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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开出门的时候还问护士，“我这样说话，他真的听得到的吗？”
护士说，“这个病人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完全处于深昏迷状态，缺乏对外界的感知了。你跟他说话，他有时候会有反应。”
“那他到底什么时候醒？”程开的重点，是这么一句话。
“这个……你得去问医生。但是没准医生也不知道呢。”
“医生怎么会不知道？这……这不是……”
“因为这个病人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普通人四天醒，他可能得十天，甚至一个月。”
“什么？！”程开一时之间忘了这是在医院的走廊，竟然直接就这样叫了起来。
“别人只要四天，他要一个月？一个月？？你的意思是他要昏迷这么久？那不就成植物人了？！”
“不不不！先生！您冷静一点！我就是打个比方。说不定他过几天之后就醒了。毕竟，我真的没见过这么坚强的病人。真的，医生们当初差一点点，就把打桩机拿出来了。”
“……”
“哦！不好意思！一不小心说了土话。您知道什么是‘打桩机’吗？这是一种调侃的说法。”
“知道。”程开闷闷地回答，还带了点鼻音，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睛也挺红的，好像是要哭了。
“机器的那个……心肺复苏……”
“是的，我们一般如果用机械来代替人工，那医学上目前是没有见过可以救活的病例的。”
“那这么说……还真是劫后余生。唉，不说了，我还得去看另一个。一家三个病人，太惨了……”
不过……程开突然想到了一个事，那就是盛老爷子恢复得不错，马上就可以回家休养了。如果他一回到家，还见不到自己的宝贝孙子，那事情就彻底瞒不下去了。
可是现在他万万是不能受刺激的，否则就会有中风的危险。
这可怎么办啊？
还是得提前去跟自家爷爷商量一下，再说吧。
……
一眨眼都半个月过去了，乔璟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果然是被那个护士给说中了，别人可以花四天醒来，他可能就得花十天，甚至一个月。
那天，程开回去以后，就看见盛老爷子半坐在病床上，目光如炬，“小开，你跟我说实话，小璟到底怎么了？还有明暄，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他一下子，就知道事情果然瞒不住了。本来还想“负隅顽抗”一下，但是刚要说话，就接收到自家爷爷递过来的眼神。他马上就改了口，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但让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老爷子听完之后，竟然很平静，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枯瘦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他抬起头来，直直看向自己的老伙计，叹息道，“老程，你们瞒得我好苦啊。”
不等自家爷爷说话，程开就赶紧解释，“盛爷爷，我们也是怕你接受不了打击……”
“你们真是……太小看我了。当初我儿子死的时候，我都能忍着一场不哭。现在这……”
程开心想，怕的就是您一场不哭啊，别人哭出来那是发泄，可是您，却是实实在在地憋在心里啊。这能不憋出毛病吗？
您看乔璟，难道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
“他在哪？”
“……”
“我的孙子在哪？”
“……”程开支支吾吾地说出了医院的名字，他活了三十年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心虚过。
然后，在盛老爷子的强烈要求下，护工们把他扶上轮椅，带着他来到乔璟所在的医院。正好那时候也到了该探视的时间了，于是，程开又带着老爷子进去。
当老人家看到消瘦苍白的孙子的时候，最终还是没忍住掉下泪来。
他一边抚摸乔璟的手，一边低声说，“这孩子……跟他爸爸一样，因为这身体的原因，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我听说……他爸死之前，是非常痛苦的。完全吃不下饭，疼得整宿整宿在床上打滚。我是真的不知道，那时候只有一丁点大的乔璟，天天看到这样的场景，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如今……竟是走了他的老路……璟儿啊，你是不是想爸爸了？”
程开一听这话不详，赶紧打断他，“盛爷爷，乔璟好着呢，医生说他应该过段时间就会醒了。”
“是吗？你是不是以为……其实不是的，我知道小璟，也舍不得我这个老头子。”
第195章 终于快醒了
就这样，每天来陪乔璟说话的，换成了盛老爷子。只不过老人家年纪大了，到底精力不济，再加上又刚刚大病过一场。所以其实也没能坚持几天，就在其他人的“强迫”下，回去休息了。
他一离开医院，程开就赶紧叫岳霖抓紧时机过来看。
时间真的是过得很快，久得岳霖都可以坐着轮椅到处遛了，乔璟却还没醒来。
岳霖每天问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乔璟醒了吗？他今天有反应了吗？”
当一如既往地得到否定答案的时候，他眼睛里面的光，又瞬间寂灭了。
然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句话也懒得说。等到该吃饭的时候，才又突然来了一句，“乔璟醒了吗？”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天天就知道找乔璟。
程开对他已经无语掉了，直接说，“你这么想他，自己去看啊！”
“可以吗？”岳霖眼中的光，瞬间又亮了起来，就跟灯泡一样。
他现在脸上的纱布已经拆下来了，果然就如同医生说的那样，看起来有点怪，不过好在没毁容。而且他整个人经过这一次，也瘦了好几圈，这样导致他的脸颊都凹陷下去了，眼睛也大了不止一点点。
换句话来讲，也是瘦脱形了。
不过跟乔璟比起来，那是算不了什么啦。乔璟可是完完全全……已经看不出之前的影子了。也不知道，等她出院了以后，要养多久才能养得回来。
说实在的，直到现在，程开还是对岳霖的护理能力，表示怀疑。
不过他认真倒是挺认真的。
每天除了配合医生治疗以外，还要分配出时间来学习怎么照顾病人，还做笔记。他只有一只手，写字不方便，因此在纸上写出来的字都歪歪扭扭的，大概只有他自己能看得懂。不过他一点都不在乎，还是很认真地做着功课。并且时不时还要拿出来复习一下，嘴巴一开一合的，也不知道在默念什么。
其实乔璟以后要是出院了，为了他的安全，盛老爷子应该会请一支医疗团队入驻家里，凡事都不用他管。
但是岳霖，并不想再当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了。
当岳霖真的能坐着轮椅来到乔璟面前后，已经又过了五天了。他终于还是没忍住，直接趴在那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但即便如此，却固执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肩膀不停地耸动。无声的哭泣，看了更让人觉得难受。
最后，程开实在是受不了了，才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差不多得了。你以为你是孟姜女吗？哭一哭，乔璟就会醒来？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本来就丑，还哭。这是生怕他不要你吗？”
“他会不要我吗？”岳霖闻言，赶紧不哭了。他仰头看着程开，睫毛上甚至还挂着泪珠，要掉不掉的。
“你说呢？不碰碰他吗？”程开一边说，一边努努嘴，示意岳霖去看他地手。
岳霖只看了一眼，马上就被那只手吸引住了视线。那是一只怎样的手啊？他的手背上，除了那一片迟迟消散不了的青紫痕迹外，其余地方，都泛着不正常的白色。
岳霖心疼地捧起那只手，还没来得及抚摸呢，就先被它刺骨的寒凉，给惊了一下。
“怎么这么凉……怎么这么凉……”他赶紧拿过事先准备好的袖珍热水袋放在他手下，让他虚握着。
“你以为呢？他现在浑身上下，大概只有心口的地方，能稍微有点温度。其他地方，都是这么凉。”
“他一定很难受。”
“嗯。所以等他从这个鬼地方被放出来以后，你就要时时抱着他了。再不济，也要像现在这样，拿热水袋给他暖着。”
“我现在就想抱他。”
“现在还不行……喂！！！”程开话说到一半，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岳霖从轮椅上探出身去，张开双手，虚虚地抱了一下乔璟。
程开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第一个反应竟是要去摸手机，把这一幕忠实的记录下来。
然而，就在他准备拍的时候，却眼尖的看到，乔璟放在热水袋上的时候，轻轻动了动。
“……”程开觉得自己必须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抑制得住，他即将爆发出来的土拨鼠尖叫。
这是第几天来着？二十天！对！二十天！这二十天里，如果说有谁是天天来看乔璟，风雨无阻的，那必然是程开无疑。可是这一天天的，乔璟连姿势都没变，就这么陷在床上，昏迷不醒，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他有反应。
怎么办？要不要跟岳霖说？万一最后被证实，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呢？说起来还真有可能是自己这段时间太累了，产生幻觉了。
乔璟怎么可能动呢？他被岳霖一抱就要醒了？这他妈也太神了吧？爱情的力量就这么强大？
程开正天马行空地想着，没有注意到岳霖已经离开了乔璟的身子，重新又捧起了他的手。此时，正奇怪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
“岳霖……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千万别激动……”
“什么事？是不是……”他的眼睛慢慢瞪大，显然是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有点不敢相信。
“按、按铃吧……”程开默默吞了吞口水。
然后……两个人就退到床尾的地方，一脸紧张地看医生在为乔璟检查。当他扒拉开乔璟的眼皮，用光照射的时候，岳霖更是不由自主地抬手紧紧攥着自己胸前的衣服，紧张得无法呼吸。
程开知道，他是害怕期望过后，又是巨大的绝望。
好在这回医生检查完之后，及时给出好消息。他说乔璟不仅生命的各项体征趋于平稳，人也确实快醒了。现在大概处于一种浅昏迷的状态，还是能对外界有所感知的。
你们多叫叫他，他说不定就会醒得快些。
“医生……你的意思是……他现在还醒不了？”
“是的，毕竟身体这么虚弱，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过你们终于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恭喜。”
第196章 真不容易
“谢谢您，医生。”
“不用谢。”医生摇了摇头，“每次我们亲手抢救了一条生命，内心都会感到极度的欢喜。你们大概还有十分钟的时间陪着他，十分钟后，你们就只能明天来了。”
在医生说完这句话之后，岳霖已经自己操控着轮椅从床尾快速移动到床头，他的整个上半身几乎是扑过去的。
他短促地哭了一声，随即止住，小心翼翼地捧起乔璟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颊，抓紧时间再多看他几眼。乔璟依然闭眼半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不知道的确实会以为他还在昏迷。
但岳霖心里明白，他已经醒了。多么神奇啊，自从自己的心安定下来了以后，他就感觉乔璟的心脏好像强劲了一些。这让他忍不住要更靠近他一点，好好听听他的心跳。
他已经很久没能这样，近距离观察乔璟了。
“谢谢你，愿意活下去。”
我不敢说你是为了我，可你能活着，已经是对我莫大的恩赐了。
乔璟，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岳霖突然俯身，轻轻一吻，落在氧气罩上，如同一片羽毛，小心翼翼的。
“喂，你真的在这里租了一个庄园？”
“嗯。”
“我的天！这……你的积蓄还有吗？”程开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怎么自己一觉醒来，岳霖就和他印象中地完全不一样了。
“这……你不会是借高利贷了吧？”他想来想去，只有这么一种可能。
岳霖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但程开觉得，他好像是在鄙视自己。被一个智商比自己低的人给鄙视了，程开心里有些微的不爽。
只见他轻轻抚摸乔璟的脸，神情温柔道，“你觉得我还会犯这种傻吗？把自己和他拖进深渊这种事，再也不会做了……”
“……”程开看着他此时的表情，只觉得门外吹来一阵冷风，导致他身上的鸡皮疙瘩“倏”的一下就起来了。
也不知道等乔璟醒来，受不受得住你这副表情？真的是太……
“钱确实都是我的，不过没你想象中的贵，原来那个庄园主，家里出了事，急需资金周转，所以价格压得很低。你放心吧，前些年我还是有分寸的，没动用多少赚来的钱，现在那些都在国内的保险柜里。应该可以支撑一阵乔璟的后续治疗……不过……人怎么还没醒？之前不是说这两天就该醒了吗？”岳霖实在是心疼得要命，他甚至怀疑，那天医生说他已经从深昏迷状态中解脱出来了，只是自己做的一个美梦。实际上乔璟并没有清醒。
“说了多少遍了？太虚弱太虚弱……你以为那么容易醒吗？说不定还要再睡个几天……我说岳霖啊，医生说你也不能经常来这里，别以为医生说不会发生感染就一定不会，你现在还在危险区……”
“你别说了……”岳霖话说到一半，眼睛突然就瞪大了，因为他看到乔璟的眼珠子在薄薄的眼皮下动了动。虽然只是一会儿，但岳霖还是及时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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