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弯腰去捡,在几本书里夹杂了一幅尚未完成的画,沈清如扫了一眼,眼里划过一道讶异。
他不动声色地将画重新放回书本间,堆在桌上。
皇帝摆了摆手,“算了,你现在心不静,别画了。”
沈清如呐呐应声。
皇帝又嘱咐了他几句,就让公公给他带出去了。
沈清如一路出了宫,等回到马车上,他才收了担忧的神情,眉头却依旧皱紧。
如果他没有看错,皇帝桌案上那副未完成的画……就是当年的长公主,也就是如今的戚夫人。
长公主当年在戚将军死后便入了流云寺,并自此不再出山,皇帝前去规劝过好几次,皆无功而返。
皇帝与长公主,竟如此姐弟情深?
可是皇帝与戚家人的关系却是如此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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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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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酷夏炎炎,宫内的冰块供应始终不断,然而整个京城的冰块来源都是季家。季家家主历年都是一家独大做了这档生意,其他商铺虽心里不满,但是却无可奈何。
今年却突然出了个意外,京城新开了个商铺,名称很简单,就叫顾氏酒居,原本就是卖酒的,在京城开了一个多月,大家都没怎么注意。它打的是小地方酿的特色酒的旗号,一开始因为京城人尝鲜倒是火热了一段时间,后来也渐渐和其他酒楼差不多,虽不如之前火热,但是比起新店铺要好多了。
别的商铺也能看出来,这酒局幕后的老板很有头脑,能在京城扎稳脚跟。
直到有人在顾氏酒居买到了冰块,大家才发现它竟然是京城除了季家之外的供应冰块的店家,于是都开始观察它的后续发展,也有人耐不住性子去一探究竟。
七月初的一天,几个商铺老板凑在一起去顾氏酒居找掌柜。
回来后,几个商铺就联合在了一起,又凑齐了其余的商铺,开始在顾氏酒居买冰块。
季家因为是给皇家供应冰块,价格一直定的很高,而顾氏则不一样,价格低廉,渐渐地,除了皇家的冰块依旧从季家购入,京城百姓都从顾氏酒居买了,季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然而晚了,他一动作,就发现京城的其他商铺都串通好了似的,它现在反对也没有用。
季家只好咽下了这口气,毕竟它也不止冰块这一种生意。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
商业的事情,沈清如等人并不关心。
自从上次见了皇帝后,沈清如就有些心事重重。
戚源自然也感觉到了,不过沈清如一副不愿多说的态度,他也不好强逼,只好勒令鹤北没事就带他出去散散心。
因为上次那件事情,皇帝已经下令让沈清如在家休养半个月再继续上朝。在京城其他人眼里,这就是变相的冷待。
这日,林郁意外地找上门来。自从沈清如上任后,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
“皇上有将你分配到别地的打算。”
沈清如一愣,“分配到哪里?”
“这个还不清楚,”林郁小声道,“不过今日上朝,有点迹象表明,可能是青州。”
“青州?那是霄阳王的封地。”
皇帝想要将他贬职到霄阳王的封地去?这是什么意思?
林郁看着沈清如沉思的模样,有几分担忧,“青州气候并不好,而且霄阳王在那里,他与皇帝关系不好,你去那边会不会被为难?”
他知道沈清如要做的事情,可是皇帝此举让他有些焦急,如果沈清如在青州被刁难甚至被用私刑,他们远在京城哪里帮得上忙。
“别担心。”沈清如安慰他,“这件事还远没有定论呢。”
半个月后就是皇帝的诞辰了,这次霄阳王就要回京祝贺,如果皇帝真的有这个打算,那这个诞辰就是他下决定的最好时机。
林郁走后,沈清如在书房里左右踱步,半晌后他对鹤北道,“备马,我要去临烟阁。”
鹤北迅速应声,转身就走。备好马匹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临烟阁不是花楼吗?
他拧起眉头,这……要不要禀报将军?
天色正是黄昏后,夜幕已经挂了一半,马车在临烟阁停下,沈清如神色自然地进了门。
云娘认得这位状元郎,笑脸盈盈地走了过来。
“秋雨姑娘可在?”
云娘笑容不变,“沈状元,秋雨早在一年前就离开临烟阁了,您不是知道吗?”
“她没离开京城。”
沈清如盯着她,唇边也扯开一丝微笑,“云娘,明人不说暗话。我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自然是知道她如今的大概行踪的,不是只有临烟阁有眼睛,您说对不对?”
“沈状元这说的什么话?”云娘惶恐地弯腰行礼,“折煞民女了,云娘做的只是小本买卖,当不得沈状元这番话呀。”
“哎这也不必,只是我有个朋友最近才在临烟阁看见秋雨姑娘,是不是秋雨姑娘出了什么事不想见客?我只是作为她的旧相识想要探望一下。”
沈清如语气温和,话说到这份上了,云娘看了眼旁边持刀而立的鹤北,笑意里带了几分恭敬,“秋雨其实也是刚回来,她如今已经不接客了。不过沈状元是秋雨的朋友,自然与寻常人不同。云娘这就带您去。”
沈清如便跟在她身后去了听雨阁。
听雨阁依旧是当年的布置,云娘敲开秋雨的房门后,沈清如便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秋雨看见他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又了然了。
待沈清如走进听雨阁后,云娘就离开了。
“沈先生,您回来了。”
“你也早就知道我回来了吧。”
秋雨沉默片刻,将茶盏递给他,轻轻笑了笑,“沈先生何必呢?这潭浑水已经成这样了,您还想进来沾得一身腥。”
沈清如直接开问,“你是三娘的姐姐?”
“沈先生心里早就有推断了吧。”
当然,自从一年前那个爱慕三娘的男人刺杀沈清如后,他就意识到三娘与秋雨的关系非同寻常。
“那你一直等在京城,是在等他回来?三娘在枞阳失踪,是因为被霄阳王抓回去了吧。你知道霄阳王会将他带到京城?”
秋雨不吭声。
“你知不知道京城是个火坑?你等着他进入这个火坑?”
“哪里不是火坑呢?”秋雨垂着眼,“不管去哪里,都逃不掉。”
“不,”沈清如盯了她一会儿,肯定地摇了摇头,“你绝对不是这个想法,你想带他逃走。”
“可是你又有自己的自私,你凭自己的能力找不到他,所以你等着霄阳王把他送到你眼前,你再想办法逃离。可是你想的太美好了,你以为现在和上次一样,还能逃走。”
秋雨闻言,抬头静静地看着他,温柔的眼底慢慢浮现几丝凉意。
“我和我弟弟的事,还轮不到沈先生您来插手吧?”
“如果你知道霄阳王把他带到京城来,是想要送给谁,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沈清如见她不为所动的模样,低声道,“你以为霄阳王还是打算将他送给张御史吗?并不是。”
“霄阳王是打算将他送给——”
“沈先生,”秋雨突然打断他,“您不用说出来,秋雨都知道。”
沈清如一怔,他的眼底浮现出诧异又怀疑的神色。
“你都知道?”
“我都知道,很早就知道了。”秋雨点点头,她转过头看向沈清如身边的包裹,“这里面是那件衣服吗?您是特意将它带过来的吗?”
沈清如沉默良久,他看着秋雨将包裹打开,又合上。
“您留着吧,既然阿姽将它送给您了,便是您的了。”
沈清如:“你疯了。”
“一件衣服而已。”
“我不是在说这件衣服!”沈清如有些愤怒,“我是说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他这次来京城是和那位在一起,你以为这是随便就能脱身的?你是亲眼看着他去赴死!”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
秋雨看着沈清如眼底的惊怒,叹了一口气,沈清如这么年轻,眼睛还是纯粹的清澈,总能让她想起年轻时的云姽,不免得心里就带了几分疼惜。
她不自觉就想多说几句。
“清如,别再追究这件事了。秘密既然是秘密,就必然是有不能公布在人前的道理,你再查下去就会越来越危险。”
“再说,你真的是为云姽生气吗?其实你是害怕他进京城会对某个人造成影响吧?”
秋雨看透了沈清如的心思,他不自觉移开目光。
“我只能告诉你,某个人知道的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你与其四处搜寻信息,不如直接问他。”
从临烟阁出来后,沈清如的心思更乱了。
他没坐马车,走在夜里的长安街上。
鹤北默默跟在他身后,他转过头,注意到了街角的一个身影,刚想开口告诉沈清如,就见那个身影摇了摇头。
鹤北挠了挠头,继续跟在沈清如旁边。
走了一会儿,沈清如突然问,“鹤北,你跟将军多久了?”
鹤北一愣,“二十年了吧,加上今年,应该二十一了,我们都是从小和将军一起长大的。”
“也对,那将军就不会对你们说说心里话吗?”
鹤北悄悄瞅了眼远处的人影,“将军性情沉稳,说的话比较少。”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这点距离完全不是问题,鹤北有些局促。
沈先生到底想要问什么啊?将军可就在后头听着呢。
“哦,那你们平时不会喝酒吗?将军酒量怎么样?”
鹤北斟酌片刻,“将军……不常喝酒,我觉得酒量应该还可以吧?”
“不常喝酒啊,”沈清如点点头,“鹤北,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鹤北恭敬道,“先生您说。”
“买几壶最烈的酒回来,我想请将军喝酒。”
“……”
鹤北艰难道,“先生,您的酒量……”
沈清如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这不就靠你了吗?前段时间我看到一种壶,壶身里有两个口,你懂我的意思?”
鹤北:“……”
“这件事情不能告诉将军,你知道的吧?”
鹤北:……
晚了,将军就在身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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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卑
沈清如回府后等待了一小会儿,鹤北就拿来了两坛酒和一个酒壶。
银色壶身,鹤北打开壶盖,沈清如凑上去看了一眼,没看出区别。
“这就是在顾氏酒居买的,听说能倒两种酒的酒壶?”
“是的,今日还打折了。”
鹤北点点头,他本来去的时候顾氏酒居没什么人,后来看见他来也说要关门了,幸好遇上个伙计认得他是沈府的人,不仅拿出了货还减了不少价钱。
“我怎么看不出来?”
“这个壶身做的隐蔽,先生您等着,”鹤北提起壶柄,用了点巧劲,就揭开了半个壶顶,中间分隔开的壶身显而易见。
鹤北将酒倒进一半壶身,另一半灌上清水。
“先生您倒酒的时候注意一点,按着壶顶的这个小孔,倒出来的就是酒,不按倒出来的就是清水。”
沈清如盯着他试了一遍,不禁惊叹,“真是巧妙。”
这个新开的顾氏酒居背后的老板心思真是灵巧,不愧是能在京城这么快站稳脚跟的生意人。
他满意地微笑,“将军请过来了吗?”
“应该快到了。”
“好,那你就去休息吧,今天就没事了。”
鹤北应了一声,临走前犹豫半晌,道,“先生,您凡事三思而后行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还能对将军怎么样啊?”
鹤北:“我不是担心将军,我是担心您……”
沈清如疑惑,“担心我干嘛?”
“您小心点,您那儿酒量,可别不小心喝到酒了。”
“我记得呢,我按着孔给将军倒酒,轮到自己就松开。”
鹤北嗯了一声,离开了。
沈清如等了一会儿,戚源还没来。他干脆先倒上了一杯酒和一杯水,闻了闻确认自己没倒错,才放心地坐回了座位。
再说不出口的话,等到几杯酒下肚,也该能说出口了吧。
沈清如知道戚源有些话还没有对着他说出来,或许他问的话,戚源是会说的。但是真当着面,沈清如反而问不出来,倒不如借着酒意,问也好问,答也好答。
又等了一会儿,沈清如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将酒杯端去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他回来取酒壶,再去到院子时就望见石桌边坐着戚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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