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似乎意识到殷希要说些什么,高杉抚平她眉宇间因疲惫皱起的丝丝纹路,说道。
“我会和老大他们传信,希望他们能够告诉我一些关于京城的事情。”
“嗯。”殷希轻轻点头,两人随意收拾了东西,便起身离开。
五日后,西都门附近,大门一如既往的紧闭,只开了一道小门把守,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入。远处,一棕马疾跑着,朝着西都门而来。马上有一情报官,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大声喊到。
“五百里加急文报,五百里加急文报!”
似乎这官兵的声音过于激动,城门外,坐在茶棚里打着盹等候的商人被这声音惊醒,看着外面的情况。
“来者何人?”
城门上的守将见来人一身布甲,但已破败,身上的衣袍染血,猜测有情况。
“并州步兵都尉,有急事求报。”
守将有些狐疑的看着来人,不知此人身份真假,只得又问。
“所报何事?”
“军中机密,无可奉告。”
守将见问不出什么,也不知要不要开城门,想着一字王的命令,不得随意放人进来,也干脆当做没看见。
‘嗖’,一支箭羽插在这守将身旁的木桩上,那都尉大骂道。
“边防急报,如若耽搁了时间,你担待的起吗?”
守将见那箭羽后有一翎羽,正是当年皇帝赐予征北大将军的,也不敢耽搁,便让人开城门放行。
随着城门再次关闭,周围又恢复了开始的宁静,那些商人纷纷讨论着,猜测边防是不是又出了事。嘈杂的声音,各种各样的论调,其中一身披蓑衣的男子坐在草棚最里处,抬头看了一眼城门上又恢复如初的守备,悄悄起身离去。
不远处的集镇,高杉怀揣着一些吃食,想着今日所见所闻,加急了步子,朝一处巷子深处走去。
巷子深处后有一废弃土坯屋子,正门的篱笆墙已经颓了,散乱的铺在地上,一看便已荒废很久。
跑进屋里,将房门关上,走进里屋,便见殷希正埋头写着什么东西。见高杉回来,殷希将纸笔放置一旁,起身解下高杉身披的蓑衣,给她打了碗水,待她喝下休息一会儿。
“希,今日城门有事儿。”
“何事?”
将高杉的衣服收好放置后,才又走到她身旁坐下,问道。
“今日并州派人来传信,看仗势,应该是边防有变。”
殷希神情一肃,意识到了话题的严重性。
“可能知道一丝细节?”
“不知,那都尉称军中机密,只能面京上报。”
“上报?报给谁?父皇不是已经……”
等等,殷希眼眸一动,依照现在北方各小国的不断骚扰,企图侵染郝国。安南败退的消息应该已经人尽皆知,那么,这些国家又为何还不断四处惹火,他们真的能保证一定能从郝国捞到油水?还是说,他们不仅和殷尧有勾当,其深处,殷槃也掺杂进来了?
“希,怎么了?”高杉见殷希神色不好,以为这几日连续赶路让她有些不适,连忙上前查看。
殷希见高杉有些担心的模样,只是轻轻微笑,表示自己无碍,转念又想着其他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情早就安排了,那么,他们这次要瞄准的对象又是谁呢?
殷希凝望着窗外的乌云,昏暗的云中,偶有一道奇亮的光,透过乌云想要冲破它的阻挠,却抵不过风雨欲来的决心。
“要下雨呢。”殷希低喃道。
见身边人深邃晦涩的眼眸,高杉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无力,似乎自己真的太弱了,才会在每次遇见这种情形后,只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连为希分忧的能力都没有。而她,自诩要保护殷希,让她无忧,到头来,却捅了这样大个篓子。高杉紧紧的握住拳头,将头微微埋下。殷希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怪异,脑海中只想着如何应对这些未知的情形,两人都在这寂静的环境下,无言。
第86章 chapter86
西南,边防附近,一花白头发,却精神健硕的老者站在堆满被破坏的机关阵前,一脸严肃。他身旁站着不少随行的人员,看模样,应该是家族子弟。
“家主,这些机关阵术,都是我们家族的,不应该出现这里啊。”
老者摸着长却稀疏的胡须,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着跪在不远处,即使动用刑,也不开口的一群人,叹了口气。
“家主。”
见从外面进来的白衣少年,似乎找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激动。几个步子跨到老者身边,想要行礼。
“不必行礼了,宗念,可是找到了什么东西?”
“正是,家主你看。”
巫马宗念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巫马嘉晏,那是一只玉戒,是当年巫马嘉晏交给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也是巫马君的信物。自从二十几年前巫马君与巫马清幼闹变扭,跑到巫马嘉晏那里哭诉,却被巫马嘉晏斥责了一番她的无理取闹,巫马君便丢下玉戒离家出走后,这只玉戒应该不见踪影才对。巫马嘉晏深吸了一口气,也知道是家族里有人利用这个戒子与其他人有所勾当,将巫马家的机关阵私卖后谋取钱财。而这个人,只有可能是他最亲近的老管家的了,毕竟这个玉戒就是开启巫马家终极机关阵的钥匙的秘密,除了他和巫马君以及老管家知道外,便无人知晓。
摸着玉戒,上面已经因有些时日的风化而显得圆滑,巫马嘉晏想着自己的小女儿,不由心生一股酸涩,眼里闪出了一丝泪花。
巫马宗念知道他想起了巫马君,想着君姨留下的两个孩子,巫马宗念还是决定开口告诉巫马嘉晏。
“家主,宗念已经寻得君姨消息。”
巫马嘉晏神情一震,连忙抓住他的肩膀,颤抖的问着。
“我的君儿,她,现在在哪儿?”
巫马宗念先是抿着嘴,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表达,他有些不敢打破这个父亲想要找寻到女儿的梦。见他揉着手心的动作,巫马嘉晏原本的狂热突然被淋灭,似乎意识到这个情况是他早就已经猜想过的,他颤抖着将手放下,眼泪还是没忍住的流了下来。周围的人见族长流泪,只得埋下头去,与他一起悲伤。
“不过,家主,君姨在京城里留下了两个女儿。”
似乎听见了令他震惊的消息,巫马嘉晏拭干眼角的泪,又一次颤抖着声音问。
“真,真的?”
“嗯,正是当今郝国的长公主殷希和二公主殷洛。”
在场的家族子弟也纷纷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巫马宗念,见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才不由感慨,家主有后了。
巫马嘉晏很是兴奋,那是君儿的女儿,也是他的外孙女。他激动的想要立刻到两个孩子身边,却是在巫马宗念的话后,恢复了理智。
“家主,如今郝国深处水深火热之中,且前不久有密保传出郝国当今的皇帝已死,二公主如今困在京城,长公主到现在还下落不明。而我们现在查到的事情与郝国皇室有关,现在,我们应该先揪出这幕后之人,才能化解此次危机,救出君姨的女儿。”
巫马嘉晏点头,确实,他听过一点关于郝国的消息,但以往他却并没有多上心。
现在想来,他的两个外孙女,还受着别人的控制与威胁,也不由意思到事态的严重。
“阿武,你立刻赶会山庄,将巫马荼给我关进牢里,待我回去便亲自处罚他。”
“阿进,你派人召集在郝国和北狄附近的族子,让他们立刻前往并州与我们会和,让他们带够人马,随时复命。”
“宗念,你随我去调查关于这里的所有事情,我倒要看看,是谁对我们巫马家的终究机关阵,如此感兴趣。”
“是!”随着一众人应令后,巫马嘉晏走到跪着的一群人身边,见他们什么都不肯说,按着墙上的按钮,密密麻麻的毒蛇蜘蛛便朝这些人爬起。
这些本是用来对付他们的毒物全部被还给了这群人,巫马嘉晏听着身后响起的惨叫,论巫蛊之术,他们也还是太嫩了。
五月间的天,阴晴不变,前一天还能出点太阳,第二天就开始下暴雨,冷风吹刮着树和屋顶,‘呜呜’的回响声,将整个被乌云笼罩的京城与小镇包裹的有些阴沉。
高杉坐在屋檐下,看着暴雨冲刷的街道,还有坑坑洼洼的泥塘,有些出神。
“坐在屋外作何?”
殷希从里屋出来,这两日她忙着处理事情,以及传书暗卫她已经转移了地点,有时候发现高杉似乎有些沉闷,本想着询问她有何心事,却一直没有找到时间。
转过头见殷希给自己披了一件外衣,朝着她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殷希心里一沉,却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怔怔的看着高杉的面容,眼色晦涩。见高杉也看着她,表情可怜兮兮的对着自己,似乎是因为自己不信任她,让她受了委屈。殷希受不了她这般模样,就如同以往,每当她做出这样的表情时,就算心里装着再多的东西,也瞬间卸了下来,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希,我没事儿,真的,可能天气有些阴沉,让我觉得有些闷了。”
见殷希叹气,知道她可能是担心自己。其实,这两天她并不是在闹变扭,也不是因为什么特殊情况。只是,在想着以后的道路,她该如何让殷希安全的回到京城,又如何保护她?还有,如今自己是个刺杀皇帝的天大逃犯,她又以何种身份,陪她再去面对朝廷的是非?又以何种方式,再陪她看这世间繁华?
或许是高杉隐藏的并不是很好,也或许是殷希本就心思缜密,让她已经猜到高杉在想些什么。
“待雨停了,便出去走走吧。”
殷希语气轻轻的,像是在安慰高杉。高杉却摇摇头,如今她们所处的地方并不算多安全,如果被发现了,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殷希没有说话,站了一会儿,便坐到高杉身旁,将头靠在她的肩上,看着屋外的雨。
“山,你不是说过,会一直陪着我吗?”
殷希笑的柔和,还带着点认真,高杉就这样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直到眼睛干涩。
刺杀殷冉过后的几天,高杉的大脑很混沌,她不清楚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也不清楚为何殷冉就这样简单又突然的死在她的手里。她怀疑过,为何所有的事情会如此巧妙的发生,就像一切都不会出现偏差一般,就这样,让殷槃利用了自己,也压制住了希。
后来,她只想着去找殷希,不论用任何方法,是生或者是死,只要再看见她平安无事,一切,都那样值得。可最近几日,她常常会联想起很多事情,自己的命运与到来;那个在木府无意间看见的石碑;木长风的手札;殷焦的托付;焦天敖的过往与神秘;殷槃的谋划与实施;郝国的命运与预测;殷希的救赎;或许,还有在那暗处偷笑的人?
似乎头一次没有得到高杉的回复,殷希坐直了身子,看着身前人的表情变化。见她眼底的翻涌,还有那没有溢出表面的深沉,不由心中一颤,她的驸马,似乎,成长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高杉才伸开双臂,紧紧地将殷希抱在怀里,那么用劲儿,宛如要将自己的热度,全部传给她。
“嗯,希,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一直保护你,我们不是很久以前就说好了吗?”
殷希听着耳边的低语,还有她一如既往宠溺的语气。即使你也会成长,也会有了自己的抉择,可你的心,还有这样简单,却让我无法抗拒的行动,从未变过。殷希也慢慢的将手环抱着她的身体,闻着她身上带着的气息,微微点头。
‘山,若你有自己不愿说的心事,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不会干扰你。但我希望,在这场风雨过后,你还能继续陪着我,到时光的结束。’
暴雨似乎也感受到了些什么,慢慢停了那让人发怵的趋势,透过云层洒下一股光辉,照在这已是绿的草皮上。四周的泥土淋漓混沌,却也有一股泥根腐败后传出的土腥味,不会难闻,反而清新,沁人肺腑。
高杉看着远处的那一抹薄光,光印在她的眼里,掩藏了一丝黑暗。
殷希在她的怀里动了动,她没有松开双手,只是放松了力道,看着爬扶在她背上的人儿坐端了身子,与她面对面的注视着。
或许两人早已习惯了安静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在那双眼下,读懂对方的心思与感情。殷希偏着头,抿着嘴,勾着眼角对她笑。高杉已经调节好了心情,既然这些事都还没有发生,未来的一切,她只要抱着信念去面对和对抗就好。
将斗笠带在殷希头上,替她系上一个结,站起身子,牵着她的手,轻声说道。
“走吧,希,去外面看看。”
殷希一笑,柔声的回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飘过
第87章 第 87 章
京城,皇宫,前殿。
潘禅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大殿,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殷阳的愤怒和隐忍;大臣的畏惧和服从,他慢慢的走上九阶白玉阶梯,看着眼前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龙椅,坐了下去。从上往下俯瞰,一切都显得卑微和渺小,潘禅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狂热,笑了出来,最后,越笑越癫狂。
他笑殷冉机关算尽,最后却给别人做了嫁衣;也笑殷希的可怜和可悲,坐着长公主的位置,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输给他这样,连身份都没有的皇子。
他看着外面的雨,这是他出生时也有的场景。二十七年前,殷冉醉酒后,临幸了一个新进宫的选侍,也有了他。他出生时,屋外下着大雨,他所谓的母亲并没有因为身怀龙种而飞黄腾达,甚至连怀孕的消息,都被封锁了起来。也是在她生产完后,殷冉便派人杀了这个选侍,又派人将他抱出宫外,过着普通人,甚至便普通人都不如的生活。殷槃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身为皇子,却连留在宫里的机会都没有?也不明白,既然他不想要自己,为什么不杀了他,而是将他这样‘流放’在外?后来,他总算知道了缘由。
殷冉从未想过自己的任何一个孩子能够继承郝国的皇位,他娶的皇后,世人皆知的马皇后,压根就不是常人,而是那退隐多年的巫马家族子,有着世人皆垂涎三尺的神物,长生药的秘方。所以,殷冉暗自杀死了所有的皇子,只留下两个对他而言没有威胁,还可以为他留下个痴情名声的两个皇女,用她们,去要挟巫马君。而至于自己,为什么没有被杀害,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本就是殷冉留下,用来在未来殷希势力壮大后,平衡她的一个棋子。他向自己承诺,会给自己太子的位置,可是,他都知道,在殷冉的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卑微选侍的儿子,一个低等物种,他根本也没看得起自己,也不会觉得自己有任何资格和能力,能够在以后从他的手里,抢走这把位置。他只会在最后像对待殷希的手法一般,对待自己。殷槃摸着龙椅的扶手,眯着眼睛享受这即将属于他的位置,心中暗念着。可是,他的父皇似乎并没有想到,他曾经走过这获得这权利的路,自己也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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