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走过去,拍了拍江无一的手,叫他松了洛加,洛加惊骇的跑回塞壬身边,查尔斯开口说:“塞壬,江衍脾气可不好,他肯定不会为难你的,但是你这位朋友的确很可疑,我们来这里就是调查一些事情,如果你一直不说,我会很为难的。”
塞壬心疼的看着洛加,回头瞪向他,心知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才松了口道:“洛加的确是这里的海神。”
她看向那些被困着的村民,眼中迸发出恨意:“是他们杀了洛加,害他被吞吃血肉沉寂海底,灵魂也被束缚在这里无法挣脱!”
“他们就该一次次的经历洛加的痛苦,永远陪着洛加!”
海妖本就是吞噬人类负面情绪为生的种族,她浑浑噩噩的被冲到隔海,每日都是靠着这些村民的负面情绪饱餐,却也更能体会洛加的痛苦,恨不得将这些人生生撕碎。
洛加伸手抱住塞壬的胳膊,原身似得亲昵的用头蹭蹭她的肩膀,解春秋见此,接着问道:“可这里又为何会被吞进交界,又怎么会出现那裂隙?”
塞壬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当初我就是从那裂隙中被冲出的,我想,那大概是连接着另一个世界通道吧。”
铎灵惊讶的睁大眼:“另一个世界?”
江无一闻言有些紧张的伸手拉住小龙,像是怕他再被那裂隙传送回原来的世界,蹙眉道:“可崽崽当初并不是从这里出来的。”
这话说的其余人一头雾水,塞壬却心知肚明,听他说话,没好气的回答:“这里大概只是个大漏洞,空间交叠有无数种可能,我哪知道怎么回事!”
查尔斯看向江无一,挑了挑眉,江无一便不再说话了,小龙这才对塞壬说:“可这些人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杀海神?”
塞壬眼中泛起血色:“我只知道,是因为一个修士。”
这倒是与老灵女说的一般无二,而说话间,老灵女也从村中走出,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只是形容疲惫,像是更加苍老了,望见众人,缓声道:“那年隔海村被风暴卷席,海神却没能及时庇佑我们,村中死了不少人,很快生出怨言,不久后瘟疫滋生,海神仍然没有出现,却是一名道长出现,救了我们。”
老灵女看向洛加,眼中翻出泪光,恭敬的跪地扣头:“海神大人……您终于肯来见我们了。”
洛加神情复杂的看向老灵女,警惕的往塞壬身后躲了躲。
对他来说,所有的人类都是可怕的生物,他已经不再相信人类,甚至是憎恶,可他不会说话,只能用那种厌烦的眼神看着他们。
老灵女眼中留下惹泪,心如刀绞的开口:“那道长出了主意,说是新上任的海神无能,招来灾祸,只要吃了海神的血肉便能安然无恙,开始没人相信,后来……他们用那道士留下的东西禁锢了海神,逼他显出原身,割肉取血,又在他奄奄一息之时,将他丢进海里。”
“隔海村的瘟疫真的消除了,可从那以后我便发觉,所有吞吃了海神血肉的人记忆都出现了问题,甚至不会变老,自此之后,每次风暴那条裂隙都会出现,他们便会将闯入隔海村的人杀死,丢到裂隙里。”
查尔斯只觉全身发冷,侧眼看了看孩童般的洛加,心中滞闷。
铎灵更是气愤,压着怒火道:“真是可笑!”
原本众人便没有伤害这些村民的意思,即便是他们化作了活尸,可如今却是觉得这些人活该被扔到地狱,这样的结果,只是自作自受罢了。
纪由心却是快速的抓到了重点,问道:“道士……莫非是天魔道的人?”
隔海村在那以后,便被交界囊括,而这道士便像是个策划了一切的主谋,有目的的引导隔海村的村民杀了海神,就是为了将他们制造成能够无限复生杀人以阻断裂隙扩大的工具。
这本身就是一个局,而天魔道在外面大肆收集人魂,最后却也指引至此,这真是无法评断。
江无一心中有了数,彻底没了耐心:“要怎么出去?”
他这话倒是点醒了众人,的确,从这里出去才是当务之急,也好将这裂隙的消息告知外界,商议对策。
而塞壬和老灵女却同时摇头,众人心想也是,他们若是知道如何出去,早就不在这鬼蜮一般的交界中了,江无一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个没用的结果,面色冰寒,道:“我来试试。”
解春秋眼皮一跳:“你要做什么?”
见小龙也看向自己,江无一才解释了句:“撞开这里的结界。”
撞开?
而他话音落下,江无一的身影便已经不再原地,苍龙庞大的身躯游至上空,遮云避日,天地振荡,苍龙猛地冲来路的上空冲去,海潮翻涌。
众人等了好一会,那剧烈的振荡才消失,查尔斯担忧的抬起头,总觉得江无一如此急躁的行为反常,却又说不出什么,眯了眯眼,身后的海与天空却像是化作一个大洞,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众人再顾不得看热闹,急忙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巨大的碎裂声响起,与此同时,那原本出现裂隙的地方像是失去了障眼法,重新出现,明晃晃的如同一张大口。
一行人跑到了裂隙以外的区域,这才察觉此处的结界只是将那裂隙遮盖,挡住了他们的眼睛,而那些村民也在结界被打破的瞬间一点点消融,最后化成一片片碎魂,飘到了裂隙之中。
老灵女跌坐在地,心中既是生出解脱的庆幸之感,又觉得无比悲凉,而片刻之后,她的身体也开始慢慢融化,与那些村民一般,飞向了裂隙。
众人哑口无言的看着这一幕,心绪难平,直到苍龙落到地面,小龙忙扑到他身前查看:“江衍,你没事吧?”
江无一收敛起翻搅的血意,揉揉小龙的头:“没事。”
查尔斯心知他不对劲,可仍然没说什么,因为就在他们脱出那交界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变了,原本被遮盖的景物显现,外界竟是一处处焦土枯木,像是瞬间落进了森罗地狱。
江无一看向众人:“先离开这里,那条裂隙,很危险。”
连龙神大人都说危险,那定然是很凶恶了,查尔斯这才恍惚明白为什么江无一那般焦灼的想要离开。
塞壬见他们被分散了注意,迅速拉着洛加便跳到了海里,此时海域的结界也被打破,两个本属于海洋的生物迅速游走,生怕这些人会将洛加扣下审问,海妖小姐竟是连一句再见也没说。
小龙心中虽然有些遗憾,可对他来说,塞壬也只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朋友而已,只要还在这个世界,早晚还会见到,没什么难过的。
众人逃出了隔海村,才到了附近的一座小镇休息,夜色落下,那天隙的事情竟然已经迅速传开,一时间大街小巷都在讨论,周围的仙宗更是派去了人手查看,只是似乎也没看出个一二。
这忽然出现在天海间的裂隙闹的人心惶惶,不断有彩光从天际飞过,似乎是些久不出世的神尊被惊动,这平日里静谧的镇上热闹的让人心慌,客栈里便又有人开始说起这几日什么屠城交战的事。
小龙随便听了一耳朵,却还是没怎么听进心里,简单用了晚膳,与其他人打了招呼,便直接拉着江衍进了房里,肃然问道:“江衍,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江无一本还想问他怎么吃了这么几口,却没想到小龙如此敏锐,闻言垂下眼,只好点头如实回答:“我的力量,似乎被那裂隙吞掉许多了。”
小龙倒吸口气:“吞掉了?”
江无一也没想到那裂隙如此厉害,正要再开口,却听房门外一阵巨响,两人对视一眼开门出去,竟看到纪由心手提着剑,正直指着戚砚眉心。
第95章
不少屋里都落了灯, 两人这动静不小,惹来人开门偷看,见是两个修士也不敢随意上前, 一时间整个客栈都静下来。
戚砚被纪由心用剑指着, 却仍只是一言不发的闪躲,查尔斯先前便疑惑,当日他们分开时戚砚仍是紧紧跟着纪由心,怎么这次却不见踪影, 原来这人一直跟着, 竟是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忽而他想到什么, 回头戳戳江无一的凸出的喉结:“你早知道他跟着了吧?”
脆弱的地方被柔软的指腹按压,却没让江无一升起反感,反倒是垂下眼, 眼神幽暗的看着小孩, 抓住他作乱的手亲了亲:“是,崽崽, 不要乱动。”
小龙被他抓着亲下, 立刻红了耳朵尖, 以往所有的亲昵似乎都跟着变了味道,紧张的抽回手, 不太高兴的说:“你才是呢。”
江无一低笑,声音与两人争斗的声音混在一起, 小龙倒是还没忘记戚砚与纪由心,见住在隔壁的铎灵也探出头来, 便跑到她身边去。
“师姐, 他们怎么回事?”
铎灵扬眉:“你问我, 我怎么知道?不过纪师弟今天脸色一直很差, 他这样的好脾气,能见着他如此恼怒,还真是稀奇。”
而解春秋却是丝毫不打算出来解围,一副随他们胡闹的样子,戚砚只躲不攻,却让纪由心更为恼怒,两人从客栈内打到客栈外。
查尔斯拉着江无一与铎灵追出去,便正看到剑光更冷,发狠的刺去,划伤了戚砚肩膀。
猩红的血隐在黑衣中,无法辨认,可雪白剑刃上的血色却刺眼。
纪由心终于停了手,崩溃的将剑也仍在戚砚身上:“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向来说话是温文有礼的,从没人见过他这般发火,看起来也吓人的很,戚砚眼睫微颤,抬手捂住伤处,以往的冲动与坏脾气却像是尽数藏了起来,低声道:“我只是想跟着你,你不用理会我。”
两人好似对换了身份,温柔的此时暴怒,一言不合拔剑的反而低眉顺眼乖的不像话,叫人看着心中惊奇。
纪由心烦躁的来回踱步:“我不需要跟着,我已经说了无数次了,你不要再跟着我!我根本不认识你,也不需要你保护,你听的懂吗?你能不能滚啊!”
戚砚脸上的痛色更深,他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对他千好万好的人死里逃生后会性格大变,就连对他的态度也天翻地覆,难得固执的与他顶嘴:“你记得的,我知道。”
纵使纪由心赶他走,或是装成不认识他,戚砚却仍有底气耍赖的跟着,可此刻肩上的剑伤隐隐作痛,他才真的意识到,如今面前的人是真的舍得伤他。
纪由心背对着他,闭了闭眼,他眼前的是月亮,惨白的让他想挥剑砍碎,可戚砚的话又让他生出阵阵无力之感。
为什么……非要让他面对从前那个自己呢?
他肩膀在抖,手也在抖,许久才咬着牙颤声说:“戚砚,你什么都不明白。”
夜里的深巷无人,静悄悄的,纪由心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的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是戚砚这次见到他后第一次听到他叫自己名字,而不是生疏冷漠的戚大人,可纪由心语气中的痛苦挣扎却让他跟着心脏抽痛。
而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眼神,更让戚砚感到彻骨的冷。
纪由心缓缓走向戚砚,眼底泛起的怒火滔天,直到走到戚砚面前,猛地抬手给了他一拳,以最野蛮粗鄙的方式攻去。
“你还是那样自大自傲,自以为是!你为什么不能装作不认识我,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我说过了很多次,我即便救你,却根本不是为了你!”
戚砚毫不还手,任他将自己按在地上打,却不是刻意,而是真的被他的行为惊住,呢喃道:“洛洛……”
纪由心发怒大喊:“我说过不要再叫这个名字!”
又是一拳重重挥下,戚砚猛地吐出口血,纪由心抓着他的衣领,眼中泛着殷红:“戚砚,你根本就不明白,那不过是宫家二少身边一条狗的名字!”
“我自幼被宫家带回成了死侍,便再没有自己,宫家的一条狗也比我金贵,我永远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你明白吗!”
“我跟着你五年,无论是顺从你保护你或是救你,都只是在完成宫韩生最后的遗愿!”
“你不是最恨你爹吗?你不是一直想赶我走?你不是最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纪由心咬着牙,恨恨的盯着戚砚:“不要再来用那副自以为感人的嘴脸一遍遍的提醒我,我以前究竟是怎么活的!”
戚砚怔怔的看着他,咳出大口的血,却仍盯着他的眼睛开口:“可救我的人是你,最疼我的人也是你……”
纪由心狠狠将他丢在地上,大喊:“你能不能不要再记得那些事,算我求求你行吗!”
“我现在是纪由心,我有名字有师父也有家可回!”
可不可以不要在让他想起那些耻辱的过往,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原本的他只是个低贱的死侍,就连名字也是代替一条死去的狗!
戚砚从不知道这些事,也从不知道纪由心原来这样看待那些被他视若珍宝的回忆,只是神情恍然的从地上爬起,固执的走到纪由心面前,想要抓住他的手:“我没有,我不知道,不是故意……”
纪由心往后退去,不让他碰到分毫,冷声道:“没错,你什么都不知道。”
戚砚眼中流出痛楚:“我找了你很久。”
“那天我背你回到宗内,昏迷了整整七天,醒来后他们说你死了,我不信,想去找你,可却只看到一副空棺……”
戚砚的肩膀微垂,整个人摇摇欲坠,纪由心发了狠的攻击全无留手,此刻他体内血意翻涌,连神志也模糊,但却仍然咽下喉中的血,强撑道:“我不相信你死了,一直在找你……我真的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只是无法接受那个人的好意,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他往前走着,纪由心便向后退,戚砚看着他,继续开口:“你不要这样,别赶我走。”
“我知道自己很笨,但我心里清楚,只有你对我最好,我真的……真的太想你了。”
戚砚声音哽咽,最后竟是带上了哭腔道:“对不起,我不会再叫你那个名字,不管你究竟是谁,就只是这样跟着你,可以吗……”
眼泪终于一滴两滴的砸下,他话中带着浓重的祈求,纪由心不再说话,远远看着的查尔斯与铎灵亦不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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