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见森鸥外没有再抓自己弱点的意思,白泽稚子垂下头,乖巧回答。
又是这样,不引导完全不想说话,实在令人难办,森鸥外提问:“刚刚稚子说了‘喜欢’,是跟谁学的?”
与谢野晶子。
白泽稚子的瞳孔晃了晃,低声道:“与谢野姐姐。”
“呀,果然。”森鸥外低笑了一下,“可惜与谢野姐姐不愿意陪你了,这也是人类社会正常的离别哦。”
是在暗示抛弃吗?
白泽稚子没有说话,从江户川乱步带走与谢野晶子的场面看,真的分不清楚是与谢野晶子抛弃了白泽稚子、还是白泽稚子抛弃了与谢野晶子,他道:“我不会离别森先生的。”
“是‘我不会和森先生离别的。’”森鸥外纠正道,“每个人都会有抛弃或被抛弃的时候,无论是什么承诺都阻止不了的,这也是正常的,稚子。”
承诺?
白泽稚子仰起头,伸手抓住森鸥外的手、放在自己的喉部,他道:“我不会和森先生离别的。”
年少人的心思,干净又单纯,明明什么都不懂、只会用野兽一般的直觉和被握住致命弱点的行为表达自己的忠心,实在是……令人愉悦呀。
于是森鸥外低笑起来,初次见面时、他曾经握着白泽稚子的脖颈,把他杀死,现在也握着白泽稚子的脖颈问道:“稚子是在向我宣誓忠心吗?”
森鸥外可以感觉到白泽稚子在自己手下的脖颈随着说话声微微震动、血管也很清晰:“我不会被森先生抛弃的。”
“又用错了。”森鸥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白发,没有纠正这次的错误,“无论我干什么,稚子都会支持我吗?”
谈话的持续时间有点长,白发少年明显不想继续说话,他眨着眼睛和森鸥外对视了一分钟,才不甘不愿地继续道:“无论森先生干什么。”
致命的弱点都乖乖露出来了,却还要之前就说过会被阻碍的承诺,人类社会的礼仪好复杂。
宣誓忠心还要别人哄着来,真是毫无人类社会的经验,是一张纯洁的白纸,可以随便别人涂上什么颜色。
白泽稚子打了一个哈欠,真的开始不耐烦了,提醒道:“森先生掌握着我的脖子。”
森鸥外的手术刀使得非常厉害,这么近的距离,可以随时划破白泽稚子的脖子,所以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口头承诺,反正下次再问,白泽稚子大概率还是忘记。
被打上得寸进尺标签的大人终于松开手,微笑道:“最近多说话哦,变声期的话,还是多开口比较好,糖和安眠药都少吃一点。”
又在得寸进尺——
白泽稚子和他对视几秒,拖长了尾音,仿佛这样就算是说了很多字:“好~~~”
哪有羊羔在表示忠心的时候还要不耐烦地踹一下接受忠心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森鸥外愉快地决定要把羊羔嘴里的新鲜青草拔/出来:“明天提问哦,关于忠心。”
得寸进尺森鸥外。
白泽稚子:“哦。”
又要重复那么多话,一个字都不想甩出来。
】
第五十八章
【
第一次见到太宰治的时候, 白泽稚子的变音期还没有过,糖果瓶里的安眠药比例逐渐减少,森鸥外补充的时候不会把安眠药取出来、但也不会把安眠药放进去。
太宰治身上湿漉漉的, 像是刚从水里出来,进来的时候非常理所当然、没有一点新成员的拘谨感, 让白泽稚子想一脚把他踹回水里, 继续去循环。
他看到白泽稚子的时候,拖长了尾音, 轻佻道:“哦呀, 好小的孩子、很漂亮呢, 森先生果然是不良医生吧~~~”
白泽稚子讨厌这样轻佻的语气和表情,或者说,讨厌其他人除了平静以外的表情, 除了恶意、他不能很轻松地分辨出来人类的语气和表情里所包含的含义。
不过没关系,用异能力揍一下,就能轻松知道说话人的每一句话所蕴含了什么样的信息量和含义。
森鸥外微微一笑:“太宰君可真是会开玩笑, 在不去换衣服的话,可是会感冒的哟。”
因为异能力, 白泽稚子不会死, 但是会有虚弱状态,与谢野晶子跟着江户川乱步离开以后, 森鸥外的不死军团计划摇摇欲坠,他把参与计划人员暂时改成了白泽稚子。
在战场上的时候, 因为白泽稚子异能力的不稳定性和更加不稳定的心理状态, 再加上有与谢野晶子在、不需要考虑不稳定因素,现在只留下主观治愈系白泽稚子的时候,森鸥外才打算拿他试一下。
事情的进展非常不顺利, 频繁地复活死人和不停地治愈眼熟的人,让白泽稚子非常烦躁,他又是主观治愈系、心态一旦不稳定,治愈出来的结果就会变得非常糟糕,各种程度上的糟糕。
所以森鸥外很快地放弃了制造以白泽稚子为中心不死军团计划,最近几天也一直为白泽稚子输入配制的药水、尽量恢复他的虚弱状态。
陷入虚弱状态的白泽稚子不一定会死,但一定会拖累森鸥外。
“上次为稚子买的衣服还没有拆开,太宰君暂且忍耐一下吧。”森鸥外在房间里找出一套白泽稚子没有穿过的衣服、递给太宰治。
太宰治甩了甩袖子上的水,懒洋洋地接过还带有包装袋的衣物:“不要紧吗?衣服的主人很不开心呢。”
“不会的,‘不开心’这种情绪对稚子的要求太高了,小孩子还不太懂呢。”森鸥外道,他走到一直安静地盯着他们的白泽稚子身边,伸手触摸了一下白泽稚子的额头,“烧已经退的,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眼前的视线都被森鸥外挡住,白泽稚子没有回答,他偏了一下头,看到太宰治正在歪头对他笑。
这个无礼的闯入者浑身狼狈极了,衣服和头发都是湿漉漉的,但脸上的笑没有被水浸湿、还带着一种清涩的少年感,他仿佛挑衅一样,丝毫不在意白泽稚子在盯着他,不紧不慢地解开衣服的扣子、露出冷冷的白皙皮肤。
快把扣子解完的时候,太宰治顿了一下,像是刚刚注意到白泽稚子还在注视他,于是轻飘飘道:“好无礼的孩子,眼睛都不眨呢。”
然后把诊所内的帘子拉上。
森鸥外没有回头,含笑着用手把白泽稚子的头托回来,低头仔细打量他的瞳孔:“精神也恢复了一些,不过只用眼神,是无法杀死其他人的哦。”
无良的教导者随意地进行引导:“稚子真的不开心吗?说出来,要把自己的情绪和原因说出来哦。”
白泽稚子和他对视,动摇了几秒,乖乖道:“爱丽丝。”
“嗯?”森鸥外的手顿住。
“……第四个爱丽丝了。”白发小鬼乖乖道,他一直待在诊所、也没有跑去入水,所以脸上是干干净净的白皙色、带着许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和干燥,但眼睛是湿漉漉的。
爱丽丝、白泽稚子、与谢野晶子和刚刚被森鸥外捡回来就乖乖陪森鸥外玩换装游戏的无礼家伙,已经是四个了,严重超标了!
森鸥外:……
“稚子真的到了该认字的年龄了,不许再拒绝。”森鸥外微笑着道:“只有一个爱丽丝哦,是你最喜欢的爱丽丝姐姐。”
至于认字教辅,就选择关于说话技巧方面的书籍吧。
其实白泽稚子现在的年龄比设定中的爱丽丝大,但是他们都没有在意这件事,白泽稚子道:“不要这种性格的爱丽丝,要原来性格的爱丽丝,森先生——”
他指的是,不想要森鸥外把爱丽丝的性格设置成太宰治这样性格轻佻又无礼。
“果然,无论是什么幼崽,撒娇求饶都是刻在身体深处的本性。”森鸥外道,他把白泽稚子放开,伸食指抵唇,“不过千万小声一点,爱丽丝酱听到了绝对会生气不理我的~”
因为听力出众,白泽稚子可以听到太宰治那边漫不经心的声音,在他换好衣服、抬手拉开帘子之前,就侧首望去。
森鸥外随后听到了帘子拉开的声音,他回头望了一眼,轻笑道:“尺码蛮合适的。”
白泽稚子懒洋洋地收回对第四个爱丽丝的打量视线,还是有点单纯的不高兴,然后他听到森鸥外带着笑意道:“说起来,太宰君应该比稚子大一岁吧?”
森鸥外的声线里带了一点深意:“呀,太宰君和稚子穿差不多风格的衣服时,显得很特别呢。”
白泽稚子站起来、抓住森鸥外的衣摆,他手背上还扎着针头、输液管晃动了一下:“不要四个爱丽丝。”
已知信息太少,但森鸥外痴迷那个名叫‘爱丽丝’的金发幼/女时的表现实在太令人印象深刻了,太宰治一秒懂,他否决道:“随便给人下定义似乎是比撒娇更严重的人类通病呢。”
又举手,把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绷带向森鸥外示意了一下:“森先生,借用一下绷带,被河底的石头划到了,好痛~”
要绷带不是因为刚刚被石头划伤了,白泽稚子的目光掠过太宰治手腕上垂下来的那截湿漉漉的绷带,没什么感想。
“呀,太宰君比稚子高一点呢……有点像是脾气完全不相投的兄弟。”森鸥外道,他接过白泽稚子的手,在不滑针的情况下把白泽稚子摁回去,
正在低头往手上缠绷带的太宰治顿住,察觉到了诊所内突然升起的某种从白泽稚子身上散发出来、只针对太宰治的杀意,他抬头,看到明明乖乖地顺着森鸥外的力道坐下、但眼睛却在盯着他的白泽稚子。
真是过分,明明那么乖顺地对待罪魁祸首、乖乖地仰起自己的脖颈看对方,却迁怒另一个‘无辜者’。
就像是……
太宰治带着笑意、轻飘飘道:“森先生好过分,人偶在瞪我哎,我才不要这样的弟弟呢。”
当天晚上,太宰治睁开眼睛,然后被比眼前黑暗更浓郁的黑色身影砸了一下。
砸人的家伙要更无礼,一句话都没说,紧紧地抱住太宰治不动。
因为太宰治的异能力是人间失格,可以消除其他异能力,所以黑暗中没有亮起白光,白泽稚子的异能力被无效化了。
太宰治懒懒地拖长尾音:“弟弟好无礼,居然在晚上偷袭,不过我可……嘶。”
他及时侧脸,避开白泽稚子对准脖子的动作,还是能感觉白发蹭在脸颊上的感觉,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居然咬肩膀,没有一点打架的契约精神,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二天一早,森鸥外走出房间,发现躺在地上、仿佛毛虫虫一样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太宰治对他欢快招手:“森先生早上好~”
然后顺腿把再次想要爬起来的白泽稚子压住,继续维持案发现场:“昨晚一点也没有听到打架的动静吗?森先生好过分,我可是差点就非常痛苦的死去了呢。”
现在已经是清晨了,冷清的光线从窗户那里透过来、照清楚了太宰治和白泽稚子。
森鸥外可以看到太宰治下巴、脖颈、手腕上的咬痕,也看见了白泽稚子后颈处的咬痕。
森鸥外:……
没动静了大半天,原来不是和平收手,而是还在纠缠。
他叹了一口气:“稚子,太宰君,犬系的生物可一点也不可爱。”】
*
白泽稚子抿了一口茶,慢吞吞地道:“所以森先生果然是故意的。”
从一开始就把白泽稚子和太宰治之间的关系固定成厌恶,又把白泽稚子和中原中也的关系固定在友好上。
就像投掷东西一样,飞镖该错开靶子去墙上、手术刀该留在森鸥外手中划人体。
“所以稚子也很配合呢。”森鸥外道,“但是在此之前和之后,你一点也没有犬系的表现呢,是怎么突然想到‘咬’这种手段的?”
对于打架来说,也太过下三滥了吧。
而且无论是在此之前、还是在此之后,都没有再咬过。
“因为不想和他说话、又在很生气,所以没有多想就咬了,张嘴也是人类的本能好吗。”白泽稚子道。
至于为什么后来再也没有用过这招,是因为实在是太痛了。
可恶!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会是咬回来吧?无论怎么说也应该是挣扎吧,被咬居然那么痛,而且以太宰治那家伙的性格,一旦咬他就肯定讨不得好,白泽稚子就理智地早早放弃了。
不能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森鸥外道:“当年的小孩子们,现在都已经长大了。”
不再像那年那样弱小,而可以像漫不经心一样调整横滨的局势,但插/手白泽稚子和北川星极的事,还是带着稚气呢。
他抿了一口茶,用茶杯遮住微扬的唇角:“现在看起来,稚子和太宰君的关系似乎很好呢。”
第五十九章
武装侦探社的医务室, 紧闭着的房门被推开,坐在病床上的尾崎红叶抬头看去,然后微微勾唇。
北川星极把门关上, 转过身看她,平静道:“在全社转移的时候, 把您留在这里, 可真是过分呀。”
只看文字,这绝对是轻佻的一句话, 但北川星极说这话的时候, 语气是冷淡的, 不、不只是冷淡,更像是厌恶尾崎红叶,而且完全没有隐藏的意思。
尾崎红叶的红发披散着、半截刘海遮挡住左眼, 她丝毫不在意,勾着唇道:“不是有小鬼来陪妾身了吗?”
她头上的发饰和那把藏着剑的伞都不在医务室,因为散发、整个人都显得柔弱了起来, 不过要是真的把她现在的柔弱样子当真,那就愚蠢的可笑了。
北川星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和她静静对视, 也跟着微勾唇角:“港口Mafia的尾崎干部居然认识小小的武装侦探社社员,真是荣幸。”
“哦呀, 明明是一样的样貌,笑起来却是不同的感觉。”尾崎红叶掩唇, 她轻声道, “真是令人讨厌的小鬼。”
代表情感的白泽稚子之前有过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理解除了恶意的情感,代表理性的北川星极却对情感很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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