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忍不住轻轻抚摸着叶子的表面。她见过顾禾的原形，在暗地山谷的时候，顾禾经常会化成原形，把自己栽到山洞前的土地里，跟相熟的妖树一起，努力汲取着土壤中的营养。
顾禾见绯芸收下了叶子，认为绯芸放弃去听书了，不过她怕有变动，又确认了一遍，“你不去听书了，是吗？”
绯芸，“我本来也没想去听书。”
顾禾，“那你为什么停住？”
绯芸回答，“你走错方向了，去我家，得往右拐。”
顾禾捂住心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刚才走得太急了，居然忘记看方向了。
顾禾问绯芸，“对不起，我误会了，既然你本来也没想去听书，那你能把叶子还给我吗？”
虽然拔掉的叶子安不回去，但到底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要是真被绯芸当零食吃掉了，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绯芸把叶子塞到了怀里，摇了摇头，“不行。”
自己亲手送出去的东西，就算收不回来，也没处说理去。
可就是很气，很想告状。周围只有绿意一个人，顾禾走到绿意身边，委屈的说：“绯芸欺负我，她不肯把叶子还给我。”
绿意，“你跟我告状有什么用？你没看出来我跟绯芸是一伙的吗？”
顾禾，“看出来了，这不明摆着的事情嘛。”
绿意，“那你还跟我告状。”
顾禾，“万一你良心发现了呢？”
绿意笑着摇头，“你放心，我没良心，我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把别人想骂自己的话，提前骂出来，让别人无话可骂。
就是这么机智。
顾禾，“……”
你说气不气人。
第29章
绿意一直感觉顾禾是在忽悠她。
什么妖树开花美得如同仙境, 什么错过了抱憾终生，听着就很夸张。
可是此刻站在绯芸家的院子里，看着眼前这颗开满了白色花朵的妖树, 绿意真的有种如临仙境的感觉。
白色的花朵, 并不是长在树上的。那些花朵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飘荡在妖树的周围。
花朵每动一下, 花蕊里便会倾泻出银色的粉末，抬头望去，竟有一种波光粼粼的感觉。
妖树的树干, 漆黑破败，妖树的枝桠和叶子, 腥红如血。
白色的花朵, 随风而荡，美丽灵动的仿佛仙界的精灵。
本是矛盾的两种事物，出现在同一种画面里, 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像是阴沉可怖的地狱深处，突然之间，盛放了一朵纯洁的白色玫瑰。
像是极度绝望之中，那虽微小，却极其珍贵的光亮。
似乎, 人类管这种光亮，叫做希望。
顾禾搬着凳子，拿了一壶酒, 坐到了绿意身边，“怎么样？漂亮吗？”
绿意点头，眼眶有些发酸。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绝美的花朵。
绯芸给绿意搬了一把凳子, 又塞给绿意一壶酒，“你们两个乖乖看花，我突然有些工作要处理，瑶瑶开花的时候，情绪不太稳，你们两个千万吵架，省着刺激到瑶瑶。”
顾禾点头，“放心，我不会刺激他的。”
刺激的狠了，分分钟变彪形大汉，这谁受得了。
绿意被眼前的美景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她坐到椅子上，抱着酒壶，缓了好半天，才对顾禾说：“瑶瑶这个名字真好听，像小仙女的名字。”
顾禾刚喝进嘴的酒，差点没喷出来。
呵，单纯的狐狸精，早晚有一天，你会为你此刻的夸赞后悔的。
绿意问顾禾，“暗地山谷，不是地狱一样的存在吗？为什么里边的妖树，会开出这么漂亮的花朵？”
顾禾反问，“谁说地狱里不能开花？”
绿意点头，看着满树的花朵，轻声说：“是啊，就算是地狱，也有可能开出漂亮的花朵。”
顾禾看着绿意微红的眼眶，问道：“你怎么了？”
“算是触景生情吧。”
绿意拔掉酒塞，喝了一口酒，“从我可以化成人形开始，便生活在地狱之中，其实暗地山谷还好，至少你生活在里边的时候，你知道那里就是地狱，可我不一样，我每次都认为，这次肯定不会是地狱了，可现实总是会教我做妖。”
她遇到的每个妖，都不是好妖。
起初，她被一只坏透了鳄鱼精给胁迫了，鳄鱼精逼她做坏事，她不愿意，鳄鱼精就毒打她。后来一只白鹤妖，见她可怜，从鳄鱼妖手里救下了她，可那个白鹤妖也不是好人，虽然没有逼她做坏事，可一直给她灌输一些扭曲的世界观。
“我想想，接着还有柳树精，青蛙怪，石头精，一个又一个的妖，救了我，然后又将我带入下一个地狱之中。”绿意仰头，一壶酒喝了一半，“你说，我是不是挺倒霉的，活了这么久，一个好妖怪都没碰到。”
绿意突然站了起来，她举着酒壶，对顾禾说：“可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那些胁迫我的人，不肯教给我正确的东西，那我就自己去学。可是我比较倒霉，去上的培训班，都是骗子开来圈钱的。”
这个顾禾知道。
上次绿意说过，她花重金上了个武术班，结果学了半天，只学会了一个搞笑的热身。
绿意说：“可我就是不放弃，我一直在试着在拯救自己，你知道人类管我这种精神叫什么吗？”
顾禾猜测，“不屈不挠。”
“错，我在私塾学过。”绿意大声说：“应该叫为所欲为。”
顾禾没说话。
看来绿意上的学堂，也是圈钱骗人的可恶作坊。
教绿意成语的教书先生，以前多半是教武术的。
绿意坐回椅子上，对顾禾说：“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
想着她和顾禾是因为偷小孩的案子认识的，绿意说：“我被老虎妖控制了多年，可我发誓，我一个小孩也没吃过。看着那些人类的小孩被祸害，我真的很心痛，可是我妖力低，对于老虎妖的暴行，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能做的，只是在老虎妖把人类幼崽的血肉舔舐殆尽后，把人类幼崽的遗骸，送回到他们父母的手中。”
顾禾问，“为什么要将孩子的遗骸送还回去。”
绿意回答，“很多父母，看不到孩子的尸骨，就不会相信自己的孩子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人类的生命太短暂了，与其让他们去追求一个虚幻的希望，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事实，这样的话，他们至少有可能忘掉这个逝去的孩子，然后开始全新的生活。”
顾禾没有说话。
绿意执着的问：“你相信我吗？”
顾禾摇头，“我不知道。”
探案追寻真相，揣摩人心计较善恶，从来都不是她擅长的事情。
绿意有些失落。
她仰头，将剩下的半壶酒，一饮而尽。
顾禾沉吟了片刻，突然笑着开口，“你之前做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但是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妖怪，过了今晚，你会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重新开始。”
虽然猪大叔说，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可她还是坚持的认为，不论善恶，每个妖都需要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绿意惊讶的看着顾禾，她眨了眨眼睛，评价道：“你是一颗包容的白菜。”
顾禾扬起下巴，“我也是这么感觉的。”
绿意抬手，抓住了一朵飞过的白花。
她把白花放到手心，然后低头，闻了一下。
花朵的味道很清新甜美，像夏日雨后的黄昏，让人莫名得心旷神怡。
绿意问顾禾，“你重新开始过吗？”
顾禾点头，“当然。”
绿意目光清澈，带着难得的诚意，“能跟我说说吗？”
顾禾点头，“好啊。”
绿意凑近顾禾，打算认真倾听。
顾禾掰着指头算，“今天出门的时候，我踩死一只虫子，我的心情就变得很不好，感觉自己做了错事，但是只苦闷了一会儿，我就给了自己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当那件事情没有发生过。然后没走几步，我又踩死了一只虫子，我又感觉自己做了一件错事，虽说只是虫子，但那也是一条无辜的生命啊，沮丧了一会儿，我又给了自己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绿意为了回报顾禾的包容，一直认真的听着。
听的时候，她一直在心里劝自己：生气是魔鬼，不生气，不能生气，保持心态平和，才不会长皱纹。
一个时辰后，顾禾终于闭上了嘴。
绿意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的看着顾禾，“说完了。”
顾禾，“没，才说完了一半，我有点口渴了，等我喝口酒，润润嗓子，再继续给你讲。”
绿意坐直身子，说，“如果我没数错，你今天，已经重新开始三十多回了。”
踩死虫子需要重新开始，她可以理解，毕竟有些妖，生来就很脆弱，一条生命因自己而消逝，选择重新开始也无可厚非。可是没吃到好吃的麦芽糖，为什么要重新开始？今天没吃到，明天再去吃就好了，用得着重新开始吗？
顾禾点头，“你也说了，我是一颗包容的白菜。”
绿意，“……”
你这不叫包容，你这叫矫情好吧！
第30章
接下来的两天, 顾禾一直在宫里各处转悠，打听肚兜妖的踪迹。
她的身份是太嫔，出门时必须带个随身宫女。
冷宫只有林月舒一个宫女, 顾禾不顾林月舒的反对, 生拉硬拽的把林月舒带在身边，非让林月舒尽到一个当宫女的职责。
顾禾在宫里转悠了两天, 也没打听出来什么。
林月舒给顾禾出主意，“我觉得你不应该光打听，你应该表现出一副极其想变得美丽年轻的欲望, 让肚兜妖主动找到你。”
顾禾在宫里行走，用的形象, 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形象。
她站在湖边, 低头看着湖水里自己那张饱经沧桑的脸，问林月舒，“我一个久居冷宫的太嫔, 先帝都死了那么久了，我想要变得年轻漂亮干什么？开始第二春吗？”
林月舒难得思考，她打量了顾禾一眼，“说服力是低了点。”
那是低了点吗？
那是相当低。
太嫔这个身份，不会引起肚兜妖的怀疑, 却也断了她接近肚兜妖的机会。
顾禾问林月舒，“要不你来，你的形象年轻, 在宫里认识的人也多，你要是放言想要变漂亮的话，肚兜妖说不定会找上你。”
林月舒摇头，“我已经很漂亮了, 我不想变得更漂亮。”
顾禾解释，“演戏，演戏你懂吗？不是真的为了变漂亮，只是为了引肚兜妖出来，可以吗？”
林月舒还是摇头，“我不想演戏，我明天约了小白钓鱼，没时间陪你演戏。”
行吧。
顾禾叹了口气，她已经在绯芸面前夸下了海口，说半个月一定会抓到肚兜妖，可这都过去两天了，她连肚兜妖的影子都没见到。
她本来想趁肚兜妖这个任务在绯芸面前刷波好感，让绯芸可以对她刮目相看，这样以后再分派任务的时候，她才能拿到功德分高的任务。
林月舒问顾禾，“你为什么没有搭档？别人为妖管处做事，都是组团的，这样效率比较高，也不会像独自一人那么危险。”
上次顾禾抓捕狐狸精，顾禾几乎赔了半条命，要是顾禾有个搭档，肯定不会受那么重的伤的。
顾禾回答，“我探案能力低，每次抓捕犯人的时候，走的都是深入敌营以身涉险的路子，经常受伤。没有搭档还好，一个人受了再重的伤，也没心理负担，要是有了搭档，搭档因我的无能而受伤的话，我会愧疚的。”
所以还是独自一人比较好。
林月舒点头，“你是一颗善良的白菜。”
顾禾，“别提白菜两个字好吗？谢谢。”
林月舒见时间不早了，对顾禾说：“到了做晚膳的时间了，我们回去吧。”
顾禾摇头，“你先回去吧，我再努努力，看能不能打听到跟肚兜妖有关的事情。”
林月舒点头，“好，那我先回去，你记得回来吃晚饭，昨天晚上我跟大黑去钓鱼，大黑捕了很多虾，虾很新鲜，我给你炸虾球吃。”
顾禾随口问道：“昨晚钓过鱼了，明天还要去钓鱼，你们猫妖都很喜欢钓鱼吗？”
林月舒回答，“不是，我昨天是去陪大黑钓鱼，明天是要去陪小白钓鱼，我们不是一起去钓鱼的。”
顾禾感到奇怪。
虽然她不过问林月舒的生活，可是她偶尔听林月舒提起过，这三只猫妖的感情特别好，经常都是一起行动的。
顾禾问林月舒，“你们三个为什么不一起去钓鱼？大黑和小白吵架了吗？”
林月舒摇头，“没有，只是我现在分别在跟大黑和小白谈恋爱，所以要分别跟他们出去钓鱼。”
分别谈恋爱？
是三猫行的意思吗？
顾禾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们猫妖，都这么开放的吗？”
林月舒有些消沉，“不开放，大黑和小白都跟我表白了，我很喜欢和他们一起玩，就想着可不可以一起谈恋爱，可是他们说不可以，让我必须选一个。”
顾禾眼睛瞪得更大了。
在她的心里，林月舒和那两只猫，只是纯洁的友情。
林月舒化形时间短，在她眼里，林月舒就跟四五岁的小朋友一样，大黑和小白虽然思想稍微成熟，可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五六岁的小朋友。
怎么突然之间，就谈起恋爱了呢。
而且，大黑和小白经常来冷宫留宿，每次都是住在林月舒的房间里。
17/42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