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帝城越近,柳时玉就越发沉默起来。沈清如没有问过他关于帝城的事情,也不知晓柳时玉在章家的处境到底如何,只是当他们刚刚踏入帝城时,就有一队人马停在了他们面前。
为首的男人翻身下马,干脆利落地对柳时玉行了礼,“三公子,魏大人已等候多时。”
柳时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知晓我会回来?”
“三公子说笑了,如今边境都为戚家军把守,西泠人想要过去要经过层层身份鉴定,三公子已上族谱,如何能过?”
就算能过,到了边境怕是身份就会暴露,而后戚家军就会直接通报西泠军队,柳时玉怎么也不可能过得去。
柳时玉冷哼一声,“那我现在回来了,他开心了吗?”
“三公子奔波数日,回府休息吧,魏大人也希望早日见到您。”男人微微弯腰,侧过身露出身后的马车,“至于三公子的朋友,魏大人自然也是欢迎的。”
沈清如与戚源对视一眼。
如今戚源的脸依旧由黑布裹着,沈清如本来是计划着一到帝城就与柳时玉分开行动,没想到一进来就被人给认出了。现在他们如果和柳时玉一起去,恐怕会暴露戚源的身份。
“何必请这两个粗鄙的村夫?”柳时玉嫌弃地扫了沈清如和戚源一眼,“一路上什么用都没有,要不是我就剩一点钱,我才不会雇他们送我回来。”
为首的男人闻言看了沈清如一眼,目光在他身上粗糙的麻布衣裳上扫过,又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的黑衣男人。一人瘦弱,一人怕是毁了容遮住了脸。
柳时玉虽然是作为傀儡被魏大人从北翊抓回来关在魏府,但吃食上还是未曾有过短缺的,看来在外多日确实受了苦。也好,这般以后就不会想着逃跑了。
想到此,男人等柳时玉上了马车后就带着众人离去了,临走时给沈清如塞了一袋银钱当做路上的报酬。
沈清如无心闲逛,他与戚源住下客栈后就再没外出,一直等到了几日后柳时玉的口信。
有消息说当日边境的事情已经掩盖不住,别国也纷纷知晓,如今都在打着西泠配方图的主意,而吕青候的夫人被西泠保护了起来,外人一律不得接触。
只是章家家主如今重病在身,章家老夫人更是奄奄一息,极为思念孙女儿,被保护着的原章大小姐现吕氏夫人就被接进了章府暂住几日。
柳时玉这几日也从魏府回了章府,他假意答应了魏大人去花费心神为以后的继承章府笼络人心,只是在与章大小姐的相处中,他发现这位娴淑温柔的夫人好像对吕青候的所作所为一丁点儿都不知晓,更别提配方图了。
吕青候似乎并没有让自己的夫人知晓他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他的夫人一直以为他只是作为军队军师保卫西泠罢了。如此,配方图的事情一时陷入僵局。不过,近几日,事情又有了转机。
起因是章家的二公子心性太急,希望能凭配方图在西泠拿到说话的权力,便私自逼问章大小姐关于配方图的事情。章大小姐自然是一问三不知,可是他却坚持认为是章大小姐不愿意帮助自家人在西泠站稳脚跟。章大小姐一气之下,流产了,众人才发现她有了孩子。
而转机则是——章大小姐醒来后心灰意冷,说吕府有一间密室,一直以来是吕青候与他人议事的地方,她从未进去过,或许配方图就在密室之中。
可是如今的吕府已经是重兵把守,外人一步都进不去。
深夜,沈清如等在客栈里心急如焚,戚源已经前去吕府偷取配方图了。虽然戚源信心十足,他确保以他的轻功定能躲过士兵的视线进入吕府,但沈清如还是担忧。
桌上的烛火已经烧了一大截,沈清如又点上一根,无声地盯着烛火发呆。
突然,一阵风吹过,烛火摇晃了一下。
沈清如抬起头,只见到窗户被风刮开了一条缝,他失望地站起身去关窗。
这件事实在是铤而走险,他当初怎能就信了戚源的话呢?就算戚源武功不凡,常人不能及,但是如今他们身在西泠,行差踏错一步就是死。
死?沈清如又是心下一惊,总不能戚源仍旧没放下当初的心结?如今这一举动也是去寻死?死在西泠军队的手里,为了黎民苍生的福祉,简直是不能更好的归宿了。
沈清如越发怀疑。
就在他几乎要怀疑一路上戚源的讨好都是麻痹他的心神,从而更好地去赴死时,窗户又被嘎吱一声推开。
这次却不是风,沈清如看着眼前的人,愣了一下。
柳时玉着一身黑衣,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一双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他抓住沈清如的手,焦灼道,“快走!”
沈清如来不及抽出手,就被他给拽出了房门。
“你做什么?戚源呢?”
“我们先走!”
“到底怎么回事?”
柳时玉回过头,眉眼之间都是急切的神色,沈清如瞥见他脸颊侧边甚至沾了血,“事情败露了,整个西泠都在搜查百姓,今夜不离开帝城,明日就走不掉了!”
“那戚源呢?”
“他没有事,只是估计拿不到配方图了,等我们离开后他会追上来的。”
沈清如皱了皱眉,“你确定吗?戚源他回来后发现我们不在,不会以为我们被西泠军队的人抓走了吗?”
柳时玉着急地叹气,“我确定,现在赶紧离开吧。”
沈清如盯了他半晌,摇了摇头,“我不信。”他挣脱柳时玉的手,固执地往回走,“我不走,要走你走。”
柳时玉看着他的背影,隐在袖中的手微微攥起,目光沉沉。
“清如,对不住了。”
沈清如只觉得脖后一痛,随即便陷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租的房子到期了,跑另一个城市把东西搬回家……
累趴《$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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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意
沈清如醒来的时候正在马车上,颠簸的一下让他恢复了些朦胧的意识,不过头脑依旧昏昏沉沉。
柳时玉给他喂了一点水。
他将沈清如唇边的水迹擦干净,让对方躺倒在他腿上,温柔地抚摸着那一头顺滑的青丝。
沈清如浑身无力,他想应该是柳时玉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我们在哪里?”
“快到边境了,”柳时玉轻声道,像是怕吓到沈清如一般,“你已经睡了五日了,再过几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到北翊了,那时候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他眼底满是温柔,沈清如却只觉得一阵冷意袭上心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道,“我从没说过要跟你在一起。”
柳时玉笑了一声,“你跟戚将军不会有结果的。”
“就算我跟他没结果,也不代表我就要跟你在一起,”沈清如皱起眉,他的眸里难得有几分锐利的冷意,“我说过了,我不答应,你何必强求?”
柳时玉的笑容慢慢淡去。
“清如,我可以给你一个安稳的人生。”
“我的人生不需要别人的干预。”
柳时玉静静地看着他,垂了眼,“你总会明白的,你如果依旧待在戚将军的身边,一辈子都不会有安稳的生活。他与北翊皇帝的恩怨别人虽不清楚,但其中纠葛已经无法平息了,他若回国必会掀起腥风血雨,改朝换代也不是没可能。”
“这是我的选择。”沈清如淡淡道。
柳时玉没有过多挑拨,他知道现在说得太多反而会起反作用。只要能够让沈清如了解到戚源身份带来的麻烦,对方就会有一分顾虑,这样就足够了。
“当然,戚将军也不一定能回北翊,毕竟西泠帝城已经全力追捕盗走配方图的人,他怕是出不了帝城吧。”
沈清如拧起眉,“你不是说他就在我们身后吗?”
“你不是也不相信我吗?”柳时玉漫不经心地抬起他的手把玩,“在你的心里,你觉得他现在是死是活?”
沈清如沉默。
沈清如越看柳时玉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心里就不舒服,他不知道柳时玉到底在西泠遭遇了什么,但不管怎样这都不该成为他绑走他的理由。沈清如虽然时常会为他人着想,但他不喜欢被他人干预自己的生活,更不喜欢逼迫。
柳时玉这般举动在他心里与胁迫并无区别。
一路无话,几个时辰后,沈清如听到边境黄沙呼呼的声响,似乎突然吹来一阵强风,粗粝的沙子打在车厢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马车停停走走,穿梭在一轮又一轮的检查中。
柳时玉面色淡然,他掏出一个令牌,每当士兵检查时就递过去,一路倒是没有发生什么。
只是即使畅通无阻,关卡还是很多,柳时玉眉间也不免染上一丝急躁。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突然奔来了边境,柳时玉挑开车帘看了一眼,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冷酷的男人,边境驻守的人恭敬地称呼他“燕副将。”
燕西微微颔首,“有消息?”
“回副将,还没有。只是之前的消息说将军出现在西泠帝城,已经派出人马过去寻找了。”
燕西嗯了一声,“继续寻找,行动尽量隐蔽。”
“是!”
边境一战后,尽管朝堂上很多人都认为戚将军死在了战场上,就连皇帝都假惺惺地唉声叹气还追封了护国公的称号,戚家军却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皇帝让燕西暂时担任将军一职,并带领军队回到京都,燕西没听,依旧驻扎在边境没离开。
他望了眼漫无边际的黄沙,视线在通过边境的人员身上一扫而过。
如今北翊与西泠的战火已经熄灭,来往的人多了不少。
柳时玉不认识燕西,他放下车帘,手里摩挲着冰冷的令牌,神色不虞。
只要过了边境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燕西的身后走出一个身形消瘦的青年,他的眉眼俊秀,面色却苍白。一双眼睛里没什么色彩,只漠然地扫视着周围的士兵。
燕西看了他一眼,“今日风大。”
“无碍。”顾启淡淡道,他盯着远方,半晌将手握成拳状抵在唇边轻咳。
地牢里的几日还是为他的身体带来了损伤。只是更多的是积郁在心底的恐惧,燕西望着他几乎毫无生气的模样皱起了眉,不过他知道他说再多也无益,现在能撑着顾启活下去的只有失踪的沈清如了,若是沈清如被证实已死,顾启或许就连残余的几分生气都没了。
风沙又起,顾启还是抵不过这攻势,只好随着士兵躲进了军帐里。
柳时玉还在焦灼等待着士兵的检查,离最后一道关卡越近,他的心跳愈加快起来。他牢牢抱着沈清如,浑身发抖。
终于可以离开西泠了。
他想到在章家遭受的那些冷眼与各种轻视,眼里终于划过一丝喜意。他本就是作为一个傀儡抓回西泠的,母亲又是当初章家主随便掳走的北翊女子,自然在章家没什么地位,何况那个人在将他抓回去后也没掩盖他以前的身份,堂堂章家的三少爷以前从事的是那样的行当,就连扫地守门的下人都不掩饰鄙夷的目光。
柳时玉心里恨极,但为了生存却只能咬牙忍耐,如今总算能离开那样的生活了。
他根本不在乎章家的那些地位和财力,他一开始想要的不过是一世安稳。
沈清如半梦半醒,听见柳时玉在他耳边轻轻呼唤,他勉强睁开眼睛,“过边境了?”
“快了。”柳时玉温柔地看着他。
沈清如眼里划过一丝厌烦,他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柳时玉的脸。
柳时玉眼神一黯,却仍是温柔地将沈清如耳边的发丝绕到耳后,他静静地等到最后一道关卡,然后将令牌递了过去,直到一声“通过”传过来。
柳时玉露出解脱般的笑容,他松了一口气,接回令牌。
就在马车再度行驶了几步后,突然一声“且慢”从后面传来,马车又被拦住。
柳时玉握着令牌的手收紧。
他撩开车帘,看见一个士兵递过来什么,“这是你的吗?”
柳时玉低头,只见士兵手里是一把匕首,赫然是沈清如贴身携带的那把。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身边昏沉着的沈清如,摇了摇头。
士兵:“真的不是你的?我刚刚看见好像从前面掉下来的。”
“可能是前面的人的吧,”柳时玉道,“如果没事可以让我们离开了吗?”
士兵思考了片刻,摆了摆手,让他们过去了。
他拿着匕首,此时黄沙暂歇,日光倾泻下来,匕首在阳光下泛出一丝金光,显然是一把好刀。匕首的柄上似乎雕刻了什么,士兵凑近去瞧,只见刻了一个“戚”字。
其实沈清如也不知道匕首上刻了这个字,他一直以为他用的还是当初燕西给他的那把匕首,却没想到早被戚源掉了包,换成了他的匕首,还偷偷刻了字。
士兵懵了一瞬,随即脸色顿变。
“前面的马车!停下!所有人将马车拦住!”
…
五日前。
西泠帝城。
吕府里三层外三层的防护也没能拦住戚源的脚步,但到底军队人数太多,即使戚源成功逃出了吕府,身上也早已受了重伤。他本来按照路线盗取了配方图,可是即将离开时却被包围,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暴露了他的行踪。
而知道他的行踪并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戚源稍微一想就知道了,必然是柳时玉。
此时柳时玉肯定是趁乱离开了帝城,只是不知道沈清如是否也被他一起带走了。戚源倒希望如此,毕竟此时离开帝城要比留在帝城安全。
戚源凭一身轻功逃出了一段距离,他的面容依旧被黑布包裹着,只露出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此时拦在他面前的是章家的人。
章家家臣,魏大人位于马上,神色凛然,“狂乱小贼!还不速速就擒!竟敢闯入帝城偷取机密,你的同伙在何处?”
戚源看着他,慢慢将手伸入衣襟夹缝里,魏大人身边的士兵顿时警惕地盯着他,手里的箭都架在了弦上,却只见戚源的手拿出来,只不过掏出一方锦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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