普通人，耳朵怎么这么灵。”黎希纳闷地看着他：“力气也大得离谱。”
“天生的。”段桢道。
“……行吧。”黎希没有过多追究：“你不知道休利特，那你总知道我是谁吧？”
“不知道。”段桢面色冷静：“我们只是看你被困在这，想救你出去罢了。”
似乎是对他的回答感到讶异，黎希的眼睛顿时睁得圆乎乎的。
但这迷茫又讶异的神色只在他脸上出现了一秒，下一刻，青年笑得倒在床上, 上气不接下气, 让段桢甚至害怕他笑得太厉害抽搐过去。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来救我,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过了好一会儿，黎希才停下来，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水，声音还打着颤：“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的。”段桢道，他直直地凝视着黎希：“虽然我刚刚认识你，但我认为你不会做出这种事。”
“凭借我白天的举动吗？”黎希挑起眉，脸上在笑, 眉眼中却含着一丝哀伤：“那个我早就不见了。”
他没有再继续谈论这件事，而是转移了话题：“聊点别的吧。”
段桢耿直地道：“你有从这里出去的方式吗？”
“我现在开始喜欢你了。”黎希闷笑两声，却没回答他的问题：“暂时没什么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该睡觉了。”
黎希打了个哈欠，朝段桢摆摆手：“你去隔间或者别的地方找地方睡都行。”
他倒在大床上，双眼盯着床帘，喃喃道：“真是令人怀念……”
段桢回了隔间，坐在床上整理思绪。
现在能确定，黎希被改动后的记忆有两份。按照黎希的说法，他们白天经历过的是兰斯这个人曾经经历过的事，实际上兰斯只是被人困进这个幻境，重新经历这些事，幕后者的目的是杀掉他。
对于兰斯来说，这是最好的解释，但是对于任务者，其中必然有另外的秘密。
而且黎希关于休利特的话也令他感到十分在意。
段桢只在凌晨时睡了两个小时，早上五点左右，他便听到外面传来很轻的声音，似乎是府中的仆从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
这个幻境也许是一个循环，段桢想，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听到黎希坐起来时，才主动走出去。
“按照进度来看，这个幻境应该会持续几天。”黎希眯着眼睛坐在床上，头发睡得乱糟糟的，一根呆毛翘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在脑袋上左右摇摆：“这几天你就继续当我的随从好了。”
他揉揉眼睛，给自己来了一个清洁魔法，扭头看了眼段桢，抬手给他也来了一个。
段桢感到一阵清爽，略有些讶异。
“清洁魔法，对于天天宅在家里不出门的法师是必备法术。”黎希懒洋洋地道，朝他招手：“我的魔力受限，用两个魔法好累的，你过来帮我换衣服。”
这样的他和昨天那个时刻注意自己仪态的样子不同，段桢默默走过去，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帮他换衣服，同时问：“我昨晚想了一下，休利特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是……魔王？”
他说得很犹豫，好像拿不准。
黎希低下头看他，眼里带着笑意：“那你还不算孤陋寡闻。”
段桢的呼吸乱了一瞬。
“我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了。”黎希凑近他，嘴角含着笑：“不然早在听到我的名字后就该意识到你面前人的身份。”
段桢眸色微暗：“兰斯·菲洛特？”
“那是我以前的名字。”黎希笑眯眯地道：“后来我就改名了，现在叫兰斯·塞纳菲尔·菲洛特。”
他表面虽然一直在笑，目光却紧紧盯着段桢。
段桢瞳孔一缩。
黎希歪歪头：“看来你听过这个名字……是塞纳菲尔吗？”
他叹了口气：“一个宝石都比我有名，我这个魔王做的也太失败了。”
段桢没说话，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休利特这个世界，居然是塞纳菲尔曾经的记忆，而且在这里充当塞纳菲尔的人，是黎希。他忍不住开始思索，这件事会不会引起魔王的关注。
难道之前出现的那个休利特，是真的魔王？还是说这也只是塞纳菲尔的记忆。
见他一直不说话，黎希歪歪头，了然：“你后悔来救我了吗？也是，世人都盼着我死，怎么会来救我。”
他口中如此说着，脸上的表情却带着淡淡的落寞。
“不，我要救你。”段桢立刻道。
就算是从理性上来说，段桢也能找到无数帮助黎希的理由。但是从感性上，他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更多的是因为看到了对方的落寞。
这种表情不该出现在黎希身上。
“你为什么会变成魔王？”他忍不住又问。
“耐心些，你会知道的。”黎希朝他眨眨眼，又拉长了声音：“我站了好久了，快帮我换衣服，我累了。”
“好。”有上一次帮黎希换睡衣的经历，段桢这次非常熟练，除了依旧在脱黎希裤子时移开目光，没有再出现手忙脚乱的状况。
他们两人一起走出去，黎希挥手招来管家：“休利特呢？”
管家怔了怔：“兰斯阁下，府中并没有叫做休利特的人。”
“我知道了。”黎希随意点头，半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
段桢沉默地站在他身后，等管家离开才低声道：“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顺其自然。”黎希揉揉太阳穴，若有所思：“不过我总觉得我还忘了什么。”
他沉思片刻：“算了，忘了应该就是不重要，我们出门吧，你的同伴不还在外面吗？”
“是的。”段桢点头。
“走吧。”黎希拉起他的手，顿了一下，狐疑地转头盯着相握的双手。
他的动作怎么这么娴熟？黎希可不记得自己有随便拉陌生人的习惯。
段桢反问他：“怎么了？”
“没事。”黎希若有所思，却没有放开他，反而更紧地抓住他的手掌，还时不时用指腹在上面摩擦。
段桢默不作声地把手抽回去。
黎希瞧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你怎么一副被非礼的表情。”
这话说的丝毫不心虚，好像现在还在摸对方手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第47章
他们俩一起走出来时, 外面等着的几人还以为黎希已经恢复记忆，不过见段桢在后面轻轻摇了摇头, 就知道只是错觉。
黎希没说话，带着笑容听段桢和他们交换信息。
段桢把事情和他们复述一遍，着重提及这里只是虚假的记忆，很可能是幻境，才说明黎希的身份。
即便之前有了铺垫，夏奇容还是吓得打了个嗝。
所幸他知道轻重缓急，把肚子里憋得一堆话都咽了回去，只是点点头表示明白。
单佐没说什么，盯着手中的仪器, 若有所思。
孙乐倒是一脸沉稳，除了刚刚听到塞纳菲尔这个名字时，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外，再无别的表现。
“我们想要把兰斯从这里救出去，就要破掉幻境。”段桢道：“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幻境的目的是为了杀死兰斯，但是再怎么说，昨晚那些亡灵也太弱了, 杀掉一个魔王, 用那种东西也不现实啊。”夏奇容忍不住道, 语速飞快：“而且一般设置幻境，用的都应该是人心底最难以面对的事情，那样才能击溃幻境中的人，这里很显然……”
他话说了一半，对上黎希似笑非笑的目光，差点咬到舌头，把剩下的咽了回去：“总, 总之，这里可能还会有别的什么把戏，我们要小心才行。”
段桢猜到他被黎希恐吓了，摇摇头，问单佐：“你能确定另外三个人的位置吗？”
“昨晚离开森林的时候远远见过一面，看起来是往那面去了。”单佐指了一个方向，又道：“但现在有两个人的信号很微弱，还有一个已经接收不到。”
段桢的眸色骤然一沉。
依照前几个世界的经验，接收不到信号时，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已经遭遇不测。剩下百分之十有各种可能，比如说那个人学会了假死技能，不过这种可能很小。
“你们说的人，是索伦的那个猎物？”黎希摸了摸下巴：“那死掉很正常，你以为猎物被抓回去是为了什么？贵族可不会那么好心，抓了人带回去好生供着。”
说实话，抓猎物的时候就不在乎对方生死，求的就是一个刺激感。除非是看上了对方的好皮囊，决定带回去享受一番，下手才会谨慎。
这种猎场对于贵族来说司空见惯，黎希就算知道不对，也懒得去纠正，只是摆摆手：“索伦的实力在年轻一代中也算是数一数二，那些人若是想救回同伴，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在场的人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格外沉闷。
黎希歪着头看他们，过了一会儿才道：“不过也不是真的救不回来，不是说还有两个有气吗，我带你们去找他怎么样？”
“不会有什么麻烦吗？”段桢问。
黎希眨巴眨巴眼：“没事，最糟糕的结果也就是团灭罢了。”
这句话让段桢噎了一下。
没想到魔王之一的塞纳菲尔居然是这种性格，虽然从这游戏就能看出魔王并不在乎他人性命，但没想到他似乎连自己的命都不是很在意。
可段桢又觉得，对方不在乎性命不是因为疯狂，而是因为疲倦。
“应该不至于团灭吧。”夏奇容嘀嘀咕咕：“我觉得咱们安全出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黎希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段桢陪我去就行，你们在外面待着。”
单佐道：“我可以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黎希挑了下眉：“行啊。”
他知道这些人来历不明，但是心底莫名涌现的信任，尤其是对段桢的亲近感让他既想要靠近，又生出警惕。
黎希并不相信他们说要来救自己的话，他更倾向于对方是外面那些家伙投放进来的“武器”。不过，这种袭击方式很新奇，现在的心情也很有趣，黎希不介意多感受一会儿。
段桢跟在黎希身后，突然问：“我昨天看到了账本，几个月前，公爵府连续几个月都有很大的开销花在寻找塞纳菲尔上……塞纳菲尔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宝石。”黎希笑眯眯地道：“传说中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可以实现持有者任何愿望。”
“那你们……找到了？”段桢问。
“你看我的眼睛。”黎希突然停住脚步，凑近段桢。
那双桃花眼睁得微圆，浅褐色的虹膜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连边缘都透着浅浅的金。
浅褐色？
段桢皱起眉，隐约记得有一次看黎希的眼睛，还是浓重的黑。
“是不是和真的眼睛非常像。”黎希见他面色变化，知道他意识到了，便笑着撤开身子，用轻挑的口吻道：“感谢神明，创造出这种神奇的东西，又回应父亲的祈祷，让他得偿所愿。”
段桢仿佛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对于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想要理解一个人的眼睛是由一种宝石做得有些困难。
倒也可以把这当作是材质特殊的义眼。
但段桢想的并非这些。
因为是魔法宝石，所以在被光照射时才会透出不同的色彩，可他细细回忆，却能翻找出很多有关黎希瞳色变化的记忆。
他凝视着黎希，竟是有一瞬间的失语。
黎希没有察觉到他异样下隐藏的思绪，只以为他在震惊塞纳菲尔的存在。他们来到一座规格比公爵府小上一号的府邸前，门口的仆从看到他便加快步伐迎上来：“小菲洛特阁下。”
“我找索伦。”黎希道：“问问他昨晚有没有抓到奇怪的人。”
“好，请您到这面稍候片刻。”仆从将他带到等待的地方，添上茶水，便赶忙让其他人去通知索伦。
黎希没喝那杯茶，他靠在椅背上，目光仍落在段桢身上，饶有兴趣的问：“你知道我的名号，却不知道我是如何成为魔王的，也不知塞纳菲尔是什么，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这不重要。”段桢道：“我只是在路上听说过你，并不了解。”
“那你应该来自其他王国。”黎希笑起来：“这个国家的人，没有人会不了解我，毕竟我屠尽了王室，让王国分解，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应该都恨透了我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段段：瞳孔地震
黎小希：主动脱马甲.jpg
第48章
对于塞纳菲尔的事迹, 段桢的确是第一次听说，他仔细观察黎希的神色, 却发现对方并无恨意，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神色淡淡的，好似做的只是一件随手的小事。
“你为什么要屠尽王室？”段桢试探着问，这是为了心底那点怀疑，也是为了更多地收集信息，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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