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急色,贪图享乐,不堪造就。电光火石间,魏景行就归纳出了陈福歆的三个表面特征。
可是,真的是这样的吗?
他的眼睛里没有邪气。
是的,虽然他表现出来的是个淫邪的酒囊饭袋,但他的眼神却演得不到位。
果然不出他所料……
“陈大人,如果孤没记错的话,陈大人是科考出生。早年拜入丞相赵大人门下,因为不愿同流合污,因此并不受重视。后来明白了一些所谓的”道理“,求了不少人,才得到这么个外放的机会。那么孤想请问,陈大人还记得最初的本心吗?”
魏景行这样说其实是有些冒险的,万一他料错了人,万一人家死不认账,他这样,很有可能就将自己置于极为危险的境地。
陈福歆果然脸色变了,“王爷这是何意?下官,怎么听不懂啊?”
“孤这里有一封信,不妨陈大人过目一下吧。”
陈福歆狐疑地盯着信纸看了半晌,接过来展开一看,过了不久,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那是一封家信。
一封爷爷写给孙子的信,里面有着殷切希望,教导他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之后要坚守本心,好好地为民办事。
“你…这封信…怎么会在你手上……”
“…..”魏景行当然不会说,这是从小美那兑换的“道具”。
慕鹤轩心里都快笑死了,不过他面上还是努力绷着。
陈福歆没得到回答,但他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就在他思考该不该相信面前这些人的时候,魏景行刚才还绷得紧紧的身子突然一软,整个人跌进慕鹤轩的怀里。
“王爷!”
陈福歆这才回过神来,见此情景,眼底又划过一抹深思。他唤人过来,“王爷也累了,如不嫌弃,请暂住寒舍。稍后下官命人将王府打扫出来。”
慕鹤轩顾不得那许多,打横抱起魏景行就跟着下人往下走。
楼下已有马车在门口等候,驾车的是一个精壮的青年人,一看就不好惹。
不过慕鹤轩现在才没有心思管上了什么车,驾车的又是谁,因为魏景行的状态很明显是真不好。
本来这也是魏景行的策略之一,要先稳住陈福歆,就要让他足够信任。但要他信他不会对自己不利,不是一时半刻可以的。所以就要让他信他翻不起什么大浪。古往今来,对“辅政大臣”来说,翻不起什么大浪的“主子”有三类,一是年幼可欺,二是性格懦弱不堪造就,三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魏景行要消除陈福歆的戒心,就要让他意识到,自己是第三种人。身体不行,就算有心做些什么,对他也构不成威胁。
不过,他太高估了自己的身子,心头一松,人马上就不成了。等送到马车里的时候,已经迷糊过去了。
慕鹤轩抱着他,拿着个帕子擦拭他额上的冷汗。
他不知道他们前路如何,却知道,这一局,是他们赢了。
魏景行赌性不小,一路走来,皆是豪赌。输了,粉身碎骨;赢了,青云坦荡。
南方的民宅跟北方的不同,他们一进之间有着高高的门槛,因此马车不能进去。
慕鹤轩不假手他人,一路把魏景行抱进去。看见的人都不禁纷纷猜测他们是个什么关系。因为下人横抱主子,这是大不敬的行为。
可是慕鹤轩做了。
陈福歆果然没亏待他们,给的是最好的房间。
只是是在最后一进,这从门口走到这里,少说也要半个多时辰。这陈福歆不仅要软禁他们,这还打的是让他们与世隔绝的注意呢。只不过,这怎么能困住他们呢?他们有小美不是?
慕鹤轩边想边给魏景行换衣服。
正换了一半,陈福歆请的大夫到了。
年轻人穿着一身月白衣服,摇着折扇,就这样怡怡然地走了进来。不像是治病救人的大夫,倒像是哪里来玩的公子哥儿。
看见他们,那年轻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震惊和,惊喜?不过碍于有外人在场,他很快就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有那么一点世外高人的感觉。
等到下人都出去以后,他这才走进两步,“是你们?!”
慕鹤轩本来也疑惑这个青年是怎么会认识他们?而自己却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听他开口,顿时豁然开朗。
这分明是那日在上京街头,替自己打抱不平,教训了一番那些讹人乞丐的年轻人。
自己那时虽然没有探出头去看,但却记住了这个声音。
“你,是上京人?”
“不,在下是丹阳人。那日去上京只是去办师傅交待的事,不想就凑巧碰到……”
“那日的事,真是多谢公子了。”
“不谢,就算没有我,穆公子自己也能解决,不是吗?”
“你知道我?”
“安王殿下身边有个穆公子。天下人谁不知道?”
“嗯?”
“哦,不,现在该叫楚王了。”
“……”
“谁拥有楚王印谁就是楚王。再者说,陈大人也已经服软了不是?”他俯下身去,在慕鹤轩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又知道?”慕鹤轩虽然脸上还是笑着的,但声音已经冷下来了。这家伙揭了自己这边这么多的老底,如果不是自己人,最好还是杀了。
那青年对他的态度转变似乎不以为意,依然笑对着他。
“你是谁?想做什么?”
“我是来投诚的。”
第66章 袁天师
投诚!!
慕鹤轩的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不震惊不行。饶是谁莫名其妙跑来说要投诚,第一个反应是这人是个疯子,第二个反应是是不是对手派来的。
所以,慕鹤轩一点都不相信。
他给了小美一个眼神,让它在房间周围设个隔音的结界。自己则靠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人,说:“你是谁派来的?”
“家师派来的。”
“……”慕鹤轩没想到他还真说,这么坦诚的态度反而不像是细作了。
“令师是何方神圣?”
“……一个臭算命的。”
“什么?”
“他真的是臭算命的!不对,他是天师。袁孝天的大名你听过吗?”
“得袁师者得天下,听过。”慕鹤轩这下脸是真的变色了,他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在发抖,但他还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
青年似乎不以为然,“世人就爱夸大其词,什么‘得袁师者得天下’,那无非是我们这脉人都可以算出谁是天生帝命罢了。我们追随未来皇帝,再辅佐他,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就成了我们辅佐谁,谁就能成为皇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民间确实有这样的说法。
这个袁氏家族是天师家族,历任家主都叫袁孝天。
他们绝对是个传奇。
一代代传承下来,辅佐的帝王,不说上百也有几十。各个无不是贤君圣主。
现在他们自个找上门来,这岂不是说……但慕鹤轩也不是会被激动冲昏头脑的人,“你说你是袁天师的徒弟,可有何凭证?”
青年像是料到他会这么问,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圆形的罗盘,上面有繁复的花纹。
青年托着它闭目演算一阵,睁眼说道:“阁下的命数有些奇怪,分明死过一回,时隔半年之后,竟又连上了。却不知是何道理?”
慕鹤轩在听到“死过一回”的时候,心里便是一突。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对方知道了他重生的秘密,却看到对方脸上单纯的疑惑,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心里也就信了大半。
但他还不想做亏本买卖,毕竟,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如今还离得太远。他总要为魏景行争取一点当前的利益。
“不知阁下,这次是带着怎样的诚意而来?”
“家师与珩玦神医是多年至交。不知这样的诚意,足够吗?”
够!太够了!
他们可不就是要找珩玦神医吗?有了他,魏景行的病就有希望了。
只是……
“珩玦神医不是在云游吗?”
“但家师可能找到他。”
这就足够了。因为珩玦神医有个怪脾气,他不想让人找到他,别人就一定找不到他。
“成交。初次见面,在下穆白羽。”
“在下袁成书。”
交涉成功,慕鹤轩让小美撤掉了结界。
袁成书上前尽职尽责地给魏景行看病。接收到慕鹤轩不信任的眼神,他笑了笑,说:“其实我的真正兴趣是研究医术,虽然没有珩玦神医这么厉害,但也堪堪可以信得过的。”
只见他伸出两指,搭在魏景行暴露在外的手腕上,不一会儿就收回去。
“五脏虚弱,气血两亏。如果不是丹田处有一团真气护着,只怕早几年就应该无力回天了吧?”
“真气?”慕鹤轩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以前宫里的那些太医和自家找的大夫,从来没有吐露过“真气”这个词。
慕鹤轩毫不怀疑是因为他们把不出来。
这该说不愧是江湖人士吗?
“那可有根治之法?”
“这你就要问珩玦神医了,在下也只是略懂些皮毛。不过还请穆公子劝劝王爷,平日里切忌思虑过重,保持身心愉悦才是正途。”
“我会的。那吃的方面呢?”
“吃些温补易消化的就好。要少食多餐。”
“好的,我明白了。多谢。”
袁成书矜持地点了一下头,就出去在下人的引导下前往小厨房配药了。
魏景行直到傍晚时分才醒。
他之前太累了,慕鹤轩还嫌他醒得太早。
“饿不饿?正好刚才她们给端来了小米粥,先吃点儿填填肚子,一会儿好喝药。”
魏景行借着他的力道坐起来,半靠在软垫上。
再由他端着碗,一勺一勺地喂着。
慕鹤轩絮絮叨叨地说着他昏迷这大半天的事。
说起梧桐阿勒他们都被安排在不同的院子里;说起张立虽然离得不远,但他要过来也不容易;说起陈福歆来看过一回,还留下了不少名贵的药材,看来这几年没少搜刮……
当然,着重还是谈起了袁成书的投诚。
多数时候是慕鹤轩说,魏景行默默听。一来是他刚醒精气神不好,提不起力气说话;二来他很喜欢看慕鹤轩说起这些事时的神采飞扬,好像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慕鹤轩说了一半,也想起来袁成书的嘱托。
“看我,总是这么粗心,你刚醒来,还是别听这些了。我看你啊,就是因为思虑过重,这身子才七劳八损的。跟你说些轻松的事吧。我打听到,每年这个时候,丹阳会有外地的耍猴艺人过来搭台演出,为期一个月。等你好全了,我们去看好不好?”
“好。”
“……”魏景行这幅纵容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两人第一次正式认识的时候。彼时的他躺在床上,而他坐在床边,也是类似的对话。
自己后来还打趣过他除了“好”就不会说别的了,那人也不恼,依旧是眉眼弯弯,要溺死人的眼神。
一晃都大半年了啊……
“阿行,除非我先离开你,否则你不准离开我。”
“好。”
南方的天总是多变的,下午还艳阳高照,晚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个夜晚,又不知有多少人无言枯坐到天明。
陈福歆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他只点了一盏煤油灯,却将窗帘全部都拉上了。
“你是想放权吗?”
“不,我不想放。”
“那你在纠结什么?”
“魏景行是‘明主’,我能借他实现我的抱负。”
“……”
“同时他身体不好,我又能将权力牢牢握在手中。”
……真是个好算盘啊,但愿你不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一道惊雷闪过,照亮了屋内的场景。
房间内自始自终,只有陈福歆一个人。
而他的面前,是一尊铜镜。
第67章 鸿门宴(一)
第二天,魏景行他们很快又见到了陈福歆。他照例让人抬了一堆补品过来,礼数周全,笑脸迎人,完全看不出昨日傲慢嚣张的样子。
他这是服软了?还是又是另一个陷阱?
果然,寒暄几句,他就说明来意,原来两日后在临江阁有一场接风宴,请他们去参加。
什么接风宴,鸿门宴还差不多。
这是给他们下马威和一探虚实来了!
但魏景行和慕鹤轩都明白这是一个关键的机会,把握得好,可以震慑那群人,从此掌握主动权,把握不好,就会被人挟制,一言不合甚至有可能会被当场格杀。
“我们现在势单力孤,如果贸贸然前去的话,必然会被把持。这样,我在这里有一些旧部,我让小美去联系他们,如果他们肯来,多少是份震慑。”
“你拿什么让他们相信你,别说他们现在还不是你的底牌,就算是了,你打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平城王世子?”
“……”慕鹤轩不说话了,他确实是欠考虑。很多事情上,魏景行思考得永远比自己全面。
这是自己拍马也赶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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