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报出一大串药材名之后,说:“这药补气养血,不应该啊,我觉得头更晕了。”
蒋爱国想起江湖骗子的手段,“您的调味料是符灰吗?”
黄明奇严肃道:“符不是用来喝的。”
还好还好。
没喝。
不然蒋爱国要重新评估一下,符纸可能真的可以吃。
蒋爱国去厨房烧水,他拎着茶壶正要接水,忽然发现哪里不对。
他回了卧室,“叔,你几天没吃了?”
黄明奇:“刚吃。”
蒋爱国:“你别骗人了,我走的时候帮你扔了垃圾,现在厨房垃圾桶还是空的,你这几天没吃饭吧?”
黄明奇问了现在的日期后,自闭了。
蒋爱国走之后,他专注研究文献资料,沉浸其中,没想到竟然过去了那么多天。
蒋爱国哭笑不得,感情是饿晕的。
他赶紧煮了粥,把这位大师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因为这碗粥,黄明奇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只是拜师一事,两人都没有再提。
分别总是会来临。
蒋爱国要开学了。
他本不住东海市,这次来只是放暑假来住几天,结识了黄明奇之后更加不愿意走。
但是他再不愿意也得回去上学。
蒋爱国撒泼打滚想留在东海市,但是这次爷爷也没有同意。
最后是黄明奇把他劝回去的,“我也要去云游了,归期不定,或许你放寒假我们还能见面。”
后来那个寒假,黄明奇没能赶回来,但是给他捎了信。
又过了一阵子,蒋爱国放了暑假。
这次黄明奇在,他见他来,拿出准备好的入门书籍对他说:“我可以收你为徒,但是你要刻苦。”
蒋爱国如愿以偿,眼泪汪汪地喊了“师父”。
讲到这里的时候,蒋爱国停下了。
他故作深沉地喝了一杯水,“你们猜猜接下去发生了什么?”
沧离和叶晚亭都挺意外的,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缘分。
但看蒋爱国的样子也不像是会道术的样子,不然蒋玉也用不着求到特调局。
不过黄明奇在他口中,却不是那个阴郁又古怪的人。
更加有血有肉起来。
沧离舔了舔挖过冰淇淋的勺子,“还用猜么,不就是你资质太差只能放弃吗?”
蒋爱国:“…………”
叶晚亭看了脸色僵硬的蒋爱国一眼,附和了一声:“嗯。”
蒋爱国窒息了。
这是实情。
但是时隔多年,依旧是蒋爱国的心病。
他吨吨吨干掉了一大杯柠檬水,大约是把水当酒了,杯子往桌上用力一放,沉沉叹口气:“你说得对,不然我们还是同行了。”
蒋爱国的资质是真的差。
不是教不会,而是没有缘分。
他画出来的符,就算画对了,也无法引动天地灵气,也就是说这符只是一张废纸。
黄明奇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无奈地放弃了。
最后他教了一些风水、面相这种,不需要动手的知识。
日子一天天过去。
他们交往依旧频繁,黄明奇的邻里不多,大多是老人,慢慢的也死了,年轻人不爱回来,屋子空了出来。
知道蒋爱国和黄明奇有私交的很少。
黄明奇远游的次数很多。
蒋爱国跟他大多是通过手机联系。
年复一年。
蒋爱国长大了,东海市是海岛,他跟渔民合作卖海鲜,获得了第一桶创业资金,从此财神附身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黄明奇也跟他说起过自己的妻子,和他青梅竹马,相伴二十多年,他们一起学道术,一起出任务,结果有次任务太凶险,妻子死在了里面,他不管不顾,把妻子的魂魄藏了起来,避开阴差,温养着,直到她有了意识,可以自己活动。
但是,黄明奇没能护住她。
成了一生的心病。
后来黄明奇老了,他依旧没有放弃妻子,但因为有人陪伴,心态平和了很多。
他是老死的,走的时候唇角微微上扬。
蒋爱国送了他一程,替他操办了丧事。
那时爷爷已经过世,东海市已经没有了亲人。
他收敛好黄明奇的尸骨,骨灰随着他的遗愿,从山上撒了下去,随风飘远了。
大概去找他的小青梅了吧。
“其实师父也挺有意思的,头七托梦给我,说是火锅底料的配方给我写上了,别忘了带走。”蒋爱国回想起那段日子,还挺开心,“他不是东海市人,是巴渝人,空着的时候就喜欢研究火锅底料,哦,到现在还很多人夸。”
“就是我们公司的黄大师火锅,配方就是师父研究的,独此一家。”
黄大师火锅是全国有名的火锅连锁店,火锅底料特别香,性价比高还干净,非常受欢迎。
蒋爱国对餐饮卫生上抓得很严格,他不能让这种事坏了师父的名声。
黄大师之名以另一种方式传承了下去。
至于黄大师一生所学上,蒋爱国是真的没有办法。
他看向叶晚亭,“其实你们来找我,也不是对我师父的生平感兴趣,而是对他研究的东西有所求吧?”
蒋爱国拉拉杂杂一大堆,其实只是想起黄明奇,心里有点寂寞,忍不住分享。
让他满意的是,他们听得很认真,并没有敷衍。
“你们想要,我可以给你们。”蒋爱国忽然说。
这回沧离也放下了勺子,讶异道:“你的要求是什么?”
蒋爱国:“这也是我来见你们的目的之一。我侄子似乎是中邪了,他去红叶山上玩了一遭,回来以后就变了个人似的,神神叨叨的。”
“我侄子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从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但是这次回来后,口口声声要修道,要飞升成仙,每天跑红叶山上去吸收日月精华,还不肯涂驱蚊水,咬了一身包还觉得这是大自然的馈赠。”
“馈赠什么啊,他平时带五种以上的驱蚊水驱蚊贴,娇气得不行。”
叶晚亭一口答应:“可以,您去提一个单子,这单免费。”
蒋爱国:“那敢情好。”
“我师父研究的那些资料,一般人都看不懂,你们拿到就知道了。”蒋爱国想起那乱七八糟的文字就头疼,他不觉得叶晚亭能看懂,“不过原版我不能给你们,我要留作纪念,可以给你们扫描件。”
这些东西蒋爱国没什么用。
黄明奇临终前也不甘心这些资料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就对他说如果遇到看得顺眼的,就送了吧。
蒋爱国看叶晚亭的面相,就知道对方是个好人。
但是很奇怪的是,他再想进一步观察对方,测算他的过往时,却是一团迷雾。
蒋爱国心脏重重一跳,不敢再看。
“面相?”沧离吃饱了,用纸巾擦干净餐具,“你能看出我的面相吗?”
蒋爱国看着他的兔斯基眼:“……”
沧离:“你这也太草率了,说不定他整容完了才来见你。”
蒋爱国:“…………”
“我相信我们国家的公职人员!”
蒋爱国终于找到了说辞。
这一顿饭愉快地收尾。
蒋爱国这单走特调局,一方面叶晚亭是让数据好看点,另一方面,他想把楚瑜带上。
群里的消息依旧停留在叶晚亭汇报那对鬼情侣的事,楚瑜就出来说了句辛苦了。
这厮的话痨程度,群里是常年消息999的。
看样子,他还没从受到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人可以颓废一时,但不能颓废一辈子。
叶晚亭告别蒋爱国之后,给楚瑜打了个电话,“你在哪?”
楚瑜那头信号不好,跟聋子似的喂了大半天。
“喂……叶哥,我在山里——山里!听清楚了吗?诶,我在山里修行,有什么事吗?”
叶晚亭一头雾水:“修行?修行什么?你在山里修电脑?”
楚瑜噎了一下,“当然是修行道术啊!”
叶晚亭:“你跟着谁学?”
楚瑜崇拜地说:“一个高人。”
沧离凑过去说:“有我高吗?”
楚瑜立马道:“那必然不能,我们离哥宇宙第一叼。”
沧离:“鉴定完毕,你是本人。”
叶晚亭:“……”
叶晚亭皱眉:“高人是谁?”
楚瑜:“不知姓名,是个红尘过客,三言两语就让我有拨开迷雾的感觉。”
叶晚亭:“……你在哪个山?”
楚瑜:“红叶山。”
两人对视一眼。
还挺巧。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之杠上开花
楚瑜:这就是拨开迷雾的感觉。
叶晚亭:哦所以我们是让你迷茫的迷雾。
沧离:你要把我们赶走。
楚瑜:???
蟹蟹山瞑 5瓶;雨落听茶、嗷呜~困困 1瓶营养液!
第50章
蒋爱国的效率非常高。
他们到家的时候,APP上有了新消息提醒,派单成功了。
只是金额是个明晃晃的“0”。
走之前蒋爱国加了叶晚亭的微信。
和单子一起收到的,是他叫了同城跑腿送来的一本复印本。
他还挺贴心,一些彩色部分单独给他拍了照片,从微信上传了过来。
蒋爱国:这是其中一本,日期比较新,剩下还有很多,都在仓库里,我收拾一下。
叶晚亭:好,谢谢。
这相当于预付款了。
这次蒋爱国分文没出,但甜头还是给了他们一些。
这些资料他看不懂,所以给得很大方。
翻开第一页的时候,沧离就知道为什么对方那么爽快了。
因为他也没看懂。
这上面的文字非常奇怪,如果不是黄明奇在旁边写了些猜测的注释,他们还以为是他写的是谜题,还需要解谜才能获得线索。
沧离正想翻下一页,忽然听见叶晚亭吐出几个音。
那音晦涩难懂,宛如从天外来,带着神秘的力量。
沧离被那声音影响,神思恍惚了一瞬。
他很快醒过神来,诧异地望向叶晚亭,忽然脸色微变。
叶晚亭手撑在桌上,额上布满冷汗,脸色惨白,看那样子,随时要昏厥过去。
沧离下意识托了他一把。
但就是这么一托,叶晚亭脱力了一般,倒了下去。
沧离心里一慌,迅速恢复人身,幸好在家中,身上套了件睡衣。
他把叶晚亭扶了起来,“喂,老叶,喂!”
叶晚亭双目紧闭,眉头皱了起来,看上去有些痛苦。
沧离半扶半抱地把他放到床上,给他检查了一番,发现他正处在一个很玄妙的状态中,冒然叫醒他并不是好事。
沧离心情复杂地收回手。
叶晚亭是因为读出了那个文字才变成这样,他不认识这个文字,不属于人间,也不属于阴间,但是叶晚亭认得。
沧离伸手,戳了戳他的脸,“也是,就你这体质,没点不为人知的故事也不可能。”
叶晚亭皮肤很好,又白又滑,沧离没忍住掐了一把,掐完以后又捏了几下。
沧离一边玩他的脸,一边守着。
叶晚亭在吐出那几个音节之后,大脑忽然一阵刺痛,像是几百根针细细密密地戳着他。
他看见了一些画面。
还是那个黑衣男人,也依然是那位少年。
不同的是,男人眼中没有了柔情,只剩高高在上的漠然,而那少年眉目更加稚嫩了一些,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穿着草鞋,脸上脏兮兮的,只一双眼睛灿如星辰。
男人站在一棵树下,冷冷道:“你吵醒了我。”
少年看着他,又肉痛地看了眼捧着的、还带着热气的红豆酥,“那我请你吃东西,你不要生气。”
男人背过身去,“不必,你走吧。”
少年顿时放下心来,笑得十分开心,抱着红豆酥跑了,生怕他反悔一般。
男人:“……”
好没有诚意。
画面一转。
大约是过了几个月,春花尽数凋谢,城中、郊外一片银白。
这场雪下的极大。
男人从沉睡中醒来,忽然一怔。
就在他身边,蜷缩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这少年有着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眼睛,男人认了出来,是上次吵醒他的少年。
男人犹豫片刻,显了身形,位置偏离了稍许,让他看起来从远处走来。
少年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对上一张和这冰雪别无二致的脸,“我又吵醒你了?”
男人:“未曾。”
少年:“就算吵醒你了,我也没有东西给你吃,我自己都饿了两天了。”
男人不需要进食,他看着有些虚弱的少年,问:“你怎么不回家?”
“我没有家,下雪天破庙都挤满了,我被赶出来,没地方去,找来找去我发现这里比别处暖和点。”少年轻描淡写地说,他看着男人,忽然恍然,“我是不是碍你事了?”
男人还没说话,少年笑了笑:“你放心,我快死的时候,会出去死的。”
男人看着这双清澈如山泉的眼睛,心中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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